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久別重逢【萬更開始
沐千雪和海若煙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再想去攔已經來不及了。舒榒駑襻
徐丹楓臉色慘白,退到了馬車最裡面。
雖然這個少年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小幾歲,笑容燦爛,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可莫名地,他就是覺得心裡發毛,那只伸過來的手,看起來就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
「我就這麼惹人討厭嘛?」紅衣少年一臉的不高興。
「都知道自己惹人厭,還不滾出去!」少卿終於轉過頭來,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最討厭有人跟我這樣說話了!」紅衣少年忽的一板臉,一巴掌拍過去。
「啊!」徐丹楓不由得一聲驚呼。
紅衣少年的動作一點兒都不快,連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就是有一種即使看清楚了也無從躲避的感覺。
五兒的手按在腰間,幾乎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然而,誰也沒料到,會出手的人竟然是楚寒,而出手的方式……竟是將放在馬車中取暖的爐子整個兒扔了過去。
「你!」這麼大份量的「暗器」,紅衣少年不得不先閃避,揮出的手一牽一引,讓爐子飛出馬車外。
「原來是你啊。」看著喘氣的楚寒,紅衣少年這才給了個正眼,思索了一會兒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還記得我?」楚寒面無表情。
「我只記得你是我的手下敗將,名字……誰會去記手下敗將的名字啊。」紅衣少年撇撇嘴,話一說完,又露出一個驚奇的神色,「咦,你竟然骸活著?」
「在你死之前,我會活得好好地!」楚寒道。
「關我什麼事。」紅衣少年一吐舌頭,還做了個很可愛的表情,不過下一刻,素手一揮,一道血光從指間射出,直飛楚寒的眉心。
一瞬間,只聽「叮!」一聲脆響,一根血紅色的細針掉在了馬車中間的地板上。
楚寒一怔,這才聞到鼻端的淡淡腥味,知道自己居然已經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不禁微微變色。
多年不見,這人的出手也更快了!
「我最討厭不要臉的男人!」少卿收回拿著墨玉簫的手,但下一刻,冷霜刃彈出,他執著簫身,身子不動,鋒刃已經狠狠地劃向紅衣少年的臉。
「墨少卿!」紅衣少年這回是真的變了臉色,不過他此刻是蹲在車轅上探身的姿勢,要躲閃這突如其來的一招著實不易,倉促之下,只能先行後退,離開馬車。
「想跑?」少卿一聲冷哼,探身追了上去,人在空中招式已變。
「嗚——」一聲刺耳的尖嘯劃破長空,震得人一陣頭暈眼花,距離最近的紅衣少年猝不及防,幾乎跌下地來,匆匆閃過一劍,落在地上上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再站穩時,臉上已經沒有了輕鬆的笑容,難看到了極點。
他素來心高氣傲,當日在宮中大意被冷青竹的氣勢壓迫,被他一劍削斷了半幅衣袖,輸了一招。如今又是大意,沒想到馬車中竟然有個絕世高手,又被那管簫劍特有的馭音之術暗算了一把。
冷青竹,墨少卿……難不成藏劍山莊出來的人,都是克自己的麼?
馬車邊上原本還有些躊躇的聶青瀾見狀也不禁一臉的震驚。
雖然她不會武功,但自己的弟子,武功到了什麼程度她還是有數的,想不到相處了多日的這樣一個看似嬌弱的男子,竟然能讓他吃虧?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簫公子,什麼時候也開始管閒事了!」紅衣少年悻悻地瞪著他。
少卿站在車轅上,彈了彈其實根本沒有沾上灰塵的衣袖,居高臨下,目光中滿是蔑視,靈巧的指尖一轉墨玉簫,冷霜刃寒光閃閃的劍尖直指著他:「少廢話,要打就打!」
「你!」紅衣少年不禁張口結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然而,眼前之人那副傲然的姿態,讓他忍不住立刻想起了那一日的冷青竹站在玉階之上,同樣居高臨下投出的那驚世一劍。兩道身影在視野中,竟然漸漸重疊。
該死該死該死!
