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棗山上的行宮裡,氣氛凝重。
「季河,當真要送薰池去五臧山院?」九厚哀怨看季河。當初若不是季河代表四岳答應下此事,今日也沒了這一場糾結。
季河淡然的外表下也有一顆難捨的心,但是成大事者,不可拘泥溫房,狠下心點點頭,一定要送薰池去五臧山院歷練。
九厚趴在桌子上一陣哀嚎,桑枝只好放下書好聲好氣勸著。
與此同時,薰池到了大門口,讓長歲將其放下,自行往裡面去。她那是心虛,今日沒有完成她三爹的課業。三爹爹這人,嚴厲得狠,平常就擺著張生人勿近的臭臉。若不是從小帶大,薰池怎麼也不敢相信,只有季河才是那個真正一把屎一把尿,沒有嫌棄葬臭將她拉扯大的。所以薰池以為,愛之深責之切,三爹爹對她的要求也最嚴格。
「爹爹們!我回來了!」推開內臀關著的木門,薰池吃力翻越進入。
長歲跟在薰池後面,看著小人兒的動作,短手短腳多可愛啊!怎麼非要離開他去那勞什子的五臧山院呢?!這樣一想,又在心裡罵了一句,「這吃了豹子膽的武羅!看她以後如何嫁人!」
薰池自然不知道眾人的想法,就看見屋內,她另外三個爹齊坐在香檀木桌邊,面色不佳。九厚聽見動靜先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招呼薰池道:「薰池回來啦!來大爹這裡坐。」
薰池乖乖走過去,短腿一墊蹭上圓木椅子。因為人太小,只露出半個腦門。山婢子幫她紮了雙丫髻,包子頭上還各繫著倆金色的鈴鐺,一搖腦袋就發出靈動悅耳的聲音,配合著薰池的大眼睛糰子身,相得益彰。
長歲見自己沒有位置坐了,哪裡肯老實站在一旁,直接將薰池一把抱到香檀木桌子中間,自己搶了薰池的凳子。薰池驚呼一聲,忽然發現視野開闊許多,還能稍稍俯視幾個爹爹,又收了聲音,哼唧哼唧在圓桌上挑了個能統攬她四個爹爹俊臉的好位置,安心盤腿坐著。
遠見甘棗山內臀,一萌糰子如高僧坐禪般高居圓桌一方,其身下圍繞四個風格迥異的神君大人,一剛健一溫柔一深邃一妖嬈,預備開五人家庭會議。
春日哪裡好風光?盡收甘棗行宮中啊!
「咳咳……」季河作為常年的精神領袖,乾咳兩聲,調正自己的音調進入今日的正題:「池兒,今日爹爹們有一個正經的事情,要與你說。」
薰池頷首,她知道,小爹方才跟她報備過。心裡有些忐忑,不知何事如此隆重,比去給娘親掃墓時的氣氛還要詭異。
「你可知道我們山神界有一所專門培養山神的養成所,名叫五臧山院?」季河問她。
「嗯。」
五臧山院她怎麼可能沒有聽說過,但凡是山神界的人,就算是不管事的山婢子,都久仰它的大名。只有通過選拔考試,進入山院修煉以後,才有資格成為山神。那就是未來山神的搖籃啊!爹爹們為何與她說起這個?莫非……
薰池想到一半,心情也變得有些沉重,不覺雙手抱胸,低頭皺眉起來。
季河知道薰池聰慧,雖然小時候開口說話和走路都比別的孩子晚,但屬於厚積而勃髮型。開口說話沒過三天就能與人流利應答,學會走路沒過三天就可以小步跑動。結果最後,別人家孩子還在說「吃、飯、飯」,「拉、粑、粑」時,薰池已經會不岔氣的說,「薰池有些餓,可以吃飯了麼」,「薰池想如廁,爹爹別跟過來」;別人家孩子還是蹣跚三步就倒地時,薰池能用小扇子撲到只蝴蝶。所以總結是什麼?別看不起不說話不走路的孩子,人兒那是懶得開口懶得走路,高明著呢。
「池兒也能猜到爹爹們的意思,五臧山院設的課業和教授的夫子,都是極好的。我們四人整日忙著五山部的事務,沒辦法整日督促你修習仙法。所以打算送你去五臧山院接受專門的培養,以後也好擔當起傲岸山和萯山系的事務。池兒如此聰慧,定然可以在山院應付自如。」季河婉婉道來,越講自己越鬱悶,那話兒說給薰池聽,卻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薰池抱著小胳膊,陷入沉思,入定了。
四岳神君頭微抬,皆緊張忐忑的看著薰池。
九厚想,如果薰池不願意去,那咱就不去了!
