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之上,三軍靜立,只有風刮動旗幟的咧咧聲響,以及偶爾傳來的戰馬低鳴。
凌藍一人一騎,站在最前方,紋絲不動大明王。
許久,遠遠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面旗幟。
「將軍,來了!」副將有些興奮地道。
「列隊,吹號。」凌藍下令道。
「嗚——」低沉悠長的號角聲響起,可以明顯地看見對面過來的隊伍亂了一下。
這是軍禮號,當然不是開戰的信號,但用在迎接使節團上,顯然是個很不友好的行為。
等北漢使節的隊伍來到近前,可以看見每個人臉上都有隱忍的怒氣。
「敢問這位將軍是?」使節團裡走出來一個女子,髮色偏淺,鼻樑很高,輪廓深刻,典型的北漢女子相貌。
「鎮東將軍凌藍。」凌藍都沒有下馬,居高臨下道,「你是使節團的正使?」
「正是。在下北漢禮部侍郎薛正羽。」女子臉上閃過一絲怒氣,但還是拱了拱手。
「本將軍奉女皇陛下之命,護送貴使進京,請吧。」凌藍一擺手,示意身後的大軍兩邊讓開一條路。
「請問這是何意?」薛正羽臉色一沉。
「京城不久之前有人謀反,雖然主犯當場抓獲,但女皇陛下為了防止亂黨流竄,傷了使節,影響兩國邦交,特遣本將軍率軍隨行保護。」凌藍淡淡地答道。
「這是保護?我看是押送吧。」使節團中有人插了一句。
「女皇陛下可是一片好意。」凌藍面色不變,繼續道,「本將軍得令,可是馬不停蹄,從肅州戰場飛奔而來的。」
「閉嘴!」薛正羽回頭呵斥了一句,擠出一絲笑容道,「天色不早,早些啟程才是,不過在下想和將軍談談,也好瞭解一下貴國女皇陛下的意思,不知道將軍方便否?」
「薛大人有意,本將軍自然奉陪,請。」凌藍再次一擺手。
薛正羽回頭使了個眼色,使節團緩緩前進,走進了大軍中間。
雖說是被監視,但的確是最安全的位置沒錯……
這一回,換了副將在前面帶路,凌藍陪著北漢使節在大軍中間緩緩前進。
北漢的使節團中除了幾輛馬車,也是人人騎馬,薛正羽上馬走在凌藍身側,一邊觀察著這支軍隊。
「薛大人以為,本將軍手下的兵如何?」凌藍忽然道。
「鐵血之師。」薛正羽也只能承認。
這支軍隊軍容或許不是最整齊,但本來也不是禁軍,可以理解。主要是每個士兵都散發出一股嗜血彪悍的氣質,讓人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力。不愧是從戰場下來的鐵軍啊。
目光一轉,忽然見到軍中竟然有一輛馬車,不像是運載貨物,倒像是坐人的,不僅疑惑道:「凌將軍打仗,莫非還帶著家眷不成?」
這話說得極不禮貌,立即引起周圍的士兵一陣怒視。
「抱歉,是在下失言了。」薛正羽話一出口,也立即感覺到不妥,趕緊彌補。
「那不是家眷。」凌藍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那是軍醫,嗯,是軍醫。」
「哦傾世毒後最新章節。」薛正羽雖然不好再問,但疑惑明顯更重了。
軍醫有這麼好的待遇?何況,若是軍醫,凌藍的語氣何至於如此怪異,還特地重複了兩遍。
「我們的軍醫脾氣古怪,薛大人還是不要接近得好。」凌藍似笑非笑地加了一句。
薛正羽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這麼說話,不是讓人更想一探究竟麼……
「不知道凌將軍打算如何安排行程?」薛正羽想了想,先轉過了話題。
「這裡距離京城已經不遠,按照大軍行進的速度,大約……」凌藍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聽不遠處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然後是馬匹受驚的嘶鳴,隊伍中的一段頓時亂了起來。
「怎麼回事?」凌藍一轉頭,厲聲道。
「將軍……」一個士兵苦著臉指了指,顯然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凌藍看著那輛還在冒煙的馬車,抽了抽嘴角。
好吧,的確只是例行公事而已,這幾天葉紫蘇迷上了火藥和毒藥的混合,就是在馬車上也不安分,三不五時就會出點兒狀況。
「凌將軍,這是?」薛正羽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那輛馬車,軍醫?
