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三個柴火堆已經搭建起來,上面分別平躺著三具早已僵硬的屍體,由於三具屍體被殭屍咬死的消息瞬間滲透到桐窯鎮的各家各戶,所以前來圍觀燒屍的人幾乎寥寥無幾,唯有治安大隊的幾個人,大隊長矮胖子遠遠站著觀看指揮,整個現場瀰漫著無比凝重的森冷氣息!
幾個治安人員慌慌張張地退出柴火堆,並各自高舉著一個火把,現在所有人齊齊看向師父,我也一直在估算著時辰,現在已經過了近兩個時辰,或許此刻正是燒屍的最佳時辰,果然,師父一臉肅穆地看了看柴火堆上的屍體,然後重重點頭道:「此事不宜拖延,趕快點火吧!」
「轟隆隆~~~」
突然!一道慘白的閃電自虛空當頭劈下,大地陷入一瞬短暫的白色景象,白的有些滲人,我渾身一顫,隨之,我感覺到一滴滴豆大的雨滴砸落下來,下雨了……居然在此刻下雨了?!
「啊!殭屍啊!快跑——」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治安大隊的人員,也有鎮子上的幾個男勞力,在悶雷過後皆是驚叫連連地扭頭就跑,幾個火把慌亂地扔在地面,就連那個穩如泰山的矮胖子,也雙腿打飄地來到師父面前道:「大大大……大先生!這裡就交給你了,我我我們隊裡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最後那句「先走一步」還未說出口,矮胖子的身影已經遠遠跑開,此時此刻,現場只有我和師父二人,緊接著,雨滴越來越大,眼看要有一場暴雨襲擊此地,而地面上的火把也悄然熄滅,除了慘白的雷電所帶來的陣陣白光外,場內一片昏暗漆黑,還伴隨著無比壓抑之氣!
師父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當即厲聲道:「沒時間了!」
說完大步走向前,自懷裡取出三道符咒,師父低頭看了一眼,雙手各持一二道,然後猛然合在一起。
「騰!」地一股火苗竄起,符紙急速焚燒,師父沒有遲疑,隨手將三道符紙打向三個柴火堆,冷不丁「轟!」的一聲悶響傳出,三個柴火堆頓時翻起滾滾濃煙,然後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將柴火堆盡數包裹在內,任憑越來越多的雨水滴下,卻是無法阻止龐大的火勢,我和師父靜靜地站在雨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三個大火堆,看著它們一點點地矮小……坍塌……
大概一個時辰後,三具屍體徹底焚燒殆盡,雨水中,一股涼風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再看師父,他的臉色依舊冷靜肅穆,甚至他從頭到尾都未曾在原地動一下,直到前來撿骨灰的人撲進泥水中,師父便緩緩轉過身,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黯然,他沒有再看風雨中那一幕幕讓人黯然神傷的畫面,輕聲招呼我道:「我們走吧。」
回到田小三家時,天色已經放亮,我抬頭看了看東方天際的魚肚白,不覺苦澀地笑了笑,又是一天過去了啊!
師父換好衣服後便再未走出房門一步,我和卜一缺田小三等候在堂屋內,皆是呆呆地盯著將師父關進房間的房門,就這麼,大半天的工夫,師父皆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沒有出來,也沒有吩咐一句話,我略感失意地將最近桐窯鎮內所發生的事一點點回想,有很多人在我眼睜睜的情況下離開人世,有很多人莫名成了邪道的傀儡,甚至還有變成了殭屍,師父這番舉止我想我能理解,一個替天行道的茅山宗師,居然在面對一件件慘絕人寰的畫面前,無力挽回什麼,甚至什麼也做不了,他的心情怎能會好呢,唉……
我不想師父就這麼自責自己,我還是很想念那個精氣神十足且滿身正氣的茅山宗師楊遠山,可是身為徒弟的我,現在又能做什麼呢?我覺得我真的很笨,什麼也幫不到師父,還總是給師父添麻煩,我……我深深歎息一聲,就這麼坐在堂屋內的木凳上,臉色木訥地望著外面漸漸變小的細雨。
將近一天,師父沒有吃飯,當然,我們幾人也沒有吃,或許是在為那些無辜慘死的冤魂惋惜,也或許是在為那些活著的同時也在深深痛苦中的人們感到無奈吧,總之,我感覺今天是我最難過的一天。
惶惶一整天過去了,夜色在不知不覺中降臨,我還在為怎麼安慰師父而煩惱,而卜一缺也呆呆地斜靠在門框上,田小三則緩步走進內屋,可能是去點油燈吧,誰知道呢,好像我們這裡的人都無事可做了,但突然這麼閒下來,居然讓我有點心慌,難道我注定不該是個空閒的人嗎?
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為了閒而發慌的人,可能就是我了吧。
就在田小三端著一個光線微弱的煤油燈走出堂屋的瞬間,師父的房門突然被拉開,師父出來了!
我和卜一缺霍地站起身,齊齊看向師父,田小三呆了呆,便慌忙扭頭將油燈放在桌案上,一切彷彿在沉睡萬年後的突然整裝待發,師父的目光讓我察覺到了一絲飽滿的神色,對!還是那個楊遠山,那個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師父楊遠山!
師父臉色凝重地道:「今晚亥時準備,子時開壇,鑒於桐窯鎮數十條人命在未來的幾個時辰內即將撒手而去,我要為桐窯鎮每一個鎮民討這個公道,既然陰間不赦,我便要將此事弄個明白!」
聽著師父字正腔圓地說完,我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我捏了捏拳頭,和卜一缺齊齊重重點頭,道:「嗯!」
師父點了點頭,當即說道:「小三和一缺將前天做好的五彩鞋圍繞這所宅院擺成一個大圓,其中兩雙帶紫邊的,正對著大門擺放,初七負責將那一百零八道符咒貼在每一道門路、窗戶、通風口的內側,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再將小三的母親抬進堂屋,頭朝內,腳朝外,正對著房門擺在木板之上,先前所用的蠟燭換掉,換成油燈,去吧!」
我聽得雲裡霧裡,但還是老實地按照師父的吩咐忙活起來,卜一缺和田小三則提著五彩鞋走出宅院擺放去了,大家皆有條不紊地忙碌著,而時間也在悄無聲息地緩慢流逝……
待卜一缺和田小三回來,我也將最後一道窗戶口從內側封死,然後我們在堂屋房門內搭起一塊木板,並將老人家抬出來平躺在上面,田小三取出一盞油燈重新加上油,並點燃擺放在老母親的頭頂前端。
一切佈置妥當,師父開口道:「亥時已到,初七,準備傢伙什,子時一到便即刻開壇!」
我會意地應承一聲,轉身進入房間,將法袋再次斜挎在身上,現在我對法袋竟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似乎分開短暫的兩日後,卻有些親切的感覺萌生心頭,不經意間,我看到那個黃布條,裡面正是師父的布邪寶劍。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拿了起來,然後背在背上,大步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