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明明是一把很難殺人的劍,但焰緋然應付起來卻顯得更為難,一會兒工夫就落了下風。
「若煙那邊處理好了?」沐千雪回頭問道。
「嗯,該燒的都燒了,連灰燼都掘地三尺埋了,那些被下毒的水也妥善處理了,暫時考場作為禁地,讓禁軍守衛著,任何人不得出入。」夜無殤答道。
「紫蘇那邊呢?」沐千雪又道。
「聽屬下來報,又找出幾個中毒較淺的,一共五十一人,都安置在一起了。」夜無殤道,「為了防止失控,太醫院還是在照常開藥,服些溫補去毒的藥總沒有害處。」
「焰緋然絕不會滿足於毒死幾個人,接下去才是困難。」沐千雪歎道。
夜無殤無語,但臉色一樣的凝重。
什麼困難,所有人心知肚明,事實上若非禁軍控制得早,流言早就不止於京城了。
「大戰在即,要是內部不穩,這場戰爭,凶多吉少。」沐千雪道。
「擒下焰緋然,說明是有人下毒如何?」夜無殤問道。
「若是你,你信?」沐千雪看著他挑挑眉。
夜無殤不禁沉默了。
確實,在守衛森嚴的考場中給考生下毒,還是個看起來就嬌弱惹人憐的男子?百姓都不會相信的,反而是對皇室威信的又一次打擊。
「放心吧,朕自有辦法。」沐千雪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個白綢的小包裹,遞了過去。
「這是……」夜無殤打開外層的白綢,看見裡面的東西,不禁一愣。
那是一把匕首,宮裡的武器,當然質地極佳,可是眼前這一把,鋒利的刀刃上,竟然染著斑駁的血跡,血色暗紅,尚未發黑,顯然是新近才染上去的。
「能傷到焰緋然嗎?」沐千雪凝重地問,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句,「只要傷到就可以。」
「屬下盡力而為。」夜無殤點了點頭,縱身加入了戰局。
「哼哼,堂堂藏劍山莊的主人,也會和人聯手,以二敵一?」焰緋然手忙腳亂地招架,一邊氣急敗壞地道。
「怎麼,你不是一直稱呼我皇貴君嗎?」冷青竹淡淡地道。
「縱然你們一起上,我又何懼之有!」焰緋然被激起了傲氣,一聲冷笑,猛地一咬舌尖,一口血噴出來。
「小心,他用的定然是自殘換取短時間的功力暴漲,和那時在宮裡一樣。」冷青竹說著,幽蘭劍回收,轉為了守勢。
那樣的攻勢是無法持久的,只要無法逃脫,力氣一盡,不用打就好了。
「誰說我要逃?」焰緋然的眼瞳似乎也有些泛紅,衣袖中紅光一閃,飛出一條長長的火紅色長鞭來。
「鞭子?」沐千雪大感意外。
能使用軟兵器的人一般都對自己的內力很有自信,而且焰緋然的這根鞭子,看起來也不像凡品。
「無殤,小心!」冷青竹喝道。
卻見夜無殤在炎飛揚吐血的時候就沒有後退,反而撲了上去。武器這東西,本就是一寸短,一寸險,長鞭和匕首,更是兩種極端。
「嗤——」
「啪!」
夜無殤匕首一挑,在焰緋然左臂上劃了長長地一條血口子,順帶撕落了半幅衣袖。當然,他自己也沒討好,被繞回來的軟鞭一鞭子打在後背,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腳下一個踉蹌。
冷青竹一皺眉,幽蘭劍一揮,震開靈蛇一盤蜿蜒的鞭子,左手將夜無殤拉回身後。
「無殤!」沐千雪臉色一變,上前扶住了他。
該死的她是說讓他傷到焰緋然就好,可沒說讓他去以傷換傷!
「沒事吧?」冷青竹的神色有些嚴肅,剛才的狀況,實在沒有必要拚命,何況以傷換傷,自己卻傷得更重,值得嗎?
