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冷青竹捂著嘴咳嗽了幾聲,攏了攏身上雪白的狐裘。舒煺挍鴀郠
手指從順滑的皮毛上滑過,淡淡的,莞爾一笑。
想起當初那人強硬地替他選了這身雪狐,還以為是沒什麼機會穿的,畢竟……以他的功力,幾乎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了,哪裡需要這般厚實的衣物影響動武呢。
不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些。
遠遠的,一陣腳步聲傳來,在房門口停下。
腳步很輕,若是常人,恐怕豎起耳朵都聽不見的。
「流風麼,進來吧。」冷青竹放下手裡的書卷,靜靜地開口。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端著茶盤走進來的少年臉上帶有幾分驚訝之色,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他是暗衛訓練出來的,最擅長的就是隱匿蹤跡和氣息,不過他知道屋裡的人是誰,當然不覺得自己能瞞過這個人。可是……為什麼他連來的是誰都聽得出來呢?
「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是不一樣的。」冷青竹看得出他的疑惑,淺淺地一笑,「比如說你和浣月,修煉的輕功路數不一樣,習慣上自然會有差別。」
「皇貴君真的很厲害。」流風的聲音中滿滿的崇拜。
「呵呵……」冷青竹笑著搖搖頭,接過茶杯,打開杯蓋。
淡淡的甜香散發開來,在冬日的夜晚顯得暖暖的。
冷青竹王者杯中淡紅色的茶水,微微皺了皺眉。
「這是奴婢選了最好的棗子調配的早茶,冬天很是溫養血脈的。」流風道。
「為什麼最近晚上送來的都是各種熱性的藥茶?」冷青竹放下了杯子,盯著他道。
「這個……」流風睜著一雙無辜的眸子,疑惑道,「皇貴君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冷青竹依舊微皺著眉。
他當然不覺得暗衛會對他不懷好意,可是……無論是作為暗衛還是作為侍從,似乎都沒有必要在一杯茶上做如此多的工夫才對。夜無殤知道他出身江湖,沒有那麼多考究的生活習慣,甚至真正出身權貴人家的公子都不會做到這個地步的。
「陛下對皇貴君很好。」流風道。
「陛下沒那麼細膩的心思。」冷青竹一聲哂笑。
「那是……」流風轉著眼珠,銀牙咬緊了嘴唇。
「好了,也別想著怎麼騙我,你還嫩著。」冷青竹端起那杯被他放置在一邊的早茶,趁熱抿了一口,輕笑道,「你們都應該知道我不喜甜食,這些日子變著法子弄得這些,究竟是誰吩咐的?」
「皇貴君,奴婢沒有惡意……」流風諾諾地道。
「我當然知道你們沒有惡意,不然也不會忍到今天才問。」冷青竹慢慢地將棗茶喝乾,杯子放回到他還拿在手裡的茶盤上,又吐出兩個字,「說吧。」
「是太醫院吩咐的。」流風無奈地道,「皇貴君近日老是咳嗽發寒,臉色也不好,您不宣太醫,只好用些溫熱補氣血的膳食。」
「需不需要我宣顧影來問一問?」冷青竹眉頭都不動一下。
「啊……」流風這回終於垮下了臉。
「早就說了,想在我面前耍花樣,你還差得遠呢。」冷青竹道。
「其實……」流風眼珠亂轉,一臉的糾結。
「還在想怎麼編?」冷青竹看了,實在也是好氣加好笑。
「呃……」流風忍不住低下頭去,腳尖不住地畫來畫去。
冷青竹不禁歎了口氣,有點想扶額了。
如今他百分之百確定,這件事一定和夜無殤有關係,只有他的命令,才能讓暗衛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敢對他說實話了。
「還是我來說吧。」就在這時,門再一次打開,夜無殤平靜地走進來。
「去哪兒了?」冷青竹掃了他身上那明顯是出宮去過還未換下的便衣一眼,詫異地道。
自從假扮沐千雨和慎王鬧了一場之後,京城的水一片渾濁,正是靜觀其變的時候,實在沒有必要再輕舉妄動的。
「你先下去。」夜無殤一偏頭,吩咐了一句。
「是。」流風舒了口氣,趕緊行禮退下,細心地關好門。
沒一會兒,整座碧海閣就沒有第三個人的聲息。
「怎麼回事?」冷青竹說著,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
夜無殤目光一垂,身形不動,依舊恭敬有禮地道:「我只是出去看看情況,皇貴君不必擔心。」
「我不是問這個。」冷青竹見他非要守著君臣之禮,也不強求,只道,「你叫流風出去,那問他的問題,也該由你來解答?」
「既然之前一直沉默,那今日又何必非要問呢。」夜無殤歎息道。
「我一直以為,到了合適的時候你會說。」冷青竹道。
「你……」夜無殤遲疑了一下才道,「有沒有覺得今年冬天你特別怕冷?」
冷青竹聞言,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上的狐裘。
怕冷,容易風寒,這個問題他一直都注意到了,不過……畢竟當初在九幽堂的八劍圖下傷勢很重,這才一個月工夫,就算外傷痊癒了,但身體顯然不可能這麼快就調理好的,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難不成……還有別的問題嗎?
