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擅闖中宮!」寂靜中傳來流風的喝聲。
「哼!」
一聲帶有金屬質感的冷哼,就彷彿是在耳邊響起的一樣,讓凌藍不禁手一顫,拿著補妝的胭脂頓時摔在地上,打翻開一片血一樣的紅。
「讓他進來!」冷青竹幾乎沒有考慮就提高了聲音。
就憑這一聲冷哼,他就能判定來人功力之高,絕對不在自己之下,流風和浣月萬萬擋不住那人三招兩式,何況……距離這麼遠就有如此沉重的殺意,實在犯不上讓暗衛白白犧牲。
「皇貴君。」凌藍的臉色很凝重,自覺地退了幾步。
雖然不是江湖人,但他的判斷力絕佳,也知道此刻的敵人沒有自己插手的餘地,離得近了,只是負累罷了。現在只要不給冷青竹添麻煩,就謝天謝地。
「鳳後請再稍退些。」冷青竹沒有看他,只是輕聲道。
「小心。」凌藍叮囑了一句,直接退到了最角落裡去。
冷青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不禁心下暗自讚歎。
凌藍選的位置很好,不顯眼,前面有屏風擋著,距離大門的直線上,障礙物是最多的,而且身後就是窗子,不會沒有退路。
至於為什麼不離開——強敵在前,離開冷青竹的視線範圍才是找死!
沉重的呼吸中,滿頭大汗的流風和浣月舉著劍,慢慢後退著進了殿內。
「保護好鳳後。」冷青竹說著,目光一凝,一直含而不露的氣勢外放,一瞬間,殿中的讓人就感覺到渾身一輕,呼吸順暢。
「是。」兩個少年立即後退,警惕地攔在屏風處。
冷青竹細細思索著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只是單憑著短短一個音節,委實難以判斷準確。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來的,絕對是熟人!
沒有一絲腳步,一條黑影像是用飄的進了大殿,若是滅了燭火,看起來就像是幽靈一般。
冷青竹皺緊了眉,握著劍柄的手猛地一緊。
「許久不見了啊,寧皇貴君。」來人發出一絲陰測測的笑聲,摘下了頭上垂著黑紗的斗笠,扔在一邊。
「啊!」雖然暗衛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但流風浣月畢竟年紀還小,沒出過什麼任務就被指派來服侍冷青竹,一下子看到這樣的東西還是臉色慘白地驚叫出聲。
冷青竹也不禁頭皮一陣發麻。
只見那黑衣女子大半邊臉上都已經漆黑如墨,而且開始化膿**,翻出紫黑色的血肉,右眼更是一片血紅,幾乎分不清哪裡是眼白,哪裡是瞳孔,只有左眼附近一小片正常的肌膚,襯得那只獨目中的恨意更加冰冷刺骨。
距離近了,冷青竹幾乎有發抖的錯覺。那種撲面而來的殺氣,就像冰冷的無形利刃,一寸寸凌遲著自己的肌膚,讓他分辨不出那是因為殺氣的侵蝕,還是體內的寒毒。
「什麼人擅闖中宮!」屏風後的凌藍一聲厲喝,同樣的一句話,比起之前顫音的流風,氣勢畢露。
「果然不愧是凌紅茹的孫兒。」黑衣人遙望著那不甚清晰的側影,一聲冷笑。
臉上扭曲的皮肉抽動開來,更顯得猙獰可怖。
「慕容……九幽?」冷青竹遲疑了一下才有些不確定地道。
雖然聲音有些尖刺,但應該是慕容九幽沒錯,依稀的輪廓也不差,只是……她的臉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的?
「想不到本座變成這個樣子,寧皇貴君都能認出來?」慕容九幽道。
「怎麼會!」凌藍頭皮一陣陣發麻。
「你這是?」冷青竹看著她的臉,沉思了一陣,若有所悟。
「還不是葉紫蘇的毒?」慕容九幽的聲音中滿是怨毒,「他人呢?」
冷青竹一愣,立即恍然大悟。
慕容九幽的目標竟然是葉紫蘇!想必變成這個樣子的她,一直沒有和屬下聯絡,所以不知道沐千雪竟然把葉紫蘇帶去碧凌了吧,以正常情況來看,救人之後送回宮裡才對。
只是,她雖然放了火,引起混亂,調開了侍衛,可卻找不到想找的人……無奈之下只能選擇來中宮。
「紫蘇不在,慕容堂主白來一趟了。」想透了,冷青竹雲淡風輕地一笑,神色間也舒緩下來。
「冷青竹,你竟然護著你的情敵嗎?」許久,慕容九幽忽然開口道。
「我樂意!」冷青竹情知她把凌藍當成沐千雪深愛的凌緋,挑挑眉,只在心裡好笑。
「原本本座只想找個夠份量的人質,你冷青竹……太麻煩了。」慕容九幽緩緩地道,「不過,沒想到你竟然甘願第一時間來保護凌緋,本座倒是錯看了你。」
「哦?」冷青竹笑了笑,不無好奇地道,「不知道堂主原本是怎麼看我。」
「人人說你是大俠,不過……終究你也是和沐千雪一樣的人,只不過你做得比她好看些罷了。」慕容九幽冷冷一笑,猛地抽劍就刺過來。
冷青竹早就時刻警覺著,見狀毫不慌亂,一甩身上的斗篷,春雨劍出鞘,連擋帶封,將她的招式盡數引了開去,化作無形。
只聽一陣密集的金鐵交鳴之聲過後,兩道人影一觸即分,又停下了動作。
冷青竹低頭望了望自己的春雨劍,臉色微微一變。
兵器的好壞,與他們第一次交手的時候並無區別,慕容九幽耗費大量的內力護住長劍,才能使之與春雨劍碰撞而不折斷,然而,刺客的春雨劍,從劍尖開始,竟有有一寸變成了青黑的顏色,而且還在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往下擴散!
