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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四章 金斷雷(四) 文 / 蕭莫愁

    劉老頭,是這個晉劇戲班的班主,說是馬村長的一個遠房親戚介紹認識的,或許是價錢給的合適,也或許是其他原因,只是聽他們話語間談到錢的事兒也就十塊響子。

    十塊響子就是十個銀元,按說在一個普通的農家也不算少了,但是這麼一個大戲樁子讓我看搭起來都費事,待馬村長的妻子做著飯菜,馬村長就私下將劉老頭喊進屋子,這是個不苟言笑,說話很慢的旱煙老頭,說是旱煙老頭,那是他從進屋開始就蹲在門沿前不停地「吧嗒」著那桿老旱煙,在聽完馬村長說出的價錢後,竟是滿口答應下來,如此之爽快倒是令馬村長有些不適了。

    好在屋子裡人多,不怕寒顫,大家你多一言他多一語的,一時聊得很是熱鬧。

    劉老頭待大家都沉默下來,才急急地抽了兩口旱煙,徐徐開口道:「不怕大家笑話,我們這一行本就是個輕賤的把式,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也不會自降身價幹這個。」

    對於劉老頭的話大家都沒有出口否認,自古以來,對於唱戲的人,在世人的眼中都是極為卑微的職業,戲子,不管賺錢多少,總是在人們的心目中揮之不去「輕賤」兩個字,如果不是生計所迫,任誰也不會願意幹這個行當的,只能希望日後的生活好了,人們對戲曲這一行當的認識和理解能夠更加寬宏和真正的欣賞吧。

    劉老頭繼續說道:「都是遠鄰沾著老親,價錢啥的咱也沒二話,只要管口飯吃有兩塊辛苦賞子就是了,再延期四日沒啥大問題,但是我們還是希望對於住宿上自己解決,老馬家的盛情我們都明白,但是我們也正是為了感念這點盛情才……不得已之處還望大家能夠理解。」

    說到這裡,劉老頭就再也沒話了,然後就是不停的「吧嗒」著旱煙袋,我這麼大會兒,則一直盯著劉老頭,並非是看他,而是看他手中的老旱煙,看著這旱煙袋,我原本早已忘記的陳年舊事,再次被勾起,甚至就如昨日之日,真真切切的呈現在我的眼前……

    打小我是被十八里村的老輩人孫爺爺在路邊撿起的,據說那時我還在襁褓之中,自我有了記事兒的能力時,就一直被孫爺爺的一股味兒熏陶著,那就是這老旱煙,孫爺爺也是個愛抽旱煙的人,只要有他的地方,那一准少不了一股子焦糊味兒,似乎我打小就開始聞,卻是對這個旱煙味兒倍感親切,直到孫爺爺臨死前的一天,還揣著老旱煙去看了看我,我忘不了他,也忘不了……

    不知怎的,我的心情一陣失落,話語也忍不住說出了口:「劉爺爺,我……我能看看你的旱煙桿兒嗎?」

    說完這句話我很激動,也不知我心裡現在在想些什麼,什麼呢?是在懷念孫爺爺?還是懷念孫爺爺的那桿旱煙?總之我心裡很亂,也很酸澀……

    屋子裡的人正在談正事,突然被我這麼一攪合,大家頓時都用目光掃向我,尤其是師父,帶著略顯斥責和嚴厲的目光瞪了瞪我,但是看過我之後,師父也莫名地訝異一下,然後慢慢看向劉老頭手中的旱煙袋。

    劉老頭自然是有些驚愕地看了看我,這時也不抽旱煙了,拿起手中的旱煙袋瞅了瞅,然後竟是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道:「好啊,你看看吧。」

    我有些誠惶誠恐地接過旱煙袋,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撫摸了一下,然後淚水竟不爭氣地奪眶而出,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哭,難得是因為這些年我忘記了孫爺爺,然後猛然又記起他才使得所有的懷念都化為了一股酸澀湧出?

    師父適時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問道:「初七,你怎麼了?」

    我勉強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便將旱煙袋遞還給劉老頭,此時看著劉老頭,彷彿又看到了早已亡故的孫爺爺,所以這一時間對劉老頭竟倍感親切,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還是說了:「劉爺爺,您為什麼不讓馬村長給你們安排住宿呢?難道你們都住在外面?那樣晚上不冷嗎?」

    劉老頭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我,看了半天,才緩過神道:「你叫什麼名字?」

    「初七。」我及時笑著回答道。

    劉老頭又微微笑了笑,道:「初七啊,不是我們不想住進宅院裡,實在是人口多,怕給老馬家添麻煩不是,管樂的和唱聲的再加上我這個老頭子,有**個人呢,再說我們隨行帶的有帳篷被褥,將就一下也就是了,哪有那麼多規矩啊。」

    說話很實在的山西老人,皮膚黝黑發亮,看來常在外面跑活計,肯定吃了不少苦的,我一時興起,笑道:「反正我和師父也要在這裡待上幾日,如果你那方便我和你蹭個鋪行不?」

    師父這時倒是發話了:「初七!說話怎麼沒大沒小起來了?!」

    劉老頭只是呵呵發笑,並不再說話,饒是馬村長朗笑道:「兩個小師父儘管放心就是了,我們這裡雖然房間不多,但是人家多,誰家不能加個床鋪張羅一下啊,老劉班主這是死硬著脖子拉不進屋,你們可不能再這樣了,不然若是傳出去人家還不笑話我們馬鞍村待不住人啊?哈哈~~~」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劉老頭為什麼就是不肯讓他們的人吃住在宅院裡呢?而且還不說原因,老是給人一種極為生疏的感覺,唉!

