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流回七月十三這一日的下午,金彌夫子仍舊處在昏迷中,與此同時的中山部甘棗山之上,西嶽神君寢臀前,站著個男子。
「神君,和山山神求見。」西山部首座錢來長山神矮著身,小心翼翼敲自家主子的門。他內地裡忐忑得很,你說你和山山神不在自己山頭老實呆著,來找我們西嶽神君嘮嗑麼?!不知道自從小主子去了五臧山院,人家最不待見你和武羅山神了麼?!
泰逢臉皮向來很厚,挑眉,笑看誠惶誠恐的錢來。
季河原本在屋子裡看書,聽到外面的通報,握著書的手緊了緊。面上無甚表情,低沉應了一聲:「讓他進來。」
錢來輕輕把門推開,朝泰逢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怎麼有種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感覺?
泰逢從容邁步,踏進了季河的屋子。屋子的紗簾擋著日光,有些昏暗。
門吱呀一聲重新合上,微風吹動簾子,無聲飄動。屋內一坐一站的兩個人,都沒有馬上開口,詭異的氣息在空氣中流動。
最後,季河邊翻看書,邊問道:「和山山神何時找本君?」終年面癱的臉上,瞧不出息怒。正眼也沒瞧他泰逢。
「回四岳的話,小人前來,是為五臧山院金彌夫子受傷一事。」
季河聽得楞了楞,金彌受傷的事情,他不過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的消息。不想和山這只山神也那麼快收到了風聲,深藏不露啊臭小子。遂放下書,把目光移到泰逢身上,犀利地打量他:「你知道是誰傷的金彌?」
泰逢嘴角邊總掛著笑容,又不知這笑容到底是什麼意思,「小人不知。」
「你不知?那提此事何為?」
「金彌夫子受傷,五臧山院便缺了一位夫子。小人是來毛遂自薦的。」
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就算季河再怎麼沉穩的性子,這會兒臉上也有些動容,他劍眉微微蹙著,沉默不語。
泰逢感受到四岳目光中承擔的壓力,卻依舊坦然受之,穩穩站在那裡,等季河再次開口。
過了很久,季河才道:「八荒裡有能耐的人才,數不勝數,你區區一個兩千歲的山神。憑什麼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何況你與武羅尚在禁足期裡,六百年不吮許出萯山山脈。此事休得再提,你回去吧。」
「神君敢小人回去之前,可否聽小人幾句話?」泰逢躬身,態度看上去很謙卑。
若不聽。倒顯得他西嶽小氣了。「但說無妨。」
「小人別無他長,唯占卦太極之術能拿得出手。現金彌夫子短期內不能教授課業,小人不才,自信八荒中懂八卦之業者,我若說第二。沒人能排第一。既然小人是八荒中最好的人選,為何神君不能讓小人將功補過,去五臧山院鞠躬盡瘁?莫非神君還對過去之事耿耿於懷?小人當時。也只懷著一顆但求公平的心……小人也想為薰池神女在課業之上,出一份力……」
季河聽著這廝侃侃而談的樣兒,忍不住想把桌子上的書砸他頭上。好你個道貌岸然舌燦蓮花說謊不臉紅的小老虎,老子要扒了你的皮,給薰池做虎皮卷吃!(喂喂喂,神君大人,話有點說過了啊!虎皮和虎皮卷不搭嘎的!)
泰逢對季河瀰漫在空氣中的怒意完全視而不見,繼續說:「神君是對小人的專業水平不相信麼?那四岳可以來一場比試,倘若泰逢有幸能夠獨佔鰲頭,那還懇請神君能夠給泰逢這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他躬著的腰板兒,一動不動,看不見他朝著地面的俊臉。
如果季河在地上裝一面水鏡,就能反射出泰逢此時,笑意深濃的面孔。
季河扶額:「我心中已有人選,你天賦雖高,卻太年少,去山院當夫子有欠妥當。」
「神君說的可是東灘沼澤林裡那只蓍草老精?」
嗯?!季河眼皮一抬,這你也能算出來?
