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二十一章奉旨廢了你
「殿下,該喝藥了。舒葑窳鸛繯」紅玉端著藥碗來到床前。
凌緋半靠在床上,臉色有些發白,顯得病懨懨的,一聞到藥味,忍不住就皺起了眉。
「殿下,這是陳太醫開的藥,悄悄煎好了送過來的。」紅玉小心地道。
凌緋捂著嘴,強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接過藥碗,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一閉眼,一飲而盡。
「嘔……」
「殿下!」紅玉趕緊捧上酸梅。
好不容易壓下了胃裡的翻騰,凌緋趴在床沿,大口喘氣。
這個孩子……孩子……千雨還不知道,一直想找合適的機會跟女皇說,可是,日期不好對上,他可以編理由讓陳太醫幫忙先行隱瞞他懷孕的事,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那不是女皇的孩子!
大婚之後,因為女皇新登基,政務繁忙,又碰上靈州的匪患、秦州的蝗災,忙完後又是祭天和新年,女皇留宿中宮的日子本就不多,想要矇混過去不容易,本想著時間長一些,數日上下的時間差容易模糊,卻不料女皇陛下居然又微服出宮去了。
說是巡視鄞州,可是凌緋總覺得不對勁。而且這一次沐千雪離京居然事先沒有任何徵兆,甚至連告別都沒有,第二天才有人來告知。
他是鳳後啊!
凌緋咬著牙,平順了呼吸,緊緊握起了拳頭。
腦中不由得又浮現起兩條人影,女皇身邊的男人,他當然派人去查過底細,藏劍山莊的兩位莊主,雖然是出身江湖,但論容貌氣質以至才情,無不是上上之選。
沐千雪,她這是移情別戀了嗎?明明說過只愛自己一個人的,可是……皇貴君,還賜了「寧」的封號,這樣的榮寵,明明白白就是在打他凌緋的臉!
「殿下沒事吧?」紅玉擔憂地道。
「沒事。」凌緋推開他,姣好的臉龐微微有些扭曲,許久,慢慢地平靜下來,淡淡地道,「紅玉,去請瑞王殿下來。」
「可是殿下,這麼晚了……」紅玉遲疑了一下,沒有動。
不是他不去,而是……這個時候,正常狀況下,哪怕此刻女皇並不在宮裡,以瑞王的謹慎,也不會進宮惹人注意的。
「告訴她我有了她的孩子,她不來我就去找她!」凌緋怒道。
「是!」紅玉心中一寒,知道將會有大事發生,不敢多說,趕緊去了。
不是不知道凌緋現在做的事一被發現,死一萬次都不夠,無奈自己和他的性命是綁在一塊兒的,就算是錯,也只能一錯到底了。
凌緋抓起一顆梅子扔進嘴裡,酸酸的味道沖淡了想要嘔吐的不舒服,一手摸了摸小腹。
現在從外表看來還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是用不了一個月,那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忽然間,寂靜的宮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什麼人?」凌緋一驚,迅速拉上了被子蓋住腹部。
因為懷孕的事,他生怕走漏了消息,將侍從都撤到了外殿,尤其是晚上,除了紅玉,他素來不允許任何人入內,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擅闖?而更讓他不安的是,為什麼外面的侍衛沒有阻攔,甚至連通報都沒有?
「是我。」冷淡的聲音隨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
凌緋不禁怔了一下,這個聲音,聽起來很陌生,但偏偏陌生中又流露著無比的熟悉。
是誰?一句回答「是我」,那就代表是自己的熟人,不是嗎?
「吱呀~」殿門被推開,修長的身影慢慢走進來。
「姐姐?」凌緋看清了來人,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更加錯愕。
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冷冷淡淡,除了他主動召見之外絕不踏入中宮的凌藍居然會深夜出現在自己屋裡,可是……就算凌藍是禁軍統領,掌管宮內的守衛佈置,但自己的中宮守衛裡有不少是沐千雨安插的人,絕不會聽命於凌藍,怎麼會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任由他長驅直入?
「你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凌藍看著他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惘然。
凌緋又是一愣,隨即恍悟過來剛才感覺到的不協調是什麼。
凌藍的聲音一直以來都是清亮平和的,可今晚他說話卻帶著低沉的暗啞,絲絲縷縷纏繞的婉轉繾綣,明顯可以聽出來是男子的嗓音!