再一抬頭,果然,慕容九幽別說手裡的劍,連帶她握劍的那隻手,整個兒都呈現出了同樣的顏色。
好厲害的毒!
冷青竹倒抽了一口涼氣,當機立斷地一揚手,將春雨劍往地面一插。
只聽「嗤——」的一聲,吹毫立斷的寶劍全部沒入了地面,只留下了一個煎餅在外面。
「當機立斷,取捨有度,雖然是敵人,本座依舊不得不欣賞你。」慕容九幽道。
「你現在是名符其實的毒人,那毒不僅在你體內擴散,甚至你碰到的東西都會開始染毒。」冷青竹冷冷地道。
「不錯。」慕容九幽坦然道,「你的兵器只要和我碰撞,就會帶毒,很快就會蔓延到你身上,若是你不用兵器,肉掌相搏,當然是死得更快!如何?」
冷青竹抓住邊上掛著的天青色紗幔,順手扯了半幅下來,用力一卷,變成了一條足有三丈多長的軟鞭,隨即淡然道,「紗最難染毒,何況它夠長,至少在我放倒你之前,無需擔憂毒素擴散。」
慕容九幽似是愣了一下,又看看這殿內為了美觀,到處掛上的紗幔。
「僅是紫蘇的毒,不過這幾日工夫,以你的功力,斷然不會發作到這等地步,究竟怎麼回事?」冷青竹道。
「這個,就不勞動問了!」慕容九幽臉龐一陣扭曲,揮劍挑起了桌子砸過去,然後自己也跟著衝上。
冷青竹手裡的鞭子算是軟兵器,對付桌子這樣的大件定是不如刀劍好使,不得不閃了閃,順手捲住了一條桌腿,將桌子扔到了一邊。
下一刻,漆黑的劍尖已經到了眼前,鼻端幾乎可以聞到毒藥腥臭的味道。
冷青竹不敢讓身上的任何部位觸碰到慕容九幽,腳尖一點,立即退後,隨即喝道:「立刻帶著鳳後走!」
「是!」流風浣月答應一聲。
凌藍原本輕功也算不上好,乾脆就由他們帶著,穿窗而出。
「你還真是為一個明明恨不得想除去的男人犯險啊。」慕容九幽嘲諷道。
「他死了,我會很麻煩,比在這裡拖住你還麻煩。」冷青竹一邊沉著應付,盡量拉開距離,一邊道。
「無所謂,雖然你冷青竹不好動,但若是你……恐怕比凌緋更有價值?」慕容九幽也不去追離開的三人,反而逼得更緊。
冷青竹一張口,但空氣中凝固的腥味卻讓他胸口一陣翻騰,差點連武器都握不住。
這點空氣中的殘毒還不足以傷害他,但是長久下去卻不好說,何況,他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狀,那種從骨髓深處泛開的寒意,幾乎是一種能凍結血脈的冷。
「冷青竹,看來你的身體也有問題呢。」慕容九幽帶了一絲志在必得的獰笑。
冷青竹咬了咬嘴唇,不再分心說話。
可以感覺得到,面前的人,雖然身中劇毒,皮膚都開始潰爛,但內力卻是不降反增,每一劍都無比沉重,甚至連劍風都是帶毒的。
這樣下去……很危險!
「沒有人會來的。」慕容九幽寒聲道,「本座一路進來,就用毒封鎖了這座宮殿,普通的士卒若是進入,立即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冷青竹心中一沉,立即放棄了調集禁軍亂箭射殺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他的臉色微變,猛地想起了從窗口離開的凌藍和流風浣月!
原本是擔心有人看出了凌藍假扮鳳後出招試探才把他帶來的,千萬不要弄巧成拙才好。那樣的毒氣……修煉外家功夫主的凌藍禁受不起!
心神微亂之下,軟鞭被削斷了一截,險些劃破皮膚,讓他趕緊靜下心來。
不是考慮別人的時候了。冷青竹一咬牙,強行壓下身體的各種不適。
如果今天他在這裡殺不了慕容九幽,那就別想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