姑娘們一離開,小小的酒坊裡就安靜了。只剩下達妮在勤奮地踩著紅薯,發出「咕咕」的聲音。金士麒捧著那一籃子熱騰騰的紅薯坐在她身邊,左一眼、右一眼地看著她的腿呀、腳呀、腰呀、那美妙的人兒……
他忽然意識到,這竟然幾天來兩人的第一次獨自相處,不能浪費。
金士麒輕聲喚她,「甜甜的?」
達妮立刻停了下來,嚷道:「我在生氣!」
「冤枉啊!」金士麒笑道,「是你動手打人,把那妮子的頭髮都抓掉了,鼻子也出血。林百總不但沒罵你,還派我來陪你……踩紅薯。」
「你就看到我打她,是她先打我妹子!」達妮氣鼓鼓地嚷著。她說的妹子,就是她的一個同村的小姑娘。
「為何會打你妹子?」
「我妹子……摔了她的湯盆。」
金士麒暗想:那是活該了!他又問:「為何摔她的湯盆?」
「她罵我妹子!」
「為何會罵你妹子?」
「我妹子啐她。」
「為何啐她?」
「她……她用花球丟你!」
「花球丟我……」金士麒好像懂了,「沒關係啊,她打得不疼,我都沒生氣……」
「你個大呆子!她是在招惹你呢!」達妮氣得嘴唇哆嗦了一下。她向金士麒解釋著,她們山裡妹子**的方法有很多,譬如唱花歌、送帕子、丟花球、搶筷子……「她還要用一個秘招,就是在湯加了螳螂蛋,給你喝了就會歡喜她。幸虧我妹子,救了你!」
「螳……」金士麒笑著說,「我還知道一個秘招,就是往男人嘴裡抹蜂蜜!」
達妮氣鼓鼓地盯著他,抿著嘴唇,瞇著眼睛……她忍啊、忍啊,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錯!」她小手遮著嘴巴咯咯地笑著,「那是我的法子!」
達妮的聲音就像蜜糖在空氣中化開,那俏美的模樣實在動人。這一刻的金士麒好像喝下了百斤蜜酒,渾身洋溢著甘冽的通暢和飄然的亢奮。
金士麒放下那籃子紅薯,大膽地走過去,達妮就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腳下的動作也逐漸停了。
金士麒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那小小軟軟的手兒就乖乖地任由他拿捏、摩挲著,她手腕上一根細細的銀鐲子也滑下來,輕巧地碰撞著他的手指。這一刻的金士麒陶醉在強烈的成就和快樂之中,好像這百里大山中最奪目的一顆珍寶被他採擷。
「你總是搗亂。」達妮甩開金士麒的手,繼續踩著腳下的紅薯。她還哧哧笑著說腳底下「很滑,很膩……」金士麒愛慕地看著眼前的女孩,那一雙玉足軟軟白白地在桶裡踩落,那渾圓的腳踝和柔美的小腿上攏著著一層朦朧的光彩,紅薯的泥漿在腳趾間絲絲滑滑地湧動著,真是旖旎萬種……
「我幫你。」金士麒要動手了,他鼻息如火。
「去去,男人是臭的臭的,不行!」
「我是說用個……大棒槌之類的。」
「不行。」她推開他,「要用腳,才知道哪裡是軟的、碎的。若留下硬塊塊,就不出酒。」
她踩了滿滿的一桶薯泥,就讓男人倒入大缸子,再換了一籃子完整的紅薯繼續踩踏成泥。她還一邊解說著釀酒的法子、蒸煮的火候、加水的比例、何時添加配料,她還說現在天氣涼了要用厚厚的稻草保溫,要20多天才能下鍋蒸酒。若調製成三娘酒、五娘酒、狗寶酒,還有你最饞的蜜酒,每一種的時日又都不同。
金士麒用指尖輕輕觸摸著她的臉頰,「只求你在缸子上做個記號,我只喝你踩出來的酒。」
「好啊!」她抿嘴一笑,「別光看著,加點水……就是那個罐子……少倒一點……再多一點……哎呀,不要往我腳上倒嘛!你真是壞……」一瞬間她竟不知道叫他什麼好了,最後小聲叫他,「壞土司!」
聞著酒坊裡濃郁的紅薯、蜂蜜的甜香,混雜著女孩身上煥發的淡淡汗香,金士麒情不自禁、無需再禁……把她整個兒抱在懷裡。她輕輕敲了他一下,就不敢動了。金士麒輕輕撫愛著她,粗糙的布衣下面藏著滑潤丰韻的身子,熱熱的、軟軟的躲藏在自己懷裡。