「沒事。」夜無殤搖搖頭,挺直了身子,嘴唇緊抿。
「呵呵……」焰緋然只是瞟了一眼手上的傷口,連點穴止血都沒用。反正只是劃破了一層皮而已,不去管它也很快就止血結痂的。倒是看看夜無殤衣服若無其事的模樣,他又忍不住笑了,「怎麼樣,我這火蛇鞭,挨著一下,灼燙的疼痛從表皮一直深入骨髓,味道不錯吧?」
「是挺不錯。」夜無殤的臉色絲毫不變,除了有些白,平靜得彷彿感覺不到一絲痛苦,順手將手裡的匕首轉了一圈,淡淡地道,「不知道聖子大人又有神馬感覺?」
「嗯?」焰緋然一怔,但也很快注意到了那把匕首上的血跡……不是一個人的!再說那一道小傷口,原本也不會流這麼多血。
「去療傷。」沐千雪接過了匕首,輕聲道。
「你淬毒了?」焰緋然一挑眉,雖然有點意外,但語氣中卻沒有驚慌之色。
「我知道聖子大人也是用毒高手,不過這把匕首上的血呢,是楚寒的。」沐千雪慢條斯理地道。
「楚寒……沐千雪!」焰緋然先是一怔,隨即猛然想起來,頓時臉色大變。
「喲,變臉色了?」沐千雪惡質地笑,故意搖晃著染血的匕首,一邊道,「是嘛,楚寒的血裡可是含有海上花之毒的,這回從你的傷口進入,雖然沒有楚寒中毒那麼深,但想必比那些春闈的學子要深些?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是深是淺都是中毒了。可惜呀,解藥只剩下半份了,啊……對了,這半份解藥也在青竹手裡了,不知道聖子大人要怎麼辦呢?」
「你!」焰緋然氣結。
冷青竹也淡淡地笑了起來,拋了拋手裡搶來的半粒蓮子,當面收進了懷裡。
「啊,不知道聖子大人是想從青竹手裡搶東西,還是說……」沐千雪目光流轉,淺淺一笑,「聖子大人另有解藥,不怕海上花?」
焰緋然咬了咬嘴唇,臉色變幻不定,許久沒有說話。
有一點正好是沐千雪也不知道的,但他卻很清楚。海上花之毒若是見血,卻是發作最快的。也就是說,雖然他中毒比楚寒輕得多,只和那些學子類似,但學子可以拖過一個月,而他……最多只有一天!
「聖子大人看起來好像很為難啊?」冷青竹也看出了點什麼,倒是更不急了。
「女皇陛下繼續左擁右抱去吧,本公子不奉陪了!」焰緋然一聲冷哼,一跺腳,直接往二樓跑去。
「想走?」冷青竹身形一閃就追上去。
不過,更快的是——
「轟!」
一張椅子從冷青竹頭頂飛過,狠狠地砸在樓梯最上面,直接砸癱了扶欄。
焰緋然不得不迴避,身體一轉,想從另一邊直接翻上二樓。
「下去!」沐千雪順手抄起另一張椅子砸上去。
「嘩啦~」二樓的扶欄也坍了一大片。
「咳咳!」焰緋然被飛揚的煙塵刺激得咳了幾下,退回幾步。
就和睦一緩,已經足夠冷青竹追上他了。
沐千雪只掃了一眼,就不再管上面的戰鬥,轉身去看夜無殤了。
原本焰緋然就不是冷青竹對手,加上現在他中毒,心思焦慮,招式更加散亂,只等那魔攻一散,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陛下放心,我沒事的。」夜無殤又重複了一遍。
沐千雪看著他平靜的神色,嘴唇一動,想要狠狠地罵幾句,又覺得心疼,最終只是一聲歎息。
「呯!」就在這時,風月滿樓的大門猛地被人撞開,隨後一隊士兵衝了進來,刀槍並舉,齊齊地對準大廳中間的兩人。
沐千雪一聳肩,毫不意外禁軍的出現。裡面打成這樣,這麼大的動靜,不驚動外面的人是不可能的,只是這是被官府查封的地方,誰也不敢進來查看,只能是報官了。
「什麼人在這裡……女皇陛下?」最後走進來的小隊長話喝問到一半,等看清了裡面的人,不禁睜大了眼睛,一聲驚呼。
「你叫……林非,是吧?」沐千雪想了想道。
「陛下竟然知道末將的名字。」那隊長的表情是又驚又喜。
沐千雪笑笑,這個林非在她上一世做過她的親衛隊長,倒是她能記住的禁軍軍官之一。能力上還不錯,印象中也沒什麼派系,至於結局倒是不記得了。不過沒有派系的低級軍官,最後去了哪兒都不奇怪。
「不過,陛下您這是?」林非鎮定下來,又一臉疑惑地問道。
「來煙花之地還有為什麼?尋花問柳啊!」沐千雪一看樓上,沒了焰緋然和冷青竹的影子,立即翻了個白眼,給了一個很無語的答案。
林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頭的黑線。
來煙花之地尋花問柳?好吧,這真的是個很好的答案,可問題是,那是女皇陛下啊!何況,這座被查封的風月滿樓裡,怎麼也不像是有花和柳供她尋的樣子。
「那麼,陛下是要起駕回宮了嗎?畢竟驚動的人太多了。」林非小心翼翼地道。
「這個啊……」沐千雪剛一張口,就聽後方傳來「嘩啦啦」什麼東西倒塌的巨響。
「隊長!」警戒的禁軍上前了一步,齊齊望著通往二樓的樓梯,似乎只要一句話就能衝上去。
「陛下,可是刺客……」林非謹慎地道。
「不急不急,不過是朕的小美人跑了,正在捉回來而已。」沐千雪揮揮手,輕描淡寫地道。
「哈?」林非傻眼。
美人跑了……捉回來?於是說……女皇陛下在……強搶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