桑枝想,如果寶寶不願意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季河想,如果池兒不願意去,如何打發了武羅才好?
長歲想,去什麼去,當年就不應該答應那隻小母豹,都怪季河和桑枝!
薰池自己想的是:其實五臧山院,是個不錯的地方,又能學到東西,還能認識更多山神界裡的同僚。我既然為神,也應該有神的樣子,如果自己的道法拿不出手,如何給自己爭臉面?不僅自己丟人,還要丟四個爹爹的人!萬萬使不得。倘若我去五臧山院拿個第一名回來,豈不是又能揚威,又給四個爹爹爭光?就算丟開這些牽連不說,我也想變成法力高超的山神,威風凜凜多霸氣。去五臧山院雖然要離開四個爹爹,還有如今逍遙的好日子,卻也不失為一件有意義又值得的事情。等我學成歸來,也可以為四個爹爹分擔一些……
「三爹爹,五臧山院今年招募新弟子?」薰池左思右想完,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四岳鬆了一口氣,又有些糾結,薰池怎麼就這樣輕易答應了?
「今年五月初五。」季河皺眉,忽然有些不捨,有些期待薰池說不要去。
「哦,今日已經四月初四,只剩一個月的時間給我準備。爹爹們,記得把預選時涉及的事項和要求告訴我,我也好有個準備。」薰池說到此處,忽然出手,撅起小屁股挑了就近的一隻茶杯,「啪!」擊打在桌面上以示警告,「不要給我透題哦!要相信你們閨女哦!」她的大眼睛,掃過大爹和小爹的俊臉。
九厚和長歲原本冒出的念頭,即時就被薰池扼殺在萌芽狀。
「熏熏……」長歲含淚,既然不要他幫,不如毀了她的預選考試,就不用被關進五臧山院三百年了!
季河雖然不屑幫薰池做這等事情,但還是十分滿意她說的話。想來若是瑛雅,這般年紀時,最是無理取鬧。四人被她整天折磨得痛哭流涕,就是一山中女霸王。真沒料到,生出的薰池不僅安靜乖巧,而且十分早慧識大體。莫不是腦子隨了娘親,性子隨了父親?
「好了!散會!」薰池小屁股又一撅,整個糰子就滾動起來,瞄準了長歲的懷抱飛身而入。還不等長歲抱起,又自個兒爬到了地上,要尋些酒和吃食。
「熏熏,小爹抱你去!」
「不用,熏熏一歲半就不喜歡人抱了。」
忽然又想起一個頂頂重要的問題,轉身問四人,「四位爹爹,薰池幾時能再長高些?這身子,著實不利索。」平時也就算了,若要去五臧山院,似乎有些不妥。
「你娘三百歲時,看上去如同七、八歲的女童,覺得幼稚,用法力把自己幻化成了個十三歲的模樣,那副身子用了三百年;爾後長大了,又嫌棄自己十三歲的樣子太嫩,變作了十八歲的姑娘。九百歲的時候,才用真面目見人。不過後來,上萬歲時,她偶然發覺自己眼角多了條皺紋,就又將那十幾歲的模樣每日變個不停,不再顯露真身。」季河解釋,順便拉出了些瑛雅的往事。想當年,山神界因為瑛雅時常變換模樣,不是被耍就是被震驚,總之很難太平。
薰池若有所思,三百年一道坎兒啊!那看來她娘親當時想出的主意,似乎還不錯!不過自己不比娘親,現在的法力雖然在同輩中不差,但要維持幻形,頂多不過三天就歹休息。這事須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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