紅衣少年嬌美的臉龐扭曲了一下,隨即沉下了心神,週身散發出一種迫人的殺意。
「聖子殿下!」聶青瀾加重了語氣。
「老師也不幫我。」紅衣少年道。
聶青瀾默默無語。
老師麼……說句實話,她還真擔不起這個稱呼的。
「欺負我的人,你問過我沒有?」沐千雪的聲音很冷,已然翻身下馬,拿著劍站在了馬車前。
海若湮沒有接口,只是默默地護在他身側。
張三李四也各執兵刃,擋住了他的後路。
「你哪只眼睛看見他欺負我了?」少卿從車轅上跳下來,站在沐千雪另一邊,一臉的不滿。
沐千雪按了按他的手,動動身子將他微微擋在後面。
不是不知道少卿的武功更甚於她,只是……想保護他,僅此而已。
「你們以為人多就能打贏我了?」紅衣少年道。
「你的手。」少卿抬了抬下巴。
「手?」紅衣少年一怔,下意識地看了自己的左臂一眼。
因為剛剛的動作,衣袖微微捲起,露出小臂外側一道細微的血痕。雖然已經結痂,但在白皙的肌膚上還是很醒目。
一瞬間,紅衣少年的眼神更兇惡了些。
那是……冷青竹那一劍留下的痕跡。
儘管劍鋒只是撕裂了衣袖,但勁風卻劃破了皮膚。
「那是春雨劍的劍痕。」少卿轉著玉簫,淡淡地道,「青竹能打傷你,我雖然比不上他,但是……三人合力應該也足夠了。」
紅衣少年狠狠地拉低了袖口,但很快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好吧好吧,等我準備好船,再來找你們玩好了。」
「想走?」少卿一挑眉。
「算了。」沐千雪一伸手,將他拉了回來。
就這麼一停頓,紅衣少年的身子一個轉折,已經脫離了張三李四的包抄,落在了不遠處。
「放他走以後會有大麻煩!」少卿不贊同。
「我們打得過,但是攔不住。」沐千雪搖頭。
托了重生的福,當初她多少次在生死關頭的戰場徘徊,論眼光,或許她比少卿還強些。
這個聖子……就憑那一手詭異的輕功,勝他固然容易,要殺死他卻很難,恐怕需要冷青竹和夜無殤都在場才有把握。
「那麼,下次再見了。」紅衣少年向他們揮揮手。
官道兩邊都是小樹林,雖然不茂密,但也足夠藏身了。
「切!」少卿一撇嘴,冷霜刃無聲地縮回了玉簫內。
「行了,趕路要緊。」沐千雪道。
「是!」張三趕緊檢查了馬車,見無甚大礙,才重新坐回了車伕的位置。
少卿將玉簫揣回懷裡,輕輕一點,如一陣煙似的飄進了車內。
徐丹楓再看他的目光已經從之前的驚訝轉成了崇拜,但見他一臉冷淡的模樣,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嚥回了肚子裡。
「弄上去了?」馬車重新前進,卻聽葉紫蘇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嗯。」少卿還是一手撐著半邊臉,懶懶地答道,「不過我不確定有沒有沾到皮膚,要是只灑在衣服上也有效嗎?」
「有效,就算換了衣服洗了澡,氣味也不會散,就是比弄在身體上時效短。」葉紫蘇肯定地答道。
「那要怎麼找他?」少卿道。
「回京找幾條獵犬就行。」葉紫蘇想也不想地道。
「你們在說什麼?」徐丹楓終於忍不住好奇心。
「這次讓他跑就跑了,不過我說過,我最討厭不要臉的男人。」少卿冷哼道。
「感謝我的追蹤香吧。」葉紫蘇插了一句。
「你自己能用?」少卿反駁回去。
「說起來,沒想到這位就是有名的玉簫公子,失敬了。」馬車外,聶青瀾溫和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想不到聶先生身在碧凌,也知道我?」少卿答道。
「藏劍山莊的赫赫威名,便是碧凌亦有所耳聞。」聶青瀾笑了笑,又意有所指地道,「不過工資在碧凌掩飾得很好。」
「那個啊……」沐千雪不禁笑了起來,插口道,「他可沒有掩飾啊。」
「唉?」聶青瀾一怔,顯然是不信。
「我們堂堂少卿公子只是……暈船罷了。」海若煙乾咳了兩聲,補上了後面的話。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少卿氣急,隨手抓起一樣什麼東西就從窗口砸出去。
「哇!」海若煙趕緊低頭趴在馬上急閃。
少卿可不是楚寒,隨便丟一樣什麼都是可以砸死人的!
「呵呵……」聶青瀾呆了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來,隨即又道,「不過說起來,墨公子如今也算是皇親吧?」
「嗯?皇親?」徐丹楓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年初,藏劍山莊莊主被女皇陛下迎入了皇宮,如今是皇貴君之尊。」聶青瀾解釋道。
「啊,我好像聽徐管事說起過。」徐丹楓恍然大悟,再看著少卿的目光就更顯得詫異。
有這樣顯貴的聲名和背景,他卻甘願做這個女人的夫侍?
