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使出珠璣筆,效果,還不錯,薰池滿意收回黑毛筆。
「大膽惡女!你敢,你敢打水長天!你知道他是誰麼?!」其中一個跟班結結巴巴用手指頭指著薰池,顫顫巍巍都戳不准她的鼻尖。
這話迎來觀眾群裡一陣騷動,海淨拔尖了嗓子朝那位仁兄來了一句:「你才惡女,你全家都惡女!你知道她是誰麼?!」
那個小跟班心裡有多苦,抬著的手多有重。誰不知道人家是薰池神女啊!但是都已經趕鴨子上架到這份上,如果這檔口子縮了實在太過丟人,只得硬著頭皮頂著無數道凌遲般的目光,繼續站好。
不待薰池開口,小白龍就從後面抄過來,一個飛旋踢在小跟班身上,把他踢飛出去老遠。水長天少了一個人攙扶,失掉平衡,腰際到屁股這一塊肉抽了抽,又猛叫喚了一聲。
「水長天?」薰池睨了眼痛得眼淚水直流的小霸王,淡定笑過,她不打算再理水長天,俯身將地上的於兒扶起來。攙扶時思忖,憑於兒的本事,不應該是被水長天蹂躪的份兒,她不還手,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隱情。
「沒事吧?」扶著於兒往角落的桌子邊慢慢走去,桌子上的七七正探出圓溜溜的腦袋,看著自家的少夫人英明神武的光輝形象。他墨漆漆的眼睛一閃不閃,看薰池過來,他就蹭蹭蹭爬到薰池那角,仰頭繼續認真端詳著。
於兒搖搖頭,咬著下唇依舊不說話。薰池幫她看了看手腕上的傷,本來僅僅是小小的一道劃傷,避水包紮幾日就能癒合。但是後來被水長天一腳踩下去。裡面的碎瓷片就深深卡在肌肉中,可能傷到手腕上的經脈。
薰池皺眉看了片刻,估量自己現在的能力沒辦法安然取出裡面的碎渣,遂喊回那方還在對峙水長天三人的白龍。
「白龍,你用仙力把這瓷片逼出來,要快。別偏了。」
白龍乖乖跑回來。二話不說照了薰池的話做完,飛快逼出了異物。於兒一聲悶哼,只是皺眉,也沒見她落一滴眼淚。薰池覺得這個瘦到可憐的小女娃十分堅強。心生欣賞,正要用珠璣筆幫她畫一道治癒符,那頭水長天不依不撓又過來。
「你。道歉!」水長天原本清俊的臉蛋,現在變成了大花貓。
水長天是誰,薰池其實有些瞭解。八荒之中。除了山,還有水,土地由山神界管轄,而一般的水流湖泊,雖不是由五嶽神君直接管理,區域自治,但在大方向上還是聽命於五山部。就比如洞庭湖龍王傲風。從前一直與中山部眾山神交好,尤其是瑛雅神君。算得上惟命是從。
有一般的水流湖泊,自然還有不一般的存在。
八荒唯一不用看四岳神君臉色的水流之主,當屬黃河河伯。因為黃河本身特殊,上啟九天銀河,下流幽冥黃泉,算是連接三界的一條重要的樞紐。故爾黃河河伯的身份和地位也就特殊起來。
且河伯的身子奇特,九重天的神籍名冊上沒有他,冥神的生死簿上也沒有他。自有黃河起便是他在看守黃河,可以說,只要黃河不乾涸,他就一直伴隨黃河存在。不過黃河河伯的行動範圍被限,僅僅活動於黃河流域,不能上九天也不能下黃泉。這麼長久的一輩子被禁著,自然不會是件爽利的好差事。
總之,黃河河伯就是一特殊的存在,然而八荒這麼大,三界那麼奇妙,河伯這朵奇葩,並不是裡頭開得最大的那一朵,也沒有被八荒生靈特意惦記在心上。但今日水長天非要問薰池,知不知道他是何人?那薰池也能毫不猶豫的點出,他就是黃河河伯的兒子。
河伯之子,為何要來山神界當山神玩?
