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堂。
「我一個人坐。」於兒淡淡說,剛踏進臀堂裡就飛速離開薰池的範圍,好似薰池就是那洪水猛獸一樣沾不得身。她經歷今日之事,表面上依舊不與任何人有所親近。
薰池對於兒習慣性的冷淡疏離,也不勉強,點點頭讓她獨自去了。也不算獨自,她家小白和大白現在已經回到於兒身邊,形影不離跟著。惹來人群一陣驚恐,「小凡人,你的蛇怎麼不關去宗主園!」
「不關你事。」於兒冷言。肚子裡有東西了,說話底氣也十足。
不過於兒的幽冥雙蛇,是武夷院長親許了可以伴隨主人左右的特例,實在因為於兒的身子骨太特殊。幽冥雙蛇雖然還小,在山院看護好凡人於兒的能力綽綽有餘。
新晉弟子基本都坐在這裡。籠統不過二十個小朋友,看出去一目瞭然。
薰池從人群中輕易找到身姿卓然的女媱,只見她一個人坐在最後面,低頭不知在想什麼,很專注的樣子。又搜尋了一遍堂子,卻沒發現圓歸的身影,不禁疑惑起來:圓歸向來膽小聽話,怎麼今天不但早晨不來粘她,連這麼重要的第一堂課都還沒有來?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也被小霸王欺負?
想想圓歸那張好看的娃娃臉,確是有讓人調戲一把的衝動。薰池越想越臉黑,剛要轉身出去尋圓歸,小白龍就緊緊貼著她而動。卻道那臀堂的另一頭,走出來大胖子夫子,說時遲那時快就剛剛好叫住她:「薰池,要上課了,你和白龍要去哪兒?」
「夫子。圓歸還沒來上課,我想去找一找它!」薰池收了步子回答大胖子。
大胖子依舊笑瞇瞇,「它該來時自然會來,倘若你現在出去尋它,馬上找到了回來就算好,萬一一時找不到。又或者你去找它的時候它來上課了。然後它又要去找你,這往往復復間,豈不是浪費精力,連你自己該上課的時候都賠上?」
兩個字。囉嗦。三個字,像和尚。
薰池臉上有些掛不住,腹誹。夫子你說這些話的功夫,我都找著人回來了。且低級弟子學的東西,桑枝爹爹兩百年前就講過一遍。算不上賠我自己。
但是薰池不能當眾駁了大胖子夫子的面子,站在原地正在猶豫如何想托詞,大胖子又逼上來。「五臧山院四周都有結界,任何異象都會有所感應。圓歸興許是去哪裡貪玩,一時沒注意時間,薰池快坐好,我們要上課了。」
「夫子……」薰池還是不死心。原本她應該是最會從善如流的那一個。這回不知怎麼地,心裡始終放不下圓歸。
大胖子夫子看著薰池歎了口氣。老夫都說了五臧山院絕對安全,那漂亮的小朋友不會被壞人捉去。小神女你怎麼這麼執拗,要敢在第一堂課上明目張膽給我走了,以後老子的課你和圓歸都甭來上了!心裡這麼想,嘴上又不能說得太過,顯得自己很沒風度和師德,只好大吼一聲:「雲兒——!」
整個樂遊山都被他的獅吼跟著晃了三晃,仁德堂的小弟子張大嘴巴驚呆,這大胖子夫子滿身的肉還真不是白長的!
話說此時的雲和鼓,剛坐在善舞堂裡準備學習,夫子一聲吼傳來,卻已經十分淡定。山院裡沒有婢子,所有的事情都由弟子親力親為,低級弟子多做苦力活鍛煉毅力,高級弟子能力強,就分擔院內比較需要把握好尺度的事情,比如今次。
沒過多久,雲就翩然而至。大胖子夫子吩咐他快去山院裡找一找圓歸,務必完完整整給人家帶到薰池面前,算是給足了小神女面子。雲領命去,臨走看了眼薰池,是要她放心,他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條小黃鱔精。
兩人對視時,沒有注意到遠方一道微弱的目光,是於兒在注視。只有白龍小少年,猛地挺身而出,打斷雲和薰池的視線。看什麼看,沒看過我媳婦!白龍已然默默將身邊接觸過薰池的男性排了順序,最危險的是阿鼓,其次就是這個人!
「來來來,繼續上課啊。」大胖子夫子走回講台邊,不忘瞟薰池,丫頭兒還不給老子坐好?!
薰池動作甚快地拉著白龍擠到女媱身邊,順便送給站著的大胖子討好一笑。女媱輕輕朝裡面移過去,給薰池和白龍讓出兩個空位,不過這娃移的有點多,她倆中間都能再坐一個圓歸!(這板凳真長!)
薰池自覺有些不對勁,這總不可能真的是女媱特地給圓歸留的位置。
「姐姐……?」她深以為今日的女媱姐姐很奇怪。
女媱指指前面,並不說話,只是讓薰池好好聽課,自己卻還在沉思中。
大胖子夫子朗朗開講:「今天夫子要給你們上的第一堂課,先不講那些大道理。只要你們說說自己現在心中的願望,還有為何想要當山神。」順手指向第一排坐著小朋友,輪流來說。
薰池對台上的問題沒有興趣,只關心台下的女媱出了什麼事情。遂屁股慢慢蹭過去(白龍狗皮膏藥一樣貼著),偷偷扯過她的衣袖,將女媱的小手抓在衣衫下。自己手指在衣衫掩映中划動於女媱的手掌上:姐姐,有何難事?