「看來木小姐的身份也不簡單。」聶青瀾若有所指道。
「豈敢,我與少卿……相識在前。」沐千雪笑了笑。
不管怎麼樣,這句可是大實話,比起冷青竹,她確實是先認識少卿。當然,這要不算上一世她與冷青竹的那段悲劇。
聶青瀾含蓄地一笑,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
「反正,我有能耐,對貴東家也好不是?」沐千雪又道,「若無幾分把握,我豈敢在這個關口上答應下這般敏感的生意,要知道錢雖然好,但這事一個弄不巧,便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呢。」
「木小姐說的是。」聶青瀾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少卿重新放下了車簾,神色漸漸嚴肅。
那個自稱是聖子的少年,雖然只是交手一招,但也能感覺到,他的武功甚至不在青竹之下。只是弱點也很明顯,經驗不足,顯然是很少有和高手較量的機會。
不過……那確實是冷青竹的春雨劍所傷的,他……莫非是潛入了皇宮不成?這個時刻,青竹應該是不會冒險出宮的。
「不會有事的,放心吧。」沐千雪說了一句。
少卿怔了怔才應了一聲。
別人都以為他擔心的是紅衣少年去而復返,只有他知道,沐千雪說的放心,是指冷青竹。
&8226;
「皇貴君,皇貴君!」浣月小聲喚道。
「嗯?」冷青竹一省,思緒慢慢地清晰起來。
「白丞相來了。」浣月道。
「請丞相大人進來。」冷青竹舒了口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雖然外臣覲見,不會是直接面對面,但隔著一層紗簾也不是真的什麼都看不見了,皇家的尊嚴還是要守的。
「是。」浣月答應道。
冷青竹歎了口氣,摸摸還看不出異樣的小腹。
要說孕期該有的症狀,其他倒是都不嚴重,就是越來越嗜睡。原本只是想讓酸澀的眼睛休息一下,卻不料一下子就睡著了。
順手合上之前看了一半的文書,身後的流風默默地換上一杯溫水。
冷青竹掀開碗蓋,卻見清水中飄著幾片淺紫色的花瓣,不禁挑了挑眉。
「顧太醫說,月見花溫和安神,浸水喝無礙。」流風道。
「嗯。」冷青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一停頓,隨即慢慢地飲下小半盅。
月見花……很美的名字,但是這水的味道卻說不上好,有些酸,有些苦澀,但後味卻有些微微的甜,習慣了倒也不覺得難以下嚥。
「皇貴君,丞相大人到了。」浣月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冷青竹放下杯子,站起身,算是對這位老臣的尊重。
「見過皇貴君殿下。」白顏行了一禮。
「丞相大人不必客氣,請坐。」冷青竹道。
白顏謝過,安然落座。
浣月麻利地打起外層的簾子,只留下內裡的薄薄一層,隨後送上茶水。
白顏靜靜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座碧海閣原本和冷宮也差不了多少了,卻在被女皇賜給了這位皇貴君後完全改變了地位。只是,跟以往相同的是,碧海閣裡依舊沒有下人,就她一路走進來看見的,也就是眼前的這兩個了。
有時候她是真不懂,女皇對皇貴君……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不知皇貴君相招,是否是為了日前宮宴中驚現刺客之事?」白顏率先發問,不過心裡卻有幾分疑惑。
女皇不在,她外臣入後宮本是不妥,不過傳話之人偏偏是夜無殤,她躊躇之下,也就來了。若說最近的大事,顯然就是這一樁,可這都過去幾日了,為什麼現在才……
「那人的武功雖高,心性確實太差,不足為慮。」冷青竹搖搖頭,淡淡地道,「丞相可知,碧凌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
「碧凌?」白顏大感意外,但愣了一下之後,卻皺起了眉,委婉地道,「恕老臣直言,陛下未歸,這朝政之事……」
「本宮自然知道不該插手朝政。」冷青竹打斷道,「之事這件事實在是太大,恐怕等不到陛下回來,丞相與百官就該先做好準備。」
「不知是什麼樣的大事?」白顏沒有被搶話後的惱怒,卻多了幾分好奇。
再怎麼樣,這深宮中的男子,能知道千里之外的消息比他們還快?
「二月初二,青龍節,就在宮宴的那天晚上。」冷青竹頓了一下,才接下去道,「碧凌的神殿……沉沒了。」
「什麼?」白顏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碧凌神殿,沉沒了。」冷青竹重複了一遍。
「皇貴君所說的『沉沒』是指?」白顏還沒反應過來。
「就是坍塌了,整個兒沉入了大海的意思。」冷青竹簡略地道。
白顏張大了嘴巴,整個人像是泥塑一般,許久沒有動彈一下。
冷青竹輕咳了兩聲,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
「此話當真!」白顏突然「霍」的一下站起來,厲聲道。
「這等事情還能有假?」冷青竹無奈道,「最多不過晚上三兩天,丞相大人那邊也該有消息到了,這樣大的事,碧凌不可能封鎖太久。」
「這個……這個……」白顏在殿中走來走去,心底一團亂麻。
她當然知道冷青竹不會用這種事騙她,沒有一點兒好處,而且也太荒誕太離譜了。可是……就是這麼荒誕這麼離譜的事,居然就真的發生了?
