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藍草兒與族長趕來之時,東邊的天色已漸漸泛亮,隨行的,還有一個悶聲不吭的中年人,一路緊跟在族長的身後,見到我,族長並未有過多的詫異,看來藍草兒提前說明了我的身份,倒是神色莊重地走進柳婆婆的房間,聲音顫顫地道:「柳婆婆真的已經……唉。閱讀」
安靜的屋子裡,我們各自坐在一旁,大家久久沒有開口,
族長是個五十出頭的小老頭兒,穿著素樸,但眉宇間不乏一抹威嚴之態,過了好一會兒,族長直直看著我:「初七先生,你是說……方寨溝的羅也婆昨晚來過這裡。」
聽到這,那個悶聲不吭的中年人臉色顫了顫,但很又低下頭,默默地站在族長的身後,由於他從始自終都未說一句話,我權當他是族長的跟班兒了,
羅什什適時開口道:「羅也婆是方寨溝的祭師,她來我們這裡,一定和柳婆婆的死的有關。」
沒曾想這個時候,族長冷不丁瞪了羅什什一眼,似乎在示意他,這裡沒有他說話的份兒,或許是因為羅什什追求方寨溝的蕾娃,而讓族長在族人的面前丟盡了面子,所以才這般不待見羅什什,如此,我讓藍草兒去通知族長一事,算是做對了,
族長沒聽羅什什的話,直接皺起了眉頭:「祭師之死,乃是寨子中的大事,需辦隆重的祭奠儀式,但初七先生不讓我們烏芒溝操辦,這是何意。」
我早料到族長不會這麼好說話,當下點了點頭:「族長說的不錯,祭師之死不能瞞著,但柳婆婆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死,還有,方寨溝的羅也婆又為什麼緣故的造訪,這些……族長可曾想過。」
族長張了張嘴,道:「那初七先生認為我們眼下該怎麼辦,如果族人日後知道我這個族長竟然將柳婆婆之死置之不理,那我這個族長的臉面該往哪放,還有,祭師是和尤生對話的人,一個寨子裡若是沒有了祭師,是法祈求尤生保佑的,必須擇日安排祭奠儀式,然後重選擇一位祭師,如果拖下去……」
「族長,族長。」
正說著,院子外面隔老遠傳來一道急切的叫聲,竟是烏芒溝的族人來尋找族長了,我定睛看去,那人的身影只是遠遠站在院門外的山坡上,並未近前一步,可見他是畏懼院門口那一片豢養毒蟲的花草,
族長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立刻吩咐身後的中年人道:「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是。」那中年人憨厚地回了一聲,大步走出房門,
藍草兒與羅什什急忙看向我,我當即也著實一急,緩緩看向族長,柳婆婆之死暫且是不能讓族人知道,現在就看族長的決定了,
族長左右看了一眼,輕歎一聲:「先等等再說……」
過了一會兒,那中年人步走了回來,且一臉的驚恐之色,一進門便急道:「族長,出,出事了。」
「什麼。」族長臉色一變,神色微怒:「出了什麼事。」
羅什什也一尥蹶子站起身,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中年人,只見中年人用手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珠,抬眼瞅了羅什什一眼,隨後低下頭道:「是,是方寨溝那邊出的事……」
族長聞言,頓時神色大定,不禁瞪了中年人一眼:「既然不是我們的寨子,你慌什麼,。」
中年人嘴唇抖了抖:「可可是……可是卻與羅什什有關。」
「和我有關,。」
羅什什聽完此話,眼皮子一下子翻了老高,似乎在族長面前,也法抑制他桀驁不馴的性格,看中年人慌張的表情,足見此事非同小可,
族長平復下的神色再度被中年人的話掀了起來,方寨溝出事,而且還與自己的兒子有關,那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是坐不住,終於,族長怒狠狠地拍了一記桌案,大聲喝道:「到底是什麼事說清楚,。」
中年人渾身一抖,用極其憤怒的眼神掃了一眼一旁的羅什什,與先前的憨厚親切相比,似乎看羅什什一眼,帶給他的,只是羞辱,
「方寨溝現在傳瘋著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烏芒溝的羅什什,與方寨溝烏子的女兒蕾娃,在雙方族長與父母反對的情況下做了……做了……方寨溝的族人已經將烏子的女兒綁到祭祀台上,準備以族規處置呢。」
「啊。」羅什什差點癱坐在地上,很「嗖」地爬起身子,雙手拽住中年人的衣領怒聲咆哮:「你說什麼,,蕾娃她……她被族人綁起來了,。」