女媱側目饒有深意的瞅瞅薰池,心中思緒萬千。被薰池抓著的手掌略略想動,又不知該不該下指告訴薰池自己的秘密。她們不應該是最好的,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嗎?好朋友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說?不說?
困擾女媱的這件事情,還要追溯到昨天晚上。
鏡頭倒回至昨天晚上,薰池痛苦倒地,小白龍抱起她往湄山居沖。中途遇見巡山的弟子阿鼓,然後三人一起回到湄山居,動靜驚起山院上下的圍觀。這裡,沒有女媱什麼事兒。(爛番茄PIA砸上來。觀眾怒:張碧碧,說重點行麼?!張碧碧抱頭,這是引子啊!!!)
女媱後來得知薰池出事,立即衝進房裡,後來又把鼓和白龍都趕出去,先幫薰池查看了背上的情況。當時她被薰池突然的負傷。還有背上那麼驚奇的畫面所震撼。一門心思撲在薰池身上,並沒有他想。
這至真的友情,是毋庸置疑的。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專心致志又心無旁騖了半響,當另外一件事情敲響心中大門的時候。讓她是那麼措手不及!
那會兒,武夷院長和青鸞夫子一干人等已經離開,白龍也被阿鼓架著關去了隔壁的屋子不讓打擾薰池休息。屋子裡除了睡著的薰池。只有她和圓歸兩人在守著。圓歸一個勁兒打哈欠,好像十分累的樣子,於是女媱就吩咐圓歸早些回房休息。
圓歸不肯走。兩人又守了會兒,子時的時候女媱拖著半夢半醒的圓歸各回各房。當她推開房門踏進門檻的那一瞬間,猛然間,抓住脖子裡的緣晶。
還是燙的!
被捂在衣領中暖暖散著熱氣,這不是她的體溫,是緣晶自己過分興奮的發燙,久久不散。
方才……
方才雲和鼓都在薰池外間。
不對!女媱回憶整個過程。在此之前,在雲去找青鸞夫子。屋子裡只有阿鼓的時候,這緣晶就是有感應的!
她的記憶九成不會有錯,但是這事情對於她來說太重要,在無意中撞見結果,讓她一下子沒有了來日方長找答案的心,立即退出房間轉身往三樓而去。
女媱微微發抖的手,敲響阿鼓房間的門。「咚、咚、咚。」跟自己的心跳一個節奏。
阿鼓已經半解開衣衫睡覺,他以為是雲忘記了什麼事情要與他說,遂很沒有形象的直接打開了房門。可在門外一下子沒對上那個意料中的身高,有些訝異,左右轉頭瞅瞅是哪個無良傢伙的惡作劇,卻聽到聲音從底下傳來,「鼓師兄……」
他猛地低頭,看到小女媱黑著臉站在那兒。
先是一驚,後退一步,忙兜摟起自己的衣衫怕走光。十分納罕疑問:「不知女媱師妹這麼晚了是有何要緊的事情?」
「師兄見諒。女媱深夜叨擾,是因……」她一下找不著借口,來得太急,現在又只能感覺到兩根鎖骨之間傳來的源源暖意,真的是他!如果此時將緣晶拿出來,必定是光彩奪目,滿室生輝。
「是因什麼?」阿鼓看女媱變幻莫測的臉色,劍眉不由皺起,一個小神女剛忙活完,這第二個也有麻煩事了?!
女媱清咳,壓下心中波瀾的情緒,扯道:「薰池妹妹方才臨睡前,特意叮囑了女媱一定要過來師兄這裡,代她謝過鼓師兄今晚仗義相助。」
「就為這個?」
似乎由頭是少了點!女媱愣了愣,硬著頭皮繼續瞎掰,「薰池還說,師兄莫誤會了她和白龍少主的關係,今日這事不過是她曾經好心幫白龍渡天劫時留下的禍根,還須得靠白龍的力量方能擺脫,所以白龍今後才會留在五臧山院。」
「哦,我知道了。」阿鼓摸摸下巴,冷淡回答。
她似乎又說得有些多,襯得阿鼓的話少得可憐。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冰冷下來。女媱鬱悶,阿鼓還真是個冷場王,幾個字就沒了下文,讓她也接不下去話。還要不要說點別的,增進一下感情?難得這麼好的場景,小樓圓月清風蟲唱的……
靜立片刻,阿鼓又開口:「女媱師妹還有事?」他站得有些腳酸。
「啊?沒,沒有了。」女媱回過神,臉蛋微紅,將將想得遠了些。(張碧碧:親,你才七歲女童的身子,敢思想純真一點咩!!!!!女媱:本宮三百多歲的神了,你當我三歲啊!不讓阿鼓到我碗裡來,就拖出去杖斃!大碧:……庶!)
「那師妹早點睡吧,晚安。」阿鼓絲毫不懂得怎樣討女子歡心,也不顧及門外站著的是堂堂的天帝小玄女。說話完,不留戀地轉身,「啪!」關上了房門,直接滾到床上呼呼大睡。
徒留女媱一小人,面對涼風和關著的門,呆立良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