看著依舊是一身輕甲戎裝的人,凌緋忽然有種荒謬的感覺。
「你已經擁有了我所羨慕的一切,為什麼總是不知足。」凌藍伸手摘下了頭飾,任由一頭長髮披散下來。
「你、你是……」凌緋指著他,臉色更加慘白,連手指都在發抖,「你是男子,你、你這是欺君!」
「要說欺君,也是爺爺和父親大人欺君,何況……」想起那一夜的沐千雪,凌藍嘲諷地一笑,「你以為女皇陛下不知道?」
「我……」凌緋頓時啞然。
只可惜,現在的他不知道,上一世,女皇陛下的確是到死都沒有察覺凌藍的男兒身,反倒是被他無意中發現了。不過這一世,原本的命運軌跡早就拐了七八個彎了。
「外面的侍衛我都放倒了,不到天亮是不會醒的。」凌藍繼續道。
「你究竟想做什麼?」凌緋平靜下來,心下不住地思忖。
「奉旨……」凌藍盯著他,緩緩地道,「廢了你。」
「……」凌緋睜大了眼睛,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不由得眼前一陣發黑。
凌藍臉上閃過一抹不忍,但卻沒有開口。
「胡說!你胡說!」凌緋也顧不上會不會驚動外人,大吼道,「陛下怎麼會i廢了我,就算要廢我,為什麼是你!半夜三更襲擊我的守衛,是你……是你想謀反是不是!」
「言重了,謀反這種事,不是你最擅長的嗎?」凌藍面無表情地道。
「我沒有!」凌緋想也不想地反駁。
謀反?他怎麼會有這種念頭,他只是……只是……想和沐千雨在一起?
「你是鳳後,那人若不弒君謀反,你們怎麼可能在一起。」凌藍歎息道。
「你說什麼?」凌緋顫聲問道。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凌藍道。
凌緋死死地瞪著他,衣服不可置信的樣子,暗地裡早已心亂如麻。
怎麼會?凌藍怎麼可能知道他和沐千雨的事?不……一定是圈套!
「我不懂你的意思。」凌緋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不是已經派紅玉去請人了嗎?」凌藍挑眉反問。
凌緋臉色一白,被子下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單。
他是真的……知道?那沐千雪呢?是不是也知道?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心底最深處,飛快地閃過一絲痛楚,卻因為消散得太快太突然,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緋兒,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況……」凌藍停頓了一下,才有些苦澀地道,「你太小看我們的女皇陛下了。」
「陛下不在京裡,你這個時候廢了鳳後,就不怕引起朝政混亂嗎?」凌緋道。
「我只是奉旨廢你,沒有廢後。」凌藍打斷道。
「那有什麼區別?你……你……」凌緋話說到一半,忽的想起了什麼,竟然慢慢地收了聲。
「緋兒,我們是雙生子。」凌藍淡然道。
「不可能的!」凌緋終於控制不住地大喊。
李代桃僵?開的什麼玩笑,就算凌藍和他有六七分相像,但畢竟不是一模一樣,稍稍一細看就會被發現的,別說是沐千雨和近身的侍衛侍從了,就算出席過家宴的安王慶王、其他幾位皇子皇女都是能一眼分辨出來的。
「看不看得出來並不重要,只要陛下說我是誰,我就是誰。」凌藍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緋兒,皇族之人都有城府,就算看出來了,誰又會冒冒失失就揭穿呢?你以為沐千雨是真的愛你?他若愛你,就不會眼睜睜看著你進宮,沒有做任何嘗試,他若真的愛你,就不會在你進宮之後依舊與你藕斷絲連,終究釀成彌天大禍!」
「你胡說!」凌緋死死地瞪著他,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慘白的臉頰上因為憤怒而泛起一抹病態的紅暈,「我和千雨是真心相愛的!她是女皇啊,聖旨一下,誰敢抗旨?是沐千雪活生生拆散我們的!都是她的錯!千雨、千雨答應過我,一定會想辦法娶我的!」
「緋兒,你能不能別這麼天真了?」凌藍忍不住苦笑起來,這個弟弟是不是從小被爺爺和父親保護得太好,又嬌慣得唯我獨尊,才會以為世界都是圍著他一個人轉的?
「你懂什麼!沒有愛過的人,你又能懂什麼!」凌緋怒吼道。
凌藍一震,忽然有種全身無力的感覺,不由得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平日的淡然。
沒有愛過?誰說他沒有愛過!
十年之前,將軍府後院裡,親手送出的那塊藍玉,壓在心底十年的愛戀。
說不出口,不能說出口。
因為他是凌藍,將軍府的繼承人,那樣的愛戀,不被允許,最終只能深埋起來,靜靜地等候著純美的愛戀發酸發苦,直至化為灰燼。
「沒有話說嗎?你到底明白我什麼……」凌緋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多了一絲哽咽。
「我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凌藍重重地歎了口氣,無奈地道,「緋兒,你是鳳後啊,如果陛下不在了,你就是太鳳後,你覺得……沐千雨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娶你?皇位和你在她心裡孰輕孰重,你到底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或者說……是不願意明白?如果沐千雨謀反成功,那麼你……就是她登上皇位的最大污點!」
他的話沒有任何修飾,直白得像是一柄鋒銳的寶劍,一碰就能讓人鮮血淋漓。
凌緋臉上的紅暈瞬間消褪。即便他不知道凌藍的話其實就是他上輩子的結局,可是那字字誅心的話語,宛若十二月裡兜頭淋下的一盆冰水,一下子澆滅了他所有的熱情。
皇位和他孰輕孰重?凌緋很想說是自己,可是話到口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他相信沐千雨對他的愛情是真的,可是對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來說,愛情算是什麼?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不願意去想。然而,今夜的凌藍,確實不管不顧地將他可以掩蓋起來的真實毫不留情地攤開,讓他再也無法裝作是不知道、不明白!