神殿對碧凌的意義還用多說嗎?那是舉國百姓信仰的承載!
如今毀於一旦,這……碧凌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
「陛下即日便要歸來,丞相大人要先做準備了。」冷青竹提醒道。
「皇貴君怎麼看?」白顏順口問了一句,話一出口,才驚覺問話的對象不對。明明剛剛自己才說過後宮不得干政的話,怎麼就問起眼前的人來了?
「我若是碧凌掌權之人,國內矛盾不可調和,那便當機立斷,收拾可用人心,將矛頭直指外敵!」冷青竹斬釘截鐵地道。
白顏猛地一震,這才開始正視眼前的男人。
藏劍山莊,冷青竹……她曾經聽說過,以男子之身,立於江湖頂點之人。
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不過,女皇陛下迎他入宮,難道就是看上了他的能力嗎?確實,這樣的男人,只讓人感歎,為何偏偏生為男子。
「皇貴君,該喝藥了。」沉寂中,流風端著藥碗過來。
濃郁的藥味讓白顏回過神來,定定心,拱手道:「皇貴君殿下,這個消息著實太過驚人,老臣要先去稍做安排。」
「丞相大人慢走。」冷青竹淡然道。
「請皇貴君保重身體。」白顏遲疑了一下才道。
「多謝丞相。」冷青竹一怔,隨即笑了笑,「浣月,送丞相大人出宮。」
「是。」浣月答應道。
白顏行了一禮,匆匆告退。
剛才冷青竹的話其實是很有道理的,碧凌……碧凌的騎兵幾乎沒有,但步軍不弱,尤其有一半國土是島嶼,靠船隻來往,碧凌軍民人人水性絕佳,水軍乃是大陸一強。
碧凌的海岸線很長,若是由戰船帶著步軍登陸,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會吃大虧!
再想起去年秦州的蝗災,靈州的匪患……明明自家也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真是麻煩啊。女皇陛下,您也該回來了吧……
白顏走後,冷青竹一邊沉思著,一邊慢慢地飲盡滾燙的中藥。
顧影在流風的帶領下走過來,安靜地替他把脈。
「如何了?」冷青竹放下空碗,隨意地問道。
「暫無大礙。」顧影沉吟許久才道,「只是皇貴君體內寒氣漸重,用普通的藥食越來越難以壓制,若是再不做處理,恐怕會延及腹中的胎兒。」
「啊!」旁聽的流風不禁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小臉煞白煞白的。
「能拖幾日便是幾日,待陛下回來再說。」冷青竹倒是沒什麼反應。
沐千雪的傳信說,她在碧凌弄塌了神殿,順便搶了至寶萬年火焰珊瑚,想來葉紫蘇和海若煙定然會有辦法的。
「皇貴君!」說話間,浣月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大呼小叫做什麼?」流風一轉身,到冷青竹身前替他擋住了帶起的涼風。
「皇貴君恕罪。」浣月也察覺到自己莽撞了,趕緊放輕了動作。
「什麼事?」冷青竹並不以為杵,他從來沒那麼嬌貴,也沒那麼多規矩,倒是這兩個少年,總是將他當做碰不得的珍貴瓷器般呵護著,唯恐什麼時候擦著磕著了。
「呃……」浣月看看顧影,欲言又止。
「皇貴君殿下,臣先告退了。」顧影現在一心一意跟從女皇,還是很知道避嫌的。
冷青竹點點頭,看她收拾好藥箱告退,才轉頭又問了一句:「什麼事?」
浣月臉上還帶著興奮之色,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門口就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回來了,青竹。」
冷青竹一怔,隨即猛地起身,掀開了紗簾。
果然,緩步走過來的人雖然一身風塵僕僕,卻是那張熟悉的臉。
「千雪。」冷青竹動了動嘴唇,吐出兩個字。
「我回來了。」沐千雪又重複了一遍。
「嗯。」冷青竹慢慢地綻開一絲笑意,向她走過去。
流風浣月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行了一禮,躡手躡腳地退下了。
「怎麼瘦了這麼多?」沐千雪抬手碰了碰他的臉,很不滿意。
「哪有?」冷青竹失笑道,「每天睡了吃,吃了睡,我都覺得快被圈養成豬了。」
「養成豬還能胖一些呢。」沐千雪歎了口氣,順手摟了他的腰坐下。
「少卿呢?」冷青竹看看她身後,疑惑道。
「你不想我?」沐千雪一瞪。
他們緊趕慢趕進京,將聶青瀾和徐丹楓安排在藏劍山莊名下的產業,讓海若煙留下應付他們。儘管少卿和葉紫蘇都跟著一起進了宮,不過連他們都知道不打擾她和冷青竹久別重逢,怎麼這人就這麼不解風情?