「正是。」
泰逢語氣中帶著點玩味的得瑟:「他前些日子上我和山,一定要與我比占卦的本事,後來輸了我,羞愧難當,**了。」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季河訝異,眉角的青筋漸漸凸起,「和山山神真是好本事……」咬牙切齒。
泰逢一笑,「神君過獎,小人既然有此本事,若能夠教授於山院弟子,應當是八荒的幸事,您若硬是不讓我去,莫非真的對小人有私人意見?!若真是如此,那小人無話可說,只得收拾包袱回老家去了。」
季河按下眉角的青筋,避而不談泰逢的私人意見問題,擺明了他在耍那欲擒故縱以退為進的把戲。只道:「此事待我與其他三岳商榷後再答覆你。」廣袖一揮,示意泰逢這就出去吧,晃得人眼睛生疼,心情極差。
四人到底商討出了什麼結果,今日薰池見到的,就是結果。
長歲這次倒一反常態,沒怎麼反對。摸著下巴裝得很有思想,道:「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讓最危險的人到五臧山院去,薰池最危險也最安全。」話音剛落,一本《神兵策》直接砸在他腦門上,季河的臉黝黑黝黑。
※
泰逢山神來到五臧山院代替金彌夫子以後,山院上下一片沸騰。
對於女弟子來說,原來一大胖子醜老師如今變作風流倜儻的帥夫子,而且這夫子又是個能說會道,總能哄人開心的妙人,教書教得又有趣,沒像金彌那樣又死板又凶殘,自然是樂得合不攏嘴,最好金彌夫子一輩子都別回來了。
相反。男弟子就不太高興。本來雲和鼓兩個師兄的風光,總將他們剩下的一群人,襯托得跟歪瓜裂棗似的沒有市場。好不容易盼到他們兩個要離開山院去最後的試煉,自己也終於能夠揚眉吐氣嶄露頭角一回了。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玉樹臨風,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泰逢山神。又年輕又有為又帥氣又聰明,簡直立即就一個頂倆,直接遮去了其他人的光芒。
薰池知道泰逢當夫子這事兒已經不可逆轉。也便讓他去,只稍微多問了武夷兩句關於三百年前自己週歲宴上發生的事情,才領悟到為何武羅神女這些年總是用那陰陽怪氣的調調瞅自己。
至於泰逢,自然不會把他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他只在意薰池於他的課堂上正做什麼。
「薰小池,請你說一說二十八星宿是哪二十八個。」
「泰逢夫子,我叫薰池,中間沒有小字。」
「哦,請回答夫子的問題,不要扯題。薰小池。」
薰池鬱悶,薰池憋屈。薰池很不想上泰逢的課!
可是,泰逢能無視她的抗議,她卻不敢真的以沒有「薰小池」這個人為由,不予理會泰逢的問題。那樣的話。她一定又變成師姐妹們的眾矢之的,不尊師重道,眼睛長到頭頂上,云云。
為了不引起魔頭注意,薰池平時上他課時從來都是埋頭。恨不得鑽進書本裡頭去當書蟲。不管泰逢在前面用幻術畫出多好看的星象圖,解釋多精彩的星象軌跡,也概不抬頭看一眼。如果要評選上課最認真安分的弟子。定然當仁不讓屬於薰池。
可是的可是,這樣仍舊逃不過泰逢的荼毒。
她吸了口氣,不就是一個問題麼。泰逢也沒有提什麼刁鑽古怪的問題為難她。若她拒絕回答倒要說她上課無理取鬧。於是站起來,迅速把二十八個星宿挨個報了一遍,正要坐下,前面的泰逢怎麼會如此輕易放過她。
「慢著,我還沒問完你呢。這死記硬背二十八星宿,本夫子相信在座所有人都做得到,但若要靈活運用,熟記這些星宿的特點,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現在我有幾個關於二十八星宿的題目,想請薰小池為大家解答一下。」話語落下,泰逢的長臂一揮,二十八星宿的對應位置就出現在半空中。
泰逢出題:「我們都知道,天上的星宿與地下的人妖仙魔,都有密切聯繫。而我們算卦占星,是為凶吉先卜,但還有時候,天生擁有的某些特質,也可以憑借其對應的星宿來洞察瞭解。所以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有一個人,她是四月十五出生,應該對應二十八星宿中的哪一個?」(觀眾:張阿碧,敢情你這章玩星座啊?!張阿碧:笑而不語。)
薰池一愣,怎麼這數字有些耳熟?
「四月十五出生的人當屬胃宿。」
星空隨四季變換,不同時候出生的人,自然會有對應的不同星宿。而每個星宿所代表的皆是不同的含義,影響此人的一生。要學會算卦占卜,對千千萬萬的星宿以及其中的含義,都必須非常清楚。
「那你可知胃宿星上的人,有什麼特點?」?!
薰池所學,若要算出一個人的一生,則需要此人的生辰八字,光憑一個胃宿,她沒本事知道這個人的特點。何況,退一步講,若能光看一個星宿,就知道是怎麼樣的人,那天下千千萬萬的凡人,可不就要有無數雷同了麼。
低頭坦言:「弟子不知。」她有些懷疑泰逢這會兒才開始為難她。
泰逢笑得如沐春風,走下講台,款步來到薰池跟前,聲音充滿了蠱惑味道,「其實有時候,不需要知道這個人的底細,星宿在你出生時會賦予一些屬於它的氣息,你沒有發現並不代表這個事實不存在。比如在胃宿下出生的人,隨性,內心感情豐富,不喜歡把過重的感情加諸到別人身上,所以本夫子送給你四個字……」
他俯身湊到薰池耳邊,先輕輕吹了口氣。
薰池立即一縮,欲躲。但是被泰逢的魔爪先一步抓住肩膀,才道:
「一切隨緣。」
【張阿碧:二十八星宿對應的性格特點,大家可以問度娘。我覺得還蠻好玩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