這裡頭有什麼緣故,薰池現在是不曉得。可是你作為黃河河伯之子,這番囂張跋扈的性子,委實有些丟人。或許是在黃河裡頭,稱霸慣了,又怎麼地自信不用看八荒之人的臉色行事,今次才有勇氣隨心所欲在五臧山院橫著走。
薰池瞥了眼水長天,冷冷回,「你先給於兒道歉。」
「是她撞到我身上的!憑什麼我給她道歉!」水長天脖子梗了梗,這個說的倒是實話。方纔他和兩個昨日剛用各種好處收攏的手下一起準備拿幾盆靈果果腹,沒想到這小丫頭一咕隆冬就要往他懷裡倒。他自然要躲開,於兒順勢就摔在了地上。
薰池轉頭瞧瞧於兒蠟黃的瘦臉,瘦不拉幾那麼一個小人,往你身上靠一靠怎麼了,還少你一塊肉麼?!腹誹罷,對這個水長天愈發不喜歡起來,皺眉道,「那你也不應該往她身上踩,不尊重別人,如何要別人尊重你。想我給你道歉,就先給於兒道歉,你若沒有來道歉的心,莫擋在這裡礙人眼。」
白龍就一門心思跟著薰池附和:「道歉,不然我踢你屁股咯!」說著還做了個彈踢的假動作,將水長天嚇得後退三步。
小霸王動作上顧及小白龍的身手,但是嘴上還不肯求饒,賤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野卒!五臧山院是你這種人隨便能進來的麼?!快叫夫子來看看,趕走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不用叫了,是武夷院長親口同意洞庭湖少主寄讀在五臧山院的,從今以後。」
就在水長天四處叫囂的時候,雲師兄撥開人群來到熱鬧的中心,不鹹不淡擺上那麼一句。他臉上還是風輕雲淡的悠閒樣子,神態上不褒不貶任何人。
在場的眾人,卻紛紛訝異地看向薰池這一方。
昨天晚上在山神祭典結束以後,就陸續有小道消息對白龍的身份做出各種的推測;又,今日早晨許多人都看到白龍和薰池雙雙從薰池的房間裡走出來;這會兒還形影不離在納食樓吃飯玩小烏龜;方才教訓水長天時,白龍對薰池袒護有加,大傢伙也是有目共睹。
雲這一句院長親口答應讓白龍借住在五臧山院的話,委實,多點勁爆。
莫非,薰池和白龍真的是偷偷訂下過婚約?!山院多少年沒有空降弟子了?除了當年的崑崙丘陸吾神君!還能聽見一部分男弟子的小心肝「辟辟啪啪」之碎裂聲。
水長天也因為雲的這句話,呆立在飯堂中央,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怎麼下台。
「水師弟,你再不去醫治你的臀部,估計歹要留疤了。」阿鼓看了圈周圍弟子對薰池敏感的反應,冷不丁冒出一句。不僅水長天的臉色黑了三分,其餘人都被阿鼓不太雅觀的話冷了冷,氣氛一下子微微冰涼。
風吹來,「呼~呼~」有聲。
「扶,我,回,房。」水長天最後咬牙輕聲說了一句,一扭一扭被人架著消失在納食樓的竹林掩映中。他不但憋屈,還落寞,不但落寞,還悲憤。今日這一招出糗,以後還怎麼在山院裡面混?誰見了他還會風聞喪膽,還會鞍前馬後,馬首是瞻?!不成,本少河主一定要報仇!薰池,小白龍,還有那個禍害於兒,你們都死定了!
水長天忍不住朝地面跺了跺腳,動一發牽全身,屁股痛得眼淚水直流。
且說水長天捂著小屁股走後,納食樓裡漸漸恢復平靜,有今日負責掃樓的弟子,拿了簸箕和掃帚清理殘留血跡的碟子碎片,高級弟子紛紛坐回了樓上的雅座,小弟子則邊吃邊瞥角落那桌的幾人。
薰池幫於兒畫完治療的符咒,用手帕將她的傷口紮緊,尋問道:「於兒,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小白和大白呢?」
「小白和大白被巫綾師姐借走了,說過兩日再還給我。」於兒頭低垂,語氣隱隱有些無奈,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怎麼會被她借走的,你今天又怎麼會摔倒?是被水長天推的麼?」薰池追問。
於兒沉默,手指扭著白袍,骨節泛白,是不願回答薰池的問題。
雲和鼓此時也陪同薰池坐在角落,他們好幾雙眼睛盯在於兒身上,使她更加尷尬。要怎麼解釋自己身上的麻煩?不想被別人知道她的弱點,被當做不自量力的另類笑話。乾脆咬了咬牙,忽地起身欲離開此地。
「於兒!」薰池一驚,忙喚出口。坐在裡面的她剛想起身去拉住於兒,靠外面的雲已經先出手,右手把在於兒沒有受傷的左手之上。
看上去是阻止於兒離開,實際上卻準確搭在她的脈搏上,略略診了一下。
爾後,雲開口說,「於兒,你從昨天到現在,是不是一直餓著肚子?」
於兒詫異抬頭,看著並不熟悉的好好少年。好好少年這個形象,雲不是白擔當的。對上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露出個爽朗的笑容,不以為意道:「就因為這個原因要躲起來?師妹臉皮還真薄。你是凡人啊,凡人不可能一下子就辟榖,欲速則不達,莫要如此為難了自己。來來,跟著師兄,有肉吃。」說著給阿鼓和薰池使眼色,要大家跟他一起去給於兒找適合她吃的東西去。
凡人女童卻十分不給雲師兄面子,她奮力掙脫雲抓著她的小胳膊,丟下一句,「不用你幫我。」就一溜煙跑出了納食樓。
雲不明所以,眼神尋問薰池,他這是哪裡又惹這個性子奇怪的小師妹不高興了。薰池聳肩,揪起一旁玩玄龜七七的白龍,就出去追。鼓和雲對望了一下,默契地也起身跟了出去。他們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源於薰池,讓他們不自覺靠近薰池,反正只要跟著薰池不論做什麼,都能找到之前兩百年裡不曾體會過的新奇感和吸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