冷青竹眨眨眼睛,半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青竹~」沐千雪盯著他,神色越來越不高興。
「我很想你。」冷青竹輕聲說了一句,看她的表情,又補了兩個字,「真的。」
沐千雪終於板不住臉笑出聲來,一手摟著他的後頸,湊過頭去,與他額頭相碰,親暱地蹭了蹭。
「一路還好?」冷青竹問道。
「我想沐浴更衣,慢慢說吧,這次碧凌之行,還真是多姿多彩啊。」沐千雪輕笑著起身,順勢牽了他的手往後殿走去。
雖說碧海閣沒有下人,但暗衛出身的流風浣月玲瓏心思,哪是普通的下人可比的,浴池中的水不冷不燙剛剛好,帶著淡淡熏香的絲質衣袍掛在架子上,邊上的小几上還擺著點心清茶。當然,冷青竹那杯依舊是浸了月見花花瓣的溫水。
沐千雪泡進水裡,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這才愜意地靠在池沿,任由熱水洗去一身的風塵和疲倦。
就算徐府招待周全,但怎麼也不是讓人放心的所在,想完全放鬆是不可能的。
「碧凌神殿,你信裡交代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冷青竹坐在一邊,開口問道。
「唔……」沐千雪閉著眼睛道,「這個嘛,我帶回來一個人,他比我更清楚,明天讓他來見你。」
「你說那個楚寒?」冷青竹道。
「嗯,說起來,他和那個聖子好像有點兒關係。」沐千雪又道。
「你也見過了?」冷青竹的神色多了幾分凝重。
「就在回來的路上。」沐千雪點點頭,簡略地述說了經過。
「見過我,又見到了少卿,想必他懷疑你的身份了吧。」冷青竹肯定道。
「連聶青瀾都有懷疑。」沐千雪一聳肩,舀起熱水往身上澆,一邊不甚在意地道,「不過,也就是懷疑罷了,那又如何?京城是我的地盤。」
「聽起來,你對聶青瀾很有好感。」冷青竹疑惑道。
「是個不簡單的人,若是可能,我希望她能為我所用。」沐千雪坦然道。
「把她軟禁在這裡,遲早把人磨平了。」冷青竹並不覺得這有多困難,又道,「剛剛白丞相來過。」
「我聽見了。」沐千雪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和碧凌的這一戰終究難免,就看還能拖多久就是了。」
「馬上就是春暖花開,最易進兵的季節。」冷青竹會意。
「唉……」沐千雪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又泡了一會兒,直到冷青竹又吃了幾小塊點心,沐千雪終於一身舒爽地上岸,披上宮衣,順手撈了一塊綠豆糕塞進嘴裡,連連點頭:「果然還是宮裡的御廚手藝最好。」
「徐家要的糧食,你該不會真想賣給他們?」冷青竹上前替她整理了衣襟。
「我可是很講誠信的生意人。」沐千雪對他眨眨眼睛,一臉的誠懇。
「信你才怪。」冷青竹一笑。
「青竹。」沐千雪動了動,還是沒忍住,一把將人摟過來,吻了個徹底。
「不行……」冷青竹用力推了推她。
「我知道。」沐千雪將他扣在懷裡,悶悶地道,「你身體要緊,我沒那麼禽獸。」
「你可以去找少卿。」冷青竹道。
「你認真的?」沐千雪抽了抽嘴角。她一直可是記得,當初冷青竹知道少卿**於她的時候,可是恨不得一劍殺了她的。
「等碧凌的戰爭之後,接他進宮。」冷青竹沉聲道。
「我知道。」沐千雪應道。
事實上,如果少卿願意,她現在就想冊封他。戰爭……至少也要一兩年才會結束吧,這麼長的時間,少卿的心結也應該能解開了。
相擁許久,慢慢分開,沐千雪執意地拉著冷青竹的手回房。
少卿和葉紫蘇進了碧海閣就直接在這裡等候了,件他們開門進來,葉紫蘇是整副心神都在桌上的萬年火焰珊瑚上,完全沒有分給他們的餘地,而少卿是直接丟了個戲謔的眼神過來。
「咳咳!」沐千雪乾咳了兩聲,臉色不變,拉著冷青竹走過去,將他按坐在葉紫蘇身邊。
「放鬆,不要抵抗。」葉紫蘇只說了一句話,一手拉起冷青竹的衣袖,一手拿起金針就扎。
冷青竹顯然也習慣了他的風格,果然一動不動,任他施為。
葉紫蘇一連扎上七根針,這才把脈。
許久,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神色也越來越嚴肅。
沐千雪看著也開始緊張起來,之前葉紫蘇說過只要有萬年火焰珊瑚,冷青竹血脈中的寒毒就不成問題,可如今看他的臉色,莫非在他們去碧凌期間又有了變化?