他在她唇上輕輕一吻,那嘴唇好像花瓣般柔軟滑膩,她的鼻息也在微微發燙。
「壞……」達妮胡亂地叫了一聲,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她忽然恍然了,又忙把眼睛閉上。金士麒正要再來一個最擅長的深吻,她卻「哧」地笑了出來。
金士麒愛死了她!又要把大嘴湊過來,卻被捂上了一隻小手。
「搗亂!」她用手指輕輕摩挲著他的嘴唇,用小小的聲音說:「壞土司,給我唱個歌吧……你唱了,我就給你親。」
金士麒激情澎湃,心想這小妹子竟把唱歌當作一種重要的儀式,直到現在還在惦念著!可惜金士麒無論前世今生都是五音不全,一提到唱歌他就冒汗。他望著懷裡這溫香軟玉,那純真的眼神,那俏瑩瑩的嘴唇,他終於硬起了頭皮。
「好吧,我就……唱個……水營的歌兒!」他深吸了一口氣,顫聲吟唱起來——
「讓我們……蕩起……雙昂∼昂∼槳……」
說實話,他唱得糟透了,幾句歌詞唱成了一個調兒,好像唸經一樣冒出來。金士麒原本就信心不足,他忙擺手求饒,「不行不行,唱不好。」
「唱啊唱啊!」達妮央求著,還用手指揪著他的嘴唇。
金士麒額頭上已經冒了一層細汗,他立刻用了擅長的招數——轉移話題,「達妮,有個極其重要的事兒!明天一早我要回藏寶港,有些……生意上的應酬,要離開好幾日。」
達妮果然深感意外,她直盯著他的眼睛。半晌之後突然說:「你回去找你的婆娘嗎?哎呀,你有兩個婆娘!」她眉頭皺了起來,「兩個呢!」
這確實是一個嚴峻的問題,幾乎無解。金士麒不想糾纏這個,那索性就開門見山吧!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很鄭重地說:「達妮,跟我走吧,明天就跟我去藏寶港,我會疼你一輩子!」
達妮受驚了。
她輕微地喘息著,她的眼睛也亮閃閃的,她的嘴角先是一笑,卻又嘀咕說:「你有兩個了,加我是三個……誰知道你以後還會怎樣!」
「達妮!」金士麒深情地呼喚著,「三個……挺好!我只要三娘酒就夠,絕對不饞五娘酒!」
她使勁地搖搖頭,「花花言語!」
「花言巧語?」
「對,我聽一個姐姐說過,你們漢人都是花言巧語。」
金士麒哀道:「那是謠言,不能信!」
「才不是!你就是花言巧語,把我騙到這裡來,你就要跑了,去找原先的婆娘。」達妮氣鼓鼓地說,「等你一走,我就把酒啊、蜜啊、薯啊都丟河裡去,喂蛙神!」
真是始料不及啊,金士麒深感挫敗。他心想:若是漢家女孩,只要被男人摸了手就會死心塌地;這山裡姑娘都被親了嘴巴還嘴硬,難道為要那啥才行嗎?不要急啊,讓我一步步來……
「我只去幾天……對了,四天後我要去北坡寨,去給花婆廟操辦奠基大典!」一提起這個,金士麒就興奮了,「達妮,我帶你去拜花婆。」
「真的?」達妮很是驚喜,但稍後她又猶豫著,臉色也逐漸冷下來,「我怕……我們南坡的女兒都不許去,土司不讓。」
「聽著,你現在是雷鳴堡的姑娘,這裡我才是土司。」金士麒向她保證著:我雖然去了藏寶港,但這裡也會安排地妥妥的,會有一條大船接送,還有士兵保護。到了花婆廟,我能讓你到最近最近的地方去祭拜。那一番「花花言語」,把達妮聽的眼睛閃閃發亮。
「而且不只是達妮,還有達妮的所有妹妹都可以去。」金士麒拋出了底牌,「以後呀,達妮嫁給了金土司,金土司每年都會帶她去拜花婆,每年好幾次。可是那些妹子呢,未必再有這機會了。」
「你總是,花花言語。」達妮忽然哭了。
一道剔透的淚水流淌而下,無聲地灑在溫潤的紅薯泥巴之中。還沒等金士麒幫她擦拭,她卻笑著說:「你沒看見,沒有哭。」
「達妮從來不哭,她只會笑。達妮到了花婆廟會上,就是笑得最美的姑娘。」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我也會一直保護你……幫著你!」