「孽子,住手。」族長霍地站起身,大聲喝止,
羅什什雙眼通紅地咬了咬牙,一把將中年人推到一邊,急急轉身向族長叫道:「我和蕾娃什麼事都沒有,這些天我根本就沒有再見到她,他們為什麼要懲罰她,為什麼,。」
族長揮手一巴掌打在羅什什的臉上,瞬間便看到一絲血跡自羅什什的嘴角滑下,但羅什什仍舊硬著脖子站在族長的面前,怒視著族長,也就是他的父親,
「我讓你閉嘴。」族長怒氣未消,指著羅什什被打得紅腫的臉罵道:「你,你滾到一邊去。」
羅什什憋屈地撇了撇嘴,隨之緊咬著牙轉身蹲坐在一邊,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但讓他們應接不暇,也讓我一時手足措,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麼些天羅什什一直在遠遠地唱山歌,並未與蕾娃見面,加不會發生什麼苟合之事,方寨溝的族人憑什麼認定羅什什與蕾娃發生了關係呢,難道是……羅也婆,,
這非是個陰謀,
是陷害烏芒溝的陰謀,而且主謀一定是羅也婆,現如今柳婆婆已死,烏芒溝沒有了主心骨,她在設法令兩個寨子的仇恨複雜化,為的,只是將烏芒溝徹底打壓在腳下,那樣,羅也婆日後的名聲只會盛,還有誰能與她作對,,
但是羅也婆又是如何說服了他們的族長,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認定蕾娃羞辱了整個寨子的族人,為什麼呢,
回頭不經意看到同樣驚恐的藍草兒,我瞬間恍悟,在一個寨子裡,祭師的地位某種意義上來說,可是要比族長還要高一些,雖然表面上還是族長說了算,族長可以不聽任何一個族人所說的事實,但唯獨不能違逆祭師的話語,祭師一旦說了什麼,那族長只能聽之信之,甚至是忌憚,
族長信的或許不是祭師,他信的是祭師為族人祈求的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族長瞪了一眼一旁憋屈的羅什什,然後緊皺著眉頭向中年人問道:「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他們想怎樣就怎樣,難道就不把我這個族長放在眼裡麼,。」
中年人一直低著頭,就連羅什什推他一把都未引起他還手的情緒,不過他的臉色也異常憤怒:「族長,雖然這是他們寨子的事,但我們這次不能不管,若是我們裝作不知道,而烏子的女兒又受到了族規懲罰,那羅什什自然而然在我們族人的心裡也就證實了這個罪過,所以,不能讓他們懲罰烏子的女兒,論如何,一定要說清楚這件事,否則我們兩個寨子只怕會……」
族長聽中年人說完,當即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既然是沒有發生的事,就不能禍及到辜的孩子身上,這是我們兩個寨子的恩怨,就應該光明正大的解決,若是牽連到兩個孩子,豈不讓別的寨子笑話。」
中年人緊接著面露愁容:「可是方寨溝已經付諸了行動,他們寨子的人數比我們寨子多,只怕我們硬碰硬也解決不了眼下的問題,況且這樣的事論起懲罰……只恐烏子的女兒活不過今日啊……」
「他們敢傷害蕾娃,我就和他們拚命。」
霎時,羅什什一下子跳了起來,雙手攥著拳頭大聲咆哮,眼見他已經失去理智,中年人立刻雙手死死地勒住羅什什的脖子,不讓他走出房門一步,
族長沒有再罵羅什什,而是輕歎一聲:「他們現在不就等著我們去硬碰硬麼,我還就不讓他們如願,我一個人去,我一個人去和方寨溝的人說,有什麼事衝著我來,不要傷害辜的孩子,他們都還年輕,還有很多路要走……」
中年人大吃一驚,就連羅什什也停止了掙扎,二人齊齊望向族長,異口同聲道:「不行。」
族長瞪了瞪眼:「有什麼行不行的,你們兩個也隨我去,寨子裡先不要聲張,以免族人們惹事,草兒留下。」
「可是……」
中年人還是有很多不放心,我突然上前道:「族長這個決定是阻止事態惡化的唯一辦法,對方雖然人多,想必是不會以多勝少,越是咱們人少,他們越是不敢胡來。」
族長微微睜大眼睛:「初七先生,你……你也要去。」
我古怪地笑了笑:「我去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再會一會神出鬼沒的羅也婆,井水與河水該犯的時候,誰也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