少卿站起又坐下,幾次忍不住想開口,都被沐千雪用眼色制止了。
「呼……」足足半刻鐘,葉紫蘇才鬆手,順勢拔下了針。
「如何?」冷青竹很淡定地放下了衣袖。
「你現在的狀況,我能治。」葉紫蘇首先說道。
「那就好。」沐千雪終於鬆了口氣。
能治就好,其他無論有什麼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可是……」葉紫蘇話鋒一轉,接下去道,「我這裡有兩種治療方案,需要你自己選擇。」
「說說看。」冷青竹微微皺了皺眉。直覺地感到,雖然他說有兩種方法,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第一種,我馬上就開始幫你拔毒。」葉紫蘇收好金針,慢慢地道,「只是有一點很麻煩,你現在還有身孕,萬年火焰珊瑚的藥性霸道無比,這種奇珍異寶我也只在藥典上見過,沒有實際的例子可循。若是用在你身上,你內力深厚,我有把握你能扛過藥性。但是現在,我沒有把握在這樣至熱的藥性之下,不傷及你的孩子。胎兒實在是太脆弱了。」
他的話說完,幾人都感到十分震驚。
「那麼,如果等到孩子降生之後再治療呢?」還是冷青竹最先反應過來。
葉紫蘇的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他哪裡還會不知道第二種方案是什麼。
「你自己就是天生的寒毒血脈。」葉紫蘇看了他一眼道,「我同樣不能保證你的孩子會不會遺傳到同樣的血脈。當然,因為血脈再次淡薄的緣故,孩子的狀況肯定不會有你這麼嚴重,若不是像你這麼倒霉的遇上青絲碧這樣的誘因,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發作,和常人無異。但是這都是我的推斷,究竟會怎麼樣,誰也說不準。我只能提醒你們一點,萬年火焰珊瑚救不了第二個人。」
「不會吧?這麼大一株珊瑚呢。」少卿一臉的詫異。
他不著急,就是因為想到了即便冷青竹的孩子依舊遺傳了寒毒,有葉紫蘇和萬年火焰珊瑚在,便是再拔一次毒又如何。
「你說呢?」葉紫蘇反問道。
沐千雪不禁默默無語。
這還真是個兩難的選擇,甚至……沒有任何理性的理由,純粹就是二選一賭運氣的事。
要怎麼辦?
又那麼一瞬間,她還真是有點討厭自己了。
要是當初她沒有害得冷青竹中青絲碧之毒,他的寒氣就不會發作,也許就像葉紫蘇說的那樣,沒有誘因,一輩子都能與常人無異。退一步,要是她沒有那麼急著要了冷青竹的身子,也就沒有現在二選一的煩惱了。
不過,她也有些無奈。上一世,她登基十年,一生無後。雖說後來知道有凌緋的關係,但後宮懷過孕的侍君也屈指可數,凌緋同樣無子。可這次遇上冷青竹,明明就只是兩次親密的關係,就有了這個孩子……
果然,上一世的無後,是她太過愚蠢信任凌緋的報應嗎?
