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8.解毒還是聽戲?
一行人踏進白稜的「璧狐宮」時,狐狸大人已經等在裡面。]
剛入內半步,就撲面而來一股異香,幾人不由眉頭一皺,心中警惕。尤其是陸吾,立即把圓歸拉進懷裡,用衣袖捂著它的口鼻。心想:可別中了那廝的奸計,等會兒把大夥兒都變成薰池那樣!丟人丟大發了!
狐狸善用各種香料迷惑人,變了相的迷幻術,那是出了名的。
只見空蕩蕩的大廳中間,只有一張寒冰玉的寶座,很寬敞,白稜整個人都躺在上面,一隻胳膊撐著腦袋上望著他們,滿臉賊笑,說道:「歡迎幾位來我青丘,來人,賜座,上茶——」
絲竹聲起,漂亮的狐狸侍女魚貫而入,拿進來的卻不是寬凳高桌,美酒佳餚。而只是幾張四四方方的小板凳,還有每人一盆瓜子。大約那板凳帶著靠背,是這些簡陋的行頭唯一一點算得上厚道的地方。
侍女們把東西放在白稜寶座兩側,請薰池等人過去。
與此同時,又有另一批衣著鮮艷的伶人甩著衣袖,施施然進來。在大廳空蕩的地方,擺起陣勢,開始咿咿呀呀的歌唱: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紅蓮和薰池具是一臉新奇地瞧著那些腰肢蔓柔,歌喉動人的歌姬。那些歌姬卻不過是走個開場,後頭繪著彩色面譜的角兒才是正主兒,一個女子纖細身材,期期艾艾的模樣,邊走邊唱:
夢迴鶯囀,
亂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盡沉煙,
拋殘繡線,
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
你側著宜春髻子恰憑欄。
剪不斷,理還亂,悶無端。
已吩咐催花鶯燕借春看。
雲髻罷梳還對鏡
羅衣欲換更添香。
白稜臥在寶座裡,手撐著的腦袋,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另一隻空閒的手,放在大腿上輕輕拍打。其他人都從善如流地落座,嗑瓜子看戲,只有陸吾牽著圓歸站在最遠處,注目著那衣袂翻飛的戲子,面無表情。
若是很多年以後,問陸吾你最想回到什麼時候,他或許不會再回答,想回到五臧山院與帝江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也不會回答後來時過境遷之後淡泊寧靜的日子,他可能只想回到現在這個場景裡,看白稜一曲沉醉,魅影重重中,道一聲,我已原諒你。
「薰池,你過來。」在那狐戲子要段場景時,白稜睜開了狹長的狐狸眼,充滿蠱惑地喚道。
中著媚毒的薰池,哪裡經得住他這麼銷、魂的一聲喊,立即乖乖跑過去,蹭到他身邊,「狐狸大人,你有啥事?」說罷,還從懷裡掏出一顆糖,送到白稜嘴邊。
白稜叼走糖,笑瞇瞇道,「把手給我。」
薰池伸手,兩隻蹄子一起給他。白稜挑了右邊的胳膊,撩起她的衣袖,上下打量,似乎是在找一個可以下口的地方。下一刻,當真頭一低,露出尖利的狐狸牙,紮在薰池細白的胳膊上。
「你幹嘛!」白龍一躍而起,當即不樂意。
女媱眼明手快攔下他,「你沒看到人家狐狸大人在給薰池解毒嗎?!」
白龍呆了呆,看著女媱心想女魔頭還真兇!
隨即,又轉頭仔細看起寶座上的動靜。
只見白稜的喉結輕動,不斷有液體入腹,再看薰池的表情,沒有一絲痛苦,倒是比白龍更加呆滯。而此時薰池的切身體會,是忽然感覺有一陣涼意從胳膊上傳來,與此同時,體內某些不安分的東西正在被抽走。神智在混沌與清明中徘徊,暫時失了自我。
那頭的戲,還在繼續: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閒尋遍,在幽閨自憐……
唱到情傷之時,如泣如訴,撥起人心底埋藏著的,那些沒有圓滿的情愫。
女媱、泰逢和陸吾幾人暫時放下對薰池的擔心,投入聽著唱詞,心有所感;而白龍、圓歸和紅蓮,三個不是入流的,或者心智未開,或者不拘小節小情,就是圖個新鮮好看。
原來葽草之毒的解法,就是用狐狸大人的獠牙刺進血液裡,吸走毒素過繼到自己身上。這辦法,不是只有狐狸大人白稜可以做到,只是過繼進體內的毒液,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狐狸大人一樣輕動化解。
當薰池體內的葽草之毒拔進,頭暈目眩感襲來,軟軟趴在了白稜的寶座邊沿,昏睡了過去。白稜將身子讓了讓,白龍立即上前把糰子抬到寶座上,還用幽怨的小眼神瞧著狐狸大人。意思是,大人你就不能讓一讓,給糰子睡舒服點?