達妮用指尖扯著金士麒頜下的鬍子,「那以後別家姑娘,丟你花球呢?」
「那我們就一起揍她!」
「好。」達妮仔仔細細地凝望著他,用小小的聲音說:「好吧,你親我吧。」
……
十二月十五日,金士麒由雷鳴堡順流而下,小半日就回到了藏寶港。
就在前一日,黃寬從廣州那邊送來了好消息:丁老西答應派遣船隊支援潯州戰事。
金士麒對總督大人的許諾終於實現了,金士麒在潯州插足了,貴縣的守軍有希望了。除了金士麒已經獲得的那20條船,丁老西又許諾了50條,將分作3個批次派出。黃寬就一直在廣州籌辦此事,預計第一批船將於二十日前後抵達潯州。
根據早已制定的計劃,水營千總姚孟陽立即前往潯州。他將接手那50條船,並獨擋一面。
藏寶港這裡的20條大船被留下來了,用於對猛坎一戰。
現在「誅滅猛坎」已經被正式地納入了「胡扶龍之戰」的任務體系中,正式的軍令已經傳至廣西各地——何玉九參將被任命為此戰的主將;柳州、慶遠兩地的衛所軍正在集結;附近州縣的糧草輜重也正在向藏寶港聚集。
黃寬在秘信中還透露了一個消息:再過1個多月,兩廣總督商周祚會來柳州坐鎮,親自指揮對猛坎一戰。
「老商不是要離職了嗎?怎麼還在廣西跑來跑去……」金士麒想不通。
雖然上有參將,上上面還有總兵,上上上面還有總督大人,但這場戰爭計劃卻是由金士麒和查應才兩個小都司所制定。
那作戰計劃送到南京兵部之後,只改了幾個語氣副詞,然後就被敲上大印發送兩廣軍政機構。
遷江山民雖有10個大寨,但其中7個都與大明官家處於聯盟、友善或者虛假和平狀態,造反的只是猛坎的「紅蹄」,以及「銅頭」、「刺須」這3個寨子。金士麒兄弟的計劃是:先牽制猛坎,集中兵力擊敗另外兩個稍弱的寨子,之後再與頑敵猛坎決戰。
金士麒對這計劃頗有信心。
因為,雖然這戰爭還沒開始,但銅頭、刺須兩寨早已遭了金士麒的黑手。
「銅頭寨」,人多煤多銀多,是個富寨子,金士麒從其最底層下手。如今那邊的奴隸叛亂正鬧得歡,銅頭寨大半的兵力都被牽制在荒山野嶺之中。等到官軍一到就能長驅直入攻破其主城。金士麒為此付出了3000兩白銀軍資和1名水兵的生命。
「刺須寨」,山高地遠路艱難,金士麒從其內部下手。他找到了一個據說是百年前某位刺須土司的庶出、遺腹、驅除家門的子孫。那位幸運兒是個老頭,他本已看破紅塵、剃髮隱居,但還是被金士麒從山溝裡拖出來任命為「流亡土司」。並幫他竄聯寨中各大家族和甲兵首領,向他們許諾了各種豐厚條件。待官軍一到,他們就會爆發內亂。金士麒為此付出了2000兩白銀,還給那禿頭土司打造了一把黃金匕首作為傳承憑證。
總而言之,銅頭和刺須兩寨已經被攻克了一半。
但最難搞的還是猛坎,那妖魔、厚皮怪、變態熊、死胖子!
如今猛坎已傾巢而出,帶著700名騎馬甲兵,還有千餘名苦難的赤腳兵,正聚集在銅頭寨的對岸。根據軍情司的評估,他們至少要1個月才能攢夠糧草發動大規模進行。
大明官軍這邊兵力更盛,有南丹衛、柳州衛、慶遠衛體系的4個陸營和1個水營。但真正能拚命打仗的,只有查應才的「遷江陸營」。
遷江陸營下屬有1個「騎兵大隊」和4個「步兵大隊」。他們只留了1個步兵大隊在藏寶港守老家,其餘全都投入戰場。再加上隨營的輜運、工程、工匠和將領私兵,總兵力近3000人。其任務是:先擊碎銅頭,再砍猛坎的紅蹄子。
金士麒的柳州水營目前兵力近2000人,要承擔藏寶港和雷鳴堡兩處的建設和防禦,還要為陸營運糧運兵,還要派一部分去潯州,戰線被拉得很長。而他們最核心的任務是:在戰爭爆發後阻斷紅水河,攔截南岸的紅蹄寨主力,保證陸營兄弟們能安安穩穩地攻入銅頭寨。
這一年來,金士麒兄弟們打的都是遭遇戰、防禦戰、逃難戰、死裡求生戰、不得不戰。這一次,他終於可以打一次蓄謀已久的進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