「千雪,怎麼辦?」少卿的眼中有些茫然的脆弱。
沐千雪拍拍他的手,來到冷青竹身邊,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覺得……」葉紫蘇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不管怎麼說,還是第二種安全一些。先不管怎樣都有危險的孩子,若是現在馬上治療,因為懷孕而內息不順的你,對萬年火焰珊瑚的抗藥性也會大大減弱的。」
「那還有選擇嗎?」沐千雪歎了口氣,暗暗有了決定。
她和青竹的孩子固然重要,但冷青竹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這一世,第一個讓她動了真心的男人。
即便是少卿,在一起久了,或許比冷青竹更親密,然而,一直以來,她對少卿也不過是喜歡和愛憐,和冷青竹那種靈魂纏繞的感情不能相提並論。直到神殿坍塌的那個晚上,她看到站在洶湧的海浪中的少卿,那一瞬間,才真正有了枰然心動的感覺。
「是沒有選擇。」冷青竹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堅定地抬起頭來,一字一頓地道,「我選第一種,立刻治療。」
「青竹!」沐千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叫了一聲。
「你考慮清楚了?」葉紫蘇歪了歪頭。
「我……」冷青竹苦笑了一聲,低歎道,「我怕是沒有選擇。我的身體,怕是熬不到九個月後。」
「這麼嚴重?」少卿嚇了一跳。
葉紫蘇一言不發,重新把了一次脈,許久還是皺眉。
「如何?」沐千雪緊張地問道。
「我擅毒不擅醫。」葉紫蘇一撅嘴,雖然滿臉的不情願,但還是道,「叫那個混賬女人來看看吧。」
「知道了。」沐千雪沉著臉,也顧不得等明天,直接就對少卿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海若煙揪過來。
「我馬上去。」事關冷青竹,少卿的作風更加雷厲風行,毫不遲疑。
「我想睡一會兒,你去看看凌藍吧。」冷青竹低聲道。
「嗯,無殤的密信已經說過了。」沐千雪小心地將他扶上床,拆了髮髻,褪去外衣,蓋好被子。
「我跟你去?」葉紫蘇抬頭。
「不用了,凌藍是受傷不是中毒,顧太醫的醫術不錯。」沐千雪笑笑,又柔聲道,「一路上你也累壞了,去休息吧。萬年火焰珊瑚不會跑的,何況,你要煉藥還需要特殊的器皿,明天去寶庫裡找。」
「嗯。」葉紫蘇應了一聲。
沐千雪放下床帳,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陛下。」夜無殤果然已經等候在外面。
「傷口沒事了?」沐千雪看了他一眼,往偏殿走去。
「早就沒事了,多謝陛下掛念。」夜無殤低頭道。
「你的密信告訴朕青竹有孕了,凌藍受傷了,但從來都半句不提及你自己。」沐千雪歎息道,「若是青竹沒有特別告訴我,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讓朕知道?」
「屬下……不過小傷而已,沒必要讓陛下為了這等小事分神。」夜無殤低著頭道。
「從前,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到底受過多少傷?」沐千雪的語氣已經帶了幾分惱火。
夜無殤沉默下來,沒有接口。
「顧太醫看過了沒有?」許久,沐千雪挫敗地歎氣。
「皮肉之傷,上些藥便好,何須勞煩太醫。」夜無殤道。
「你!」沐千雪一挑眉,想衝他發怒,但看著他的模樣,火氣又發作不出來,憋在胸口,一時間臉色變幻不定,週身的氣息也壓抑了許多。
「陛下?」夜無殤眨了眨眼睛,茫然道。
「過來!」沐千雪粗魯地抓住他的手腕一扯,拉著他就轉了方向。
「陛下?凌將軍在西殿……」夜無殤被拉得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倒。
「你閉嘴!」沐千雪陰沉著臉打斷,連剛才冷青竹的狀況帶來的憂慮也一併化作怒火噴湧而出。
夜無殤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有反抗地由得她拉著走。
「呯!」沐千雪一腳踢開一扇房門。
「陛下?」裡面的顧影跳了起來,桌上的東西摔了一地,目瞪口呆。
「你過來!」沐千雪一用力,將夜無殤扯過來,推倒在椅子裡。
「這……夜侍衛這是?」顧影一頭霧水,小心地看著好像是盛怒中的女皇陛下。
說起來,女皇陛下是什麼時候回宮的?竟然事先一點兒徵兆都沒有!
「看看他的傷勢。」沐千雪不管她在想什麼,直接吩咐道。
「是。」顧影雖然疑惑,但也不敢怠慢,趕緊把脈,隔了一會兒,臉色卻舒緩了不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才起身道,「陛下,夜侍衛不久前受過傷,不過現在外傷已經差不多了,內傷嘛……他自己應該有運過功,再將養幾天便無礙。只不過……」
「說!」沐千雪不耐煩道。
「夜侍衛曾經反覆受傷,又沒有好好調養,年深日久,身體內部總是會留有暗傷的,現在雖然看不出問題,但將來……尤其是成親生子,怕是會很危險。」顧影道。
還沒聽完,沐千雪的臉色就發黑了,回頭冷笑道:「這是你說的小傷,沒事?」
「確實不是大事。」夜無殤淡然道。
「你!」沐千雪怒極,直接道,「顧影,開藥!醫不好他朕摘了你的腦袋!」
