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低頭看了看萎頓在角落裡的一個人,他是神選之輦到來前,被烏薩拉扔進來的,那是一個瘦小的男人,不到五十歲的樣子,有著尖瘦的下頜,細白的皮膚和微藍色的眼睛,他不是一個地道的赤烏族人,並且,他那留著短而捲曲黃頭髮的頭頂上也沒有花紋。
他叫優盤,外號叫作「鳥人」,因為他的大腦激發級別雖高,可是只會馴化各類變異獸,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幾乎為零。優盤是第二區的長老,此刻已經因為多日來的疲憊掙扎,而有些神情恍惚。
在里昂他們進入龍谷之後沒幾天,烏代爺就當機立斷的讓烏薩拉把鳥人給拿下了。在戰灰的神機們撤出赤烏聚集地之後,烏代爺懷疑這邊的一切動向,都是通過鳥人傳遞出去的,那個傢伙一直讓另外四位長老感到不安,他對戰灰的態度不明,對赤烏的態度也不明,長老們的秘密聚會他也從不發言,就像一台沉默的機器。
最令大家懷疑的是,優盤在第二區的馴化獸裡,有一批專門傳遞情報用的刀嘴鷗,數量達到了200只,而且每天忙碌的來回穿梭,行蹤不明。所以在「盜龍計劃」逐步成型的時候,大家一致表決,要把優盤隔離起來,絕對不能讓他破壞這個攸關赤烏族上百萬人生死的大事。
鳥人就這樣落網了,開始他被囚禁在第二區他自己的獸神塔內,而頻繁被他召喚去的各種猛獸,總是聚集在獸神塔下搗亂,於是烏薩拉將他拎到了自己的第四區去,乾脆扔進住滿骨骼激化者的礦區,整整關了他三十天。
但是神選之輦的到來,不得不讓烏薩拉更謹慎的處理優盤,那傢伙的腦波實在太厲害了,就算是深入地下200米的礦坑,也沒把握能夠隔絕他和神機之間的腦波傳遞。
只有烏代爺的房間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座獸神塔由於要保護最大的那座空氣過濾器,所以被左一層右一層的特殊金屬包裹著,能夠隔絕所有進攻型或者刺探型的長短波。
所以此刻,里昂他們四個,就跟優盤一起呆在烏代爺的房間內,並且負責看守這個讓人不安的鳥人,據說,他是個馴獸天才。
里昂他們正緊張的觀看著獸紋儀式的進行,現在,已經有500個孩子被送上了那座圓形的高台,孩子們都很小,他們稚嫩的小手緊張的握著那些凹凸起伏的大花紋,一點一點向上走去。從另一個角度能夠看見,哥倫布依然穿著他那顯眼的大皮圍裙,盯著那些孩子,一臉嚴肅,他的表情並不悲滄,而是跟以往一樣,如同一個聽從戰灰所有指令的機械,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們,踏上那座決定命運的圓台。
而且這次跟以往都不同,即將烙印在他們頭頂的獸紋是經過改進的。根據戰灰最新提供的程序,那些獸紋內都有縮短壽命的基因碼,哥倫布對此無能為力,經過再三的討價還價之後,這批孩子的壽命被縮短了十年,也就是說,他們當中如果有人能夠幸運的逃過神選之輦,也最多只能活到六十歲。
這次討價還價所付出的代價是,龍谷內要交出六千名超過60歲的人口,直接將腦波破壞後送入死亡礦坑。那是赤烏人的墓地,在深達400米的地下,是舊時代留下的廢棄礦井,現在則是亡靈的安眠之地。
死亡礦坑很長,很深,沒有人到達過盡頭,赤烏族人所使用的,只是其中的一個巨大豎井而已。
哥倫布的眼前,彷彿看到了那些臉上佈滿皺紋的赤烏族百姓,微笑著接受神機們在頭頂的溫柔輕撫,隨即變的一臉漠然,呆滯的走向礦坑縱身跳下,那些老人和面前的孩子身影重疊,同樣悲涼,同樣落寞,同樣帶著無辜的命運。