何況,若是真的有問題,那些紅棗生薑之類雖屬熱性卻不算是藥的東西喝了有什麼用?
「你對別人的事都這麼敏感,什麼時候能多關心自己一點?」夜無殤苦笑道。
「我的身體……是有什麼問題嗎?」許久,冷青竹才問道。
三天之前顧影才進宮請過平安脈,診斷一切正常,他相信,除非是自己的身體出了致命的問題,否則顧影不可能瞞著他。
可是……他自己也略通醫術,會不會死這個問題難道還不會判別嗎?他最多也就是調理不當,氣血虛弱而已,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會死,女皇不在,誰給顧影的膽子讓他自作主張隱瞞下來的?
「皇貴君不用問顧太醫,她診斷不出來的。」夜無殤搖了搖頭道,「是葉公子臨走前吩咐的,讓我給你準備的飲食全部要溫熱屬性的,寒涼之物一概都不許有。」
「紫蘇?」冷青竹一怔,隨即臉色微變,「你說我中毒了?」
怎麼可能!天下間怎麼會有人能無聲無息給他下毒,而且至今沒有任何感覺……不,胃寒,莫非就是中毒所致?
渾厚的真氣頓時運轉起來,奇經八脈都暢通無阻,沒有絲毫中毒應有的跡象,讓他更加困惑了。
「葉公子說,你的血中天生帶有陰寒毒性,只是平時很微弱,你內力深厚,更是完全感覺不到,便是你的血讓別人喝了,那點劑量一不會讓人中毒。」夜無殤的臉色很凝重,慢慢地道,「那種毒很難發現,就連當初海少門主都沒有察覺。但是,這種毒並不算複雜,既然發現了,只要海若煙出手,很容易就能破解。」
「既然如此,你擔心什麼?」冷青竹並沒有因為他的話安心,反而更加嚴肅。
若真是如此簡單,恐怕他們早就挑明了真相,讓海若煙來醫治了吧!
「葉公子說,解毒並不難,但困難的是,皇貴君天生帶毒,便是解了你身上的毒,新生的血液又會帶有新毒,不過幾日工夫,變回回復原狀。」夜無殤道。
「若是我隔幾日吃一次藥呢?」冷青竹沉吟道。
雖然疑惑自己的血液怎麼會有毒,但他相信葉紫蘇和夜無殤不會用這種事開玩笑,所以,比起為什麼,還是怎麼辦更重要多了。
「藥……是有抗性的。」夜無殤道。
不用他說下去,冷青竹也明白了。
藥有抗性,長久下去,解藥的效力會漸漸衰弱,直到……最後完全失效。
「是青絲碧的緣故吧?」冷青竹想了想道。
既然是寒性的毒,這麼多哦年沒有發作過,不至於會突然發作,也只有自己曾經替沐千雪擋了的青絲碧之毒了。同為寒性毒,自然會有呼應。
一抬頭,過看見了夜無殤錯愕與敬佩的目光。
「千雪……知道嗎?」冷青竹道。
「應該……不知道。」夜無殤遲疑了一下,才搖頭。
「那麼,想必紫蘇有解決的辦法吧。」冷青竹一笑,整個人都放鬆了。
「有時候真覺得,你不是人。」夜無殤愣了一下才道。
「只是覺得,要是紫蘇沒辦法,一定會告訴千雪的,既然她不知道,想必是你們希望這件事悄悄解決,最好她從來沒有知道過,是吧?」冷青竹道。
「陛下……」夜無殤猶豫了一下才道,「陛下很喜歡皇貴君,想必皇貴君也不希望陛下焦急擔心的。」
「那是自然。」冷青竹微微偏過頭,燭光下,白皙的臉龐映出微紅的光暈,看起來少了幾分凌厲,似乎多了幾分溫雅。
「那麼,我出去了。」夜無殤道。
「嗯。」冷青竹沒有動,直到聽到房門開合的聲響,許久,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抓住了狐裘的領口。
血中帶毒……他不覺得世上有人能暗算他,那麼……
驀然間,曾經翻閱過的古籍映入腦海。
大楚王族……似乎鮮少有長壽者呢。
然而,下一刻,他又不禁啞然失笑,自己身上的大楚王族血脈早已淡得不能再淡了,即便是一族的宿命,什麼時候又輪得到他了。何況,既然葉紫蘇說有辦法,那等著他回來便是。
區區寒毒而已,好不容易才坦誠了自己的心意,也得到了那人的回應,他們還要在一起很多很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