「臣自當全力以赴。」顧影苦笑,不過幸好夜無殤的問題還沒有到無法可想的地步,所以她也不怎麼慌亂。
「至於你。」沐千雪瞪著夜無殤,緩緩地道,「在顧太醫說你『沒事』之前,你不用來見朕了!」
「陛下!」夜無殤臉色巨變,猛地站起身來。
「朕金口玉言,絕無更改!」沐千雪丟下一句話,摔門出去。
「這個……」顧影歎了口氣才道,「陛下也是為了你好,還是莫要辜負陛下一片苦心吧。」
夜無殤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那身影中,隱隱流露出幾分委屈。
而沐千雪發過了火,讓自己清醒了一下,這才重新向西殿走去。
凌藍重傷之下,為了便於保護,冷青竹便將他安置在了碧海閣中,讓暗衛貼身守護,顧影也留在碧海閣中,不用每天跑來跑去招人注目。
沐千雪深吸了一口氣,將殘餘的火氣壓下,輕輕地推門而入。
殿中原本有幾道氣息,在她進門後便隱去。夜無殤教導出來的暗衛個個都是人才。
沐千雪走到床沿坐下,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床上的凌藍依舊沉睡著,臉色雖然不好,但也不是沒有一絲血色的慘白,幸虧頭部沒有傷痕。
「其實……朕真不知道是上輩子欠你的,還是這輩子你欠朕的。」看了他許久,沐千雪才開口自語了一句,苦笑著搖搖頭。
上一世的凌藍是為她而死,可是眼前的這個凌藍……一切都尚未發生。若是這一世凌緋沒有起異心,大婚之後能斬斷過去,或許等時間久了,她心結漸淡,即便沒有上一世的專寵,但他們依舊可以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帝后,留下一段美談的。
凌藍……沐千雪其實很清楚,她上一世對凌藍的愧疚,不應該強加在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身上。可是,當初她第一次見到冷青竹的時候,雖然也對上一世自己做過的事有所抱歉,卻沒有這麼強烈的愧疚。
難道果然是因為凌藍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所以留下了太過深刻的記憶?
「陛下?」沉思間,耳邊忽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
「你醒了?」沐千雪一怔,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凌藍竟然睜開了眼睛,疑惑地看著她。
「臣失禮了。」凌藍動了動,發現自己的狀況實在無法起身行禮,這才作罷。
「傷勢如何?」沐千雪問道。
「已經運功療傷了,而且顧太醫的醫術很好,再過幾日便可下床。」凌藍答道。
「那就好。」沐千雪點點頭。
瞬間,殿中又沉默下來。
沐千雪也感覺到了無話可說的尷尬,上一次見面,她揭開了凌緋的醜事和凌藍的真實身份,逼迫凌藍暫代鳳後之位,兩人之間的相處著實說不上愉快。
這次回來,若是一切如常倒也罷了,可偏偏凌藍被那紅衣少年打成重傷……
「陛下所托,凌藍皆已做到,宮中一切平安。」凌藍輕聲道。
「可是你說不上平安。」沐千雪歎道。
「臣是武將,這點小傷不過平常,並無大礙。」凌藍很平靜地道。
沐千雪莫名地又開始煩躁起來。
先是夜無殤,後是凌藍,這幾個男人,怎麼就一個比一個不把自己當回事?非要把自己搞得傷痕纍纍才滿意麼。
「陛下?」或許是她的臉色太過難看,凌藍也有了一絲不安。
「罷了,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沐千雪一下子站起身。
「是。」凌藍應了一聲,暗自卻沒有理由地鬆了口氣。
沐千雪皺了皺眉,打了個手勢示意暗處的暗衛好好守著,開門出去。
穿過連接的迴廊,外邊是碧海閣四季長青的竹海。
一陣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偶爾響起一兩聲清脆的鳥鳴,在繁華的皇宮裡,顯得異樣的寧靜。
站了一會兒,她還是回到了冷青竹的臥室。
葉紫蘇已經不在,不過萬年火焰珊瑚也不在,就不知道這人究竟是聽話去休息了,還是為了不打擾冷青竹休息,抱著寶貝換地方研究去了。
不過,以沐千雪對葉紫蘇的瞭解,恐怕是後一種居多。
小心地不發出聲音在床邊坐下,幫冷青竹拉好滑落的被子,又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
雖然是回來了,不過碧凌一行留下的後遺症並不少,尤其是近在眼前的戰爭……
她需要高手隨行,可是冷青竹有孕,少卿暈船,海若煙……在從碧凌回來的船上她就明白,這個女子是不會願意被牽扯進這種事裡的。
真是麻煩啊……
再想起凌藍……漸漸的,心裡有了一個決定。
鳳後,大將軍。
既然凌藍選擇了後者,那麼……如他所願吧,這場戰爭,就是最好的機遇。至於他的男子之身,他的將來,那都是凌藍自己選擇的。
那麼,沐千雪決定尊重他的選擇。不再用上一世的愧疚,將自己覺得對他好的方式強加給他,哪怕這是一條錯誤的道路,凌藍敢走上前,自然就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而她,終究只是局外人。
從今以後她會記住,這個凌藍,不是上一世為她而死的凌藍。
&8226;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