    馬村長的妻子說話的這份功夫就張羅著端菜上桌了,我們一大屋子人都圍坐在一張大八仙桌上吃飯,席間幾位老輩人也開了瓶什麼陳年老窖抿了幾口,但是師父是忌酒的,他除了吃飯喝茶,其餘的嗜好一概沒有,席間大家難免將話題繞到那所人人忌憚的凶宅上,但是據馬村長所說,近幾年那所宅子並未斷絕人居住,至少那裡還有幾間無主的祖屋,村東頭的馬苟老頭今年也有六十整了,膝下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為最大,早幾十年前就嫁人,現在孩子都在張羅婚嫁的事,前面幾個兒子也早已成家立室,就只有最後一個小兒子,今年年方二十七歲,仍是「刷子掉毛——光板眼」。

    要說這人窮啊就志短,農村裡的人自然也是如此,能娶個會生娃的婆娘,再有兩間陋室一口薄田種種,也就是逍遙顯擺的資本了,馬苟幾個兒子成家後都是分家過的,一旦分家,肯定要涉及到一個住房宅子的問題,沒有房子,還沒有地兒住,那鬼才願意跟你過,好歹前面幾個兒子都多少置辦了家室,就只有最後一個小兒子馬五郎淨身板子一個,婆娘沒人說道,就連祖屋也被大嫂趕出來獨過,所謂一家人就不說外道話了,你這麼大的人了,家裡人也都是從牙縫地填吃食,總不能就這樣養活你一輩子吧,這不,馬五郎只好另開門戶,再說這家家連塊破磚都深藏三尺,就是個地洞還能填三斤蘿蔔窖起來呢,馬五郎最後連個狗洞都找不到,無奈之下,村裡人就給出主意,那所從未有人敢涉足的凶宅,你若是有膽子住,看誰敢攆你走。

    馬五郎一咬牙一跺腳,去就去,這不,前年就搬進去了,一住就是三個年頭,也奇怪,村裡人從未聽馬五郎說起過什麼怪事,比如在那所宅院裡見到髒東西啊,做什麼噩夢啊,還真沒有,非但沒有,馬五郎經過這兩年的辛勤勞動,多少也置辦了些家底,村裡的老人們看在眼裡,也樂在心裡,也就是上個月,村裡的老媒婆相中馬五郎人品老實厚道,這兩年性子也穩實多了,就跑到外村給馬五郎說了個大姑娘。

    那是一家死了男人的小媳婦,不然一個大姑娘誰到二三十歲還不嫁人的,馬五郎那是滿口答應,又是給老媒婆送兩隻大肥雞,又是可勁的包了一個大紅包,在這一帶的人喜歡紅事沾到個紅,特別是媒婆,若是婚事成了可是要求主家人給買大紅魚吃的。

    人家多半是不知道馬五郎住在一所凶宅的事兒,再說「凶宅」這兩個字也只是謠傳而已,不過是人們不敢住,才隨口取了個嚇人的名字,估計老媒婆也沒說吧。

    昨天,農曆三月十六,馬五郎的老爹還特意找人算了黃道吉日,定好了昨天的好日子,但是這裡還有個規矩,在新媳婦沒過門前,可是要提前去一趟婆家的,那叫相家,說白了也就是再確認一下你這家人的人品,家底是不是唬人的。

    人家大姑娘在什麼老嫂子的陪同下,又有老媒婆引路,給引到馬五郎現在所住的宅院裡,也不知道是點兒背,還是有的人嘴欠,明知道人家來這一次就是來最後挑挑毛病的,偏偏還就被那個大姑娘的老嫂子打聽到了,馬五郎現在所住的並非是他自己的宅院,而且那座宅院還是個多年前傳下來的凶宅呢,嘿!原本定好的好日子什麼的全部泡湯了,人當即就走了,連個回話都沒留下。

    可憐馬五郎昨日還張羅著迎親來著,結果大清早走到半路就被人家家人攔住打了回來,這不,馬五郎算是賠了夫人又折錢,什麼也沒撈著,整整一天一夜,馬五郎就一直躺在那座宅院裡,沒有出來,有人說他躺在床上就沒動過,但誰知道呢……

    這一扯到那所宅院,相關的話題就如同倒豆般從幾個老輩人嘴裡說了出來,大家吃著飯菜,剩下的除了歎息和惋惜,也就是繼續吃飯了。

    當即,馬村長笑道:「大先生今晚就住在西屋我兒子的房間裡,這不小孩子剛出世我們就讓他們兩口子帶著孩子回娘家了,雖說女人月子裡不易走動,但是眼下為了大事,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師父對於馬村長的安排並未有反對的態度,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接著在安排我和卜一缺住宿的事上,還未等馬村長開口,師父倒是先說話了:「馬村長,照你們先前所說,那馬五郎至今還是一個人守著那所空屋子了?」

    馬村長輕歎著點頭應承,隨即師父又道:「那好辦,今晚就勞煩你和馬五郎說一下,讓這倆小子住在他那,不知方便嗎?」

    我剛吃進嘴裡的飯菜差點嗆進氣管裡,就連卜一缺也頓時咳嗽一聲,敢情師父這是要幹什麼?明知道那所宅院不乾淨還出主意讓我們倆人去住,這……

    馬村長面有難色地道:「可以自然是可以,馬五郎住的本就是公家的宅子,再說他為人老實厚道,說一聲就能去住,倒是這兩位小師父嫌不嫌棄……」

    我幸好坐在劉老頭的身邊,忙低聲問道:「劉爺爺,你那床鋪寬鬆嗎?我和你擠擠怎麼樣?」

    卜一缺趕忙接著我的話茬子低語道:「初七,我和你一起……」

    師父頓時一瞪眼,道:「讓你們去你們就去!胡思亂想什麼呢?!快吃飯,吃完飯讓村長帶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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