「媽的」哥倫布心中苦澀,大手悄悄攥成拳頭,他的決心更加堅定,為了改變這一切,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自己的性命,哪怕是大半赤烏人的性命,只為了倖存的人能夠活得像一個真正的人。
接受獸紋儀式甄選的孩子們還在向上爬著,圓台頂部此刻已經升起了一道閃光的寬大門廊,那道門每年才會出現一次,被赤烏族人崇敬的稱為「神聖意志」,前一個孩子走進去之後,就會有刺眼的光芒閃爍不停,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而從這道厚達兩米的門內通過後,孩子們的頭頂就會出現不同的花紋,沒有痛苦,沒有叫聲,所有人都覺得,從門的另一側走出來的孩子,目光雋智,彷彿瞬間成熟了不少。
他們真正成為了神的孩子。
第一天的獸紋儀式終於在歡呼聲中結束了,經過甄選的800個孩子,其中有105個是腦部基因異化,420個是骨骼基因異化,還有275個沒有什麼異化趨勢,他們被留在神選之輦內,由神機長老親自做最後的「啟迪」。
而實際上,赤烏的長老們都知道,那些孩子將會在充滿幻覺的狀態下接受再一次的基因改造,他們一生的命運由此而定,成為一個龍谷內的普通人,絕對沒有機會走出那道龍谷大門,最主要的是壽命會比其他孩子更短,而且在成長的過程中,隨時會被神機直接停止腦波,走入死亡礦坑……
有時候,知道太多真的是痛苦。看著那些一臉幸福表情散去的赤烏族人,烏代爺悄悄的歎了口氣。
獸紋儀式進行到第八天的時候,龍谷內開始有受到「召喚」的赤烏族人自己登上神選之輦,到第九天獸紋儀式結束的時候,本次被神選的人數才能確定,而里昂他們,將在合適的時候混上去,為此,烏代爺已經悄悄麻痺了八名受到召喚可能性極大的赤烏人,將他們的獸紋代碼複製出來,打算貼到里昂他們的頭頂上去。
第八天一早,龍谷內少了900多人,這些人都是在睡夢中自己爬起來走進神選之輦的,他們的親人對此深感欣慰,除了祝福還有羨慕,看向龍脊大路中間那條金色緞帶的眼神,更加熱切。
比較嚴峻的問題是,烏代爺複製下來的八個獸紋中,有一個亮了。
那一大片紫色的方塊獸紋被拓殖在一層巖豬皮上,此刻托在烏代爺的手心裡,隨著脈搏發出隱隱的微光,一跳一跳,惹的幾個人都呼吸急促。
最遲今天晚上,一定要有人帶著這片獸紋登上神選之輦,不然戰灰的神機們一定會發現情況有異。問題是,到底誰去呢?越早上去,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個人還需要盡可能的把內部情況傳達出來,任務不是一般的艱巨。
烏代爺看著四個少年,最後目光停留在洛克多吉身上,
「嘿嘿,我也覺得該我去!」洛克多吉一向艷紅的嘴有點泛白,不過他還是笑著去接那塊巖豬皮,
「不行,羅羅先上去太危險了」里昂按住了他的手,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你小子老是盲目自大,總是闖禍!」
「可只有我是大腦激發者,你們都無法承載這個紫色的花紋」洛克多吉聳聳肩,絲毫不在意里昂損他的那兩句話。人和人在一起呆的久了,都明白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里昂想表達的真正意思,洛克多吉明白。
他在擔心他。
當天,紫外光熄滅的時候,洛克多吉全副武裝,身上帶著林林總總的小玩意兒,外面套著一身赤烏族少年的服飾,混入上百個迷迷糊糊的人影,踏上了神選之輦。
「盜龍計劃」由此刻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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