「沒事。」凌藍僵硬著臉說了一句,拍馬上前,斥退了還在安撫受驚馬匹的車伕,用手在馬頭上一按,很快就讓馬兒平靜下來。
「咳咳……」葉紫蘇灰頭土臉地從馬車裡跳下來,不住地咳嗽。
「所以說這樣不對了。」雷語也是一副狼狽的樣子,似乎還更慘一點兒。畢竟她是女人,下意識在爆炸的瞬間就選擇了保護葉紫蘇。
「不試試怎麼知道。」葉紫蘇使勁用衣袖擦著臉,一邊抱怨。
「咳咳!」凌藍忍不住乾咳了兩聲。
「抱歉,凌將軍。」雷語有些尷尬地道。
「無妨。」凌藍也知道不能怪她,多半是葉紫蘇一意孤行,只能歎了口氣,淡淡地說道,「只不過,這種東西,我更希望拿去炸敵軍的城牆,而不是用來破壞馬車。」
「這東西目前威力不夠,炸城牆怕是有點兒困難。」說起自己的本行,雷語立即一臉認真地解釋,「不過,把它丟進衝鋒的敵軍中間爆炸,當中還夾雜著紫蘇公子配置的毒煙,足足可以籠罩十丈方圓,比起在承州使用過的毒火箭不但輕便小巧易於攜帶,使用方便,而且威力和範圍都更大,用在守城上比攻城適合得多。」
「……」凌藍無語。
天知道他只是一句玩笑話,怎麼就會引來這人這麼一長串的。
「不對,我改進之後的毒煙可以擴散到十五丈不散,碰到的人三步之內一定倒下。」葉紫蘇插口道。
「碰到?」雷語疑惑。
毒煙的話,不都應該是吸入的嗎?
「你以為我是誰?」葉紫蘇一聲冷哼道,「我葉紫蘇的毒,就算閉住呼吸,但只要肌膚有一處接觸到就會中毒,哪會需要吸入這麼麻煩。」
「可你這是用在戰場上,不是拿來對付武林高手的,哪個士兵會在衝鋒的時候閉住呼吸的?」雷語哭笑不得道。
「對啊烽煙無盡。」葉紫蘇一愣之下,恍然道,「跟墨少卿他們在一起久了都忘記普通人很好對付了,好吧!改成吸入有效的話,把範圍擴散到十八丈以上也不是難事!」
「還來?」雷語一聲哀歎。
「我說你們……能不能上車?」凌藍一頭黑線地打斷道,「不管有什麼研究,等回到京城隨便你們,但現在,大軍要趕路!」
「哦……」葉紫蘇明顯是左耳進,右耳出,熟練地鑽進散盡了黑煙的馬車內,隔了一會兒又掀開車簾喊道,「愣著幹什麼?繼續!」
「啊。」雷語僵硬著跟上了馬車。
該說這位毒醫真心強大嗎?沒看見凌將軍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彷彿要下暴風雨了……
「啟程!」凌藍轉身一聲大喝。
再看薛正羽的臉色,已經完全石化了……
「薛大人,沒傷到吧?」凌藍問道。
「那是……毒醫葉紫蘇?」薛正羽艱難地開口。
「怎麼,北漢也聽說過紫蘇公子的名頭?」凌藍看到她的模樣,忽然就覺得胸中的悶氣散了不少,這不是還有個比他更糾結的嘛。
「毒醫之名,如雷貫耳。」薛正羽點頭道。
「想必紫蘇公子會很高興的。」凌藍道。
「可是……」薛正羽看看馬車,又看看凌藍,許久,還是忍不住問道,「軍醫?」
「軍醫!」凌藍重重地一點頭。
葉紫蘇雖然精於製毒疏於解毒,但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和外傷也不是不會處理,一路上被他照顧過得士兵也不在少數,說是軍醫……其實也不能完全說不對。
何況,葉紫蘇容貌秀麗,賞心悅目,雖然平時脾氣怪異,但真給人治病的時候,哪怕是面對最低級的士卒也是和顏悅色,從未有過半分嫌棄,加上大家又都知道這是女皇陛下的男人,卻沒有架子,肯為他們這些士兵看病,所以葉紫蘇自己都不知道,他在這些士兵心裡的地位是很高的,恐怕也就是僅次於凌藍吧。要不然也不至於他一路出事故,卻沒人有半句怨言了。
話說回來,那些士兵也知道,葉紫蘇研究的那些武器,說不準哪天就會讓他們撿回一條命呢。
「那不知道另一位是?」薛正羽又問道,「也是軍醫?」
「不,那是工匠營的營長。」凌藍一本正經地答道。
「工匠?」薛正羽更茫然了。
軍醫和工匠?
研究毒藥的軍醫和研究爆破的工匠?
這究竟是救人還是殺人的?製造還是毀滅的?
「看起來薛大人對紫蘇公子和雷小姐很好奇,不知道要不要親近親近?」凌藍問了一句。
「不不,男女有別,在下不敢。」薛正羽趕緊推辭。
剛才那兩人的對話……她實在是很想去看一看那個會爆炸又有毒的武器,可是……那也得有命在啊?和那兩個瘋子「親近」,莫不是真的嫌自己命長了。
「真遺憾。」凌藍一聲歎息,但也就他自己知道,究竟是遺憾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