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始沿著神選之輦長長的車身向前走去,隨後,那些圓棍構成的短橋上出現了赤烏族人的身影,他們依然眼神呆滯,機械的沿著細窄的橋走進牆面上露出的通道中去,一個挨著一個,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三個人騰挪跳躍的穿過那些人,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然後,他們看到了醍醐。
這是一種最真切的體會,曾經生動而溫婉的少年,此刻就像一個灰暗的人偶,眼神中毫無生氣,他機械的走著,眼看就要沒入通道,這讓里昂忍不住想伸手將他拉下短橋,卻被黑額一抬手攔住了。
「不行」黑額看著里昂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里昂咬了咬牙,沉重的歎了口氣,他知道黑額是對的,這時候他們自身難保,冒然行動會讓所有人都更加危險。
不過,費嘉馬和烏龍到底在哪裡呢,他們不會也這樣沒入未知的通道內吧?或者,剛才在水下的幾十分鐘,已然失落在無邊的深海裡?
就像是呼應里昂紛亂的思緒,一聲帶著驚喜的輕聲呼喚,伴隨著一個肥胖的身影,從車廂頂上呼的掉到了他們的面前,
「昂!可算找到你們了!」
「肥媽!」里昂跟胖子進行了長達三秒鐘的熊抱,隨後他看向胖子的身後,烏龍不見蹤影。
「那小子擺脫不了腦波控制,我……我把他弄丟了」費嘉馬的皮膚又開始隱隱泛紅,胖胖的大臉上帶著羞愧,他身上的水漬已經被蒸乾,顯然皮膚溫度比里昂他們還是要高出不少,
「沒事沒事,你別激動,千萬別讓體溫過高……一切都來得及」里昂說著莫名奇妙的話,可是瞭解他的幾個人都隱隱猜到,這傢伙似乎想做點盜龍計劃以外的事了。
快要接近神選之輦車頭的時候,四個人又爬上了車頂,黑額的生物眼已經探查出車前方的區域,佈滿了生物痕跡。那絕不是赤烏族人,因為這些生物的體溫都低的出奇。
在華麗的車廂頂蓋上匍匐前進是件很痛苦的事,那些曾經救了幾個人命的大幅度凸起花紋,此刻成為他們前進的最大障礙,但他們終於還是緩緩的到達了第一節車廂,在一片藍色的光芒中,看到了那些低溫生物。
是神機,卻又不完全是,此刻的神機已經摘掉帽子和面具,露出他們的真正面孔。覆蓋在微笑祥和面具下的臉,全都灰敗不堪,沒有任何色彩。泛著幽光的頭上,白色的彈丸眼球不知在看什麼,圓睜著,更顯陰森。他們身上的彩色綢緞和精美花紋反射著周圍的點點光芒,卻襯托的那些臉更加死氣沉沉。
這本來是預料中的事,卻還是讓里昂忍不住心跳加速,因為神機太多了。
排列整齊的神機一眼看不到頭,步調一致的向佈滿超導體的牆壁走去,簡直像一個殭屍軍團。他們的面前並沒有通道,可是卻一個接一個的沒入牆壁,沒有絲毫阻滯。看來洛克多吉的理論是對的,這些個金字塔裡的填充顆粒,只要擠一擠,就會自動讓出路來,就是不知道對於身份是否有特殊要求。
幾分鐘後,神機全部走入了牆壁內,跟在最後的是那個一身紅衫的神機長老,他的帽子和面具也全都褪去,卻有著一頭灰白色的長髮,散開在紅色的長衫上,說不出的妖異,就在臨沒入牆壁之前,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像是不經意的朝里昂他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眼,百媚橫生。神機長老竟然是個女人!
她有著尖細而白淨的面孔,小巧的鼻子,眼睛細長妖媚,最特別的是,那細長眼中有閃亮的黑瞳,而不是像其他戰灰那樣只是白色的彈丸,只不過嚴格的說來,這女人也是黑白的,她的嘴唇雖然飽滿卻也跟臉色一樣不帶半分紅潤。
她就那麼看了一眼,便回身沒入了牆壁。
她剛剛消失,里昂便利索的站了起來,
「都起來吧,咱們已經被發現了……草!索性大大方方進去!」他的光棍脾氣又上來了,蹭的跳下了神選之輦,大步向神機長老消失的地方走去。洛克多吉和費嘉馬對視了一眼,便立刻了跟上去,這種時候,他們的選擇都是緊跟著里昂,不管那傢伙有多魯莽,他們也都會跟著他。
而黑額,早已經像一隻大蝙蝠一樣,緊緊墜在了里昂身後。
那面牆,果然在他們一撞之下,自然的分出一條路來,緊貼著每個人的身體邊緣,就像極其粘稠的粥一樣,沒有阻力,卻時時包裹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這讓四個人不得不靠的更近些,形成一個勉強能夠連續的短暫通道。
行走了幾十米後,里昂想出一個更好的方法,他把風中幻影展開成為兩片寬刃,頓時增加了他們的可視度。
不過,他們所能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圓柱,如果有密集恐懼症的人處在這個環境,一定會焦慮到極點。里昂不敢張嘴說話,他實在擔心那超導體會不會鑽進他張開的嘴巴裡,於是緊貼在他脖子後面的烏賊又開始工作,
「羅羅,你連接智腦掃瞄一下最近的固定空間,這些鬼東西沒完沒了太他媽討厭了」
「掃瞄過了,沒有,四處全都是顆粒」片刻後洛克多吉回答,
「左側」黑額似乎發現了什麼,
兩分鐘後,四個人站在了一個寬闊而高大的長廊裡,弧形的頂和四壁也都由超導體構成,只是光滑了很多,猶如隔著一層無形的薄膜。雖然不曾有過憋悶的感覺,可他們還是都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種視覺的阻塞,原來也是可以讓人喘不上氣的。
在他們視線可及的長廊盡頭,有一扇門。
那是一種里昂從沒見過的舊時代的門,兩扇合拱,也不知是向內推還是向外拉。這在里昂的認知範圍內是不曾存在過的東西,落月紀元的空間寶貴,所有聚集地的門都換成了橫退或者上提的形式。
並且,那扇門極大,隨著幾個人漸漸走近,它的巨大更顯誇張,四個人站在那扇門前,如同四個小蟲,這讓里昂想起巨石的皇后帳篷,那種圓拱的形狀和誇張奢侈的尺寸,是如此相像。
走到近前他們才發現,那是兩扇粗礫石門,上面也如同神選之輦一樣,雕滿了海中的奇異水怪,猙獰而繁雜,卻為石門增加了一種古老的華麗感,在這個充滿單調超導體的空間裡,極其突兀。
「你們說這個會不會也是個幻象?」里昂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如同石雕般的大門,他的面前有一個雕刻生動的刺海葵,
「別碰!」洛克多吉急呼,不過還是晚了一步,里昂的手已經覆上了那個海葵的邊角。隨後,門亮了,「這東西肯定有識別器……」洛克多吉的聲調低了下去,那扇門竟然動了。
高達二十米的門,以海葵為原點,向四周亮起曲折的花紋線路,將門上的各種水怪襯托的更加生動,它無聲的緩緩向內開啟,露出一絲烏黑的縫隙,如同在明亮的空間中劈開了一條通往異空間的裂痕,因為那縫隙雖然越來越大,卻絲毫看不出門內的景象,只是一片漆黑。
「走」里昂站在那片黑暗面前說,
「你確定?」洛克多吉有些猶豫的問,那道縫看起來猙獰。
里昂卻已經深吸了一口氣,抬步走去。
不管那邊有什麼,他們只能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