「咳咳……」白稜無奈笑了笑,看在你我名字第一個字都是白,就成全你的心願吧。
他起身的動作很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讓白龍多瞪會當報酬。雙腳落地以後,卯足了勁兒才站起來,卻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慵懶的動作,讓人看上去就是油腔滑調的高手。他朝一旁守候的侍女招招手,兩隻漂亮的母狐狸就扭動著纖腰,左右擁著白稜去了裡屋。
臨走白稜回眸一笑,「各位再看會戲,喜歡啥自己點,我去裡頭清理身體裡的柴廢。」傾城的容貌,讓人忍不住想問一句陸吾,你覺得是帝江好看還是白稜好看?帝江是不落凡塵的高潔,白稜是紅塵中最妖冶的罌粟,陸吾會淡定的告訴你,這倆人沒有可比性。就想你問我青菜和蘋果哪個好吃,這根本不是一類東西。
除了陸吾,所有人都看出白稜笑顏之下的疲憊和吃力。
紅蓮憂心忡忡叮囑了一句,「狐狸大人你清理乾淨些。」
白稜點著頭消失在門內,過了很久也沒有出來。倒是原來看門的狐狸侍衛,自稱炎樂,畢恭畢敬邀請看了三場戲的眾人,去客房休息。他說,「大人今日閉關,勞煩各位在青丘住上一晚,明日他再出來相送。」
陸吾本想走,薰池的毒也解了,說等她睡醒了就走。
炎樂從衣袖裡掏出一對泥人,呈送到陸吾眼前,低頭小心翼翼道,「國主大人料到神君要走,特意予此物贈別,讓我轉告神君,他祝神君破鏡重圓。」雙手舉著,陸吾不接,他就紋絲不動。
幾人紛紛看向炎樂手中的泥人,面相很可愛,不是真人肖像,是做了些誇張處理的兩個男子。一個白衣白髮,胖嘟嘟的臉上小嘴嘟氣,眼睛大而圓,帶著委屈的情緒;另外一個綵衣飄舞,面容漂亮精緻,還帶著柔和的笑意。知道內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Q版的)陸吾和帝江。
陸吾瞪著那倆泥人,深感有毀他光輝的形象,所以並不想接受這個特別的禮物。泰逢在後面插嘴,「神君,既是白稜大人的一片心意,你就收著吧。我看這兩個泥人,做得特別又精緻,定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神君不收,委實不厚道。」
人,有時候其實就要一個台階,順著它下去。
白髮神君「不情不願」把東西收進懷裡,突然,空餘的另一隻手,突然發難炎樂,瞅準了擰在他細嫩的臉頰上,扭了扭。炎樂一聲慘叫,「神君手下留情啊!」
這廝才悻悻收手,非常沒有誠意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看看你是不是又是個假貨。」還記著剛剛進來時,被白稜耍的事情。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的膽小之徒!
紅蓮趁陸吾研究泥人時,還快速和大家做了個決斷,然後當做代表發言:「陸吾神君,你就一個人先回去吧,我們準備呆到明天再回去。難得出來一趟,還要再多看看八荒裡奇妙之物。」
「……徒兒,你跟為師回去可好?」
「師父,薰池不走,我也不走。」圓歸神色十分淡定。
所以,還是那句老話,人總是需要台階,順著它就下去了。
最後陸吾收了泥人,也沒有走成。嘟囔著自己不能丟下愛徒不管,勉強留在明天一大早再走好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人理他這只傲嬌的山神,他愛幹嘛幹嘛去。
※
薰池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頭。
並非睡在大廳的寶座之上,白龍已經將她抱到單獨的房間裡,蓋好被子,關好房門。白龍這時被紅蓮拖走,說糰子又不會長翅膀飛走,睡醒了再賣萌打滾不遲,難得來青丘,應當去看看這裡的九尾狐狸。
於是在紅蓮的帶領下,幾人橫掃了地下城的各個角落。紅蓮仙子逮著人就恐嚇人家,「快變成九尾狐給我瞧瞧。」那些小狐狸被她yi威脅迫,無奈變身,卻也總是不得紅蓮滿意。因為那些狐狸不是只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沒有九條的尾巴,就是紅橙黃綠青藍紫,沒有純白的狐狸。
她想看,白如雪的九尾天狐。
炎樂出於保護百姓的心態,好心勸阻紅蓮,「仙子,我們這裡最漂亮的狐狸就是國主,你要看還是看他的吧,等明天他出來。」
紅蓮一想也是,白稜這隻老狐狸,是青丘裡活得最久的一隻,誰還能比得過他呀。這才收手,去研究別的有趣的玩意兒。
薰池中毒時失憶,毒解了卻沒有帶走那些中毒時的記憶。她的腦海裡跳出這一天一夜所經歷的事情,第一個反應是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居然變成少女的模樣,還是花癡外加腦殘,叫她如何再做神仙?!
這一定是夢境!
立即從床上彈起,要跑出門問問「夢」中與她相接觸的朋友,求證她的觀點。
門剛一打開,卻瞧見外頭陸吾坐在石凳子上,提了一壺酒,獨酌,對影成三人。
薰池走出去,喊他:「陸吾小叔叔?」一般正經場合她不會叫他小叔叔,這會兒這麼喊,還過是想緩和一下外頭被陸吾冰山的寒氣弄得涼颼颼的氣氛。
陸吾回過頭,打量了一番薰池,確定這丫頭現在眼神是清明的,神智是清醒的,才鬆下一口氣,感歎道:「你終於正常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18.解毒還是聽戲?
18.解毒還是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