「緋兒,你醒醒吧。」凌藍歎息道,「想想爺爺,想想父親,想想凌家,你真的要讓所有人都為你的愛情陪葬嗎?」
「我還想什麼?」凌緋一聲慘笑,目光也開始無神,「不是說陛下要廢了我嗎?凌家怎麼樣,跟我還有什麼關係。」
「只要你聽話,陛下不會動凌家,父儀天下的鳳後,依舊是『凌緋』。」凌藍沉聲道。
凌緋動了動嘴唇,好一會兒才頹然道:「你要我怎麼辦?」
「凌藍,瑞王進宮了。」凌藍還沒開口,殿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凌緋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冷青竹?不是說他不在宮裡嗎?什麼時候回來的?何況……女皇巡視鄞州,身為鄞州藏劍山莊的主人,冷青竹竟然沒有隨行嗎?
莫名地,心底的一抹彆扭感越來越重,有什麼東西彷彿呼之欲出。
「他一個人?」凌藍問道。
「這樣的事,她不敢帶人吧。」冷青竹一聲哂笑,「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洩密的危險,沐千雨一向是謹慎而多疑的人。」
「那就勞煩皇貴君了。」凌藍點點頭。
「嗯。」冷青竹只是站在門口,隨意地靠著門框,一手撫著春雨劍的劍柄,眉宇間一片坦然,就像是要做的就是打蚊子這樣的小事。
凌藍微微勾了勾唇角,莞爾一笑。
讓堂堂第一高手對付沐千雨,確實是大材小用了些,連準備都不需要呢。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凌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安地道。
「放心,不會血濺宮闈的。」凌藍安撫道,「堂堂親王,就是她真的謀反,也不是我們可以處置的。」
凌緋聞言,小小地鬆了口氣,但就在這時,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慢慢地在殿門停下,然後是沐千雨壓低的聲音:「是我。」
同樣的兩個字,凌緋不由自主地看了凌藍一眼,目光的餘波瞟見一臉淡然的冷青竹,驀然發現,這個男人……來去竟然沒有一絲聲息!
「緋兒?」沐千雨疑惑地又叫了一聲。
「進來。」凌緋定了定神道。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若是平日裡,沐千雨當然會有警覺,但是她剛剛從紅玉那裡聽到了如此震驚的消息,反覆盤問也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進宮之際自己都是心神不定,刺客雖然覺得凌緋的語氣有些異常,但也沒往心裡去。
孩子……這麼大的事,凌緋若是不知所措也是難免的。幸好這時候女皇不在,還能讓他們慢慢商議對策,怎麼瞞天過海。
最開始聽到紅玉的傳話她是驚嚇多於高興的,畢竟這種事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然而下一刻,她就有了決定。
若是個女孩,那就是名義上女皇的嫡長女,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
退一萬步講,哪怕將來自己事敗,登基的新皇,也會是自己的女兒!
懷著三分驚喜、三分不安一級四分野心,沐千雨推開了殿門。
「彭!」身後一聲悶響。
「紅玉?」沐千雨一轉頭,卻見跟在後面的紅玉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瑞王殿下,你最好是不要動。」冷青竹淡淡地道。
沐千雨眼神一縮,也看見了殿中除了凌緋,還有兩個人。
她當然知道冷青竹的底細,很明白自己那點兒功夫在人家眼裡完全不夠看,但另外那人……凌藍?是凌藍沒錯吧?
禁軍統領的官服,熟悉的樣貌,可是怎麼看怎麼奇怪,就像是……看著穿上了女裝的凌緋一般,卻又有幾分不同。
「你出賣我?」沐千雨一轉頭,怒視著凌緋,臉上有一抹不可置信。
「我沒有!」凌緋被她看得心中一痛,下意識地反駁。
「出了事第一個就懷疑你的女人,你還對她抱有幻想嗎?」凌藍淡淡地道。
凌緋咬了咬嘴唇,默默無言。
「凌藍?」沐千雨遲疑了一下才道。
「如你所見。」凌藍倒是很坦然。
沐千雨的臉色扭曲了一下,有幾分古怪。
凌家的繼承人,軍中赫赫有名的後起之秀,居然是男人,而且看起來……是自己那個皇姐默許的?
進中宮的時候沒有發現守衛,她原本以為是凌緋故意支開的,如今看來,一開始就是個圈套,那孩子的事……
慢慢的,她的目光又望向凌緋。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凌緋回望著他,忽然覺得,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心痛。
「你們想怎麼樣?」一瞬間,沐千雨也鎮定下來。
沐千雪不在京裡,冷青竹身為後宮侍君,管不了她這個親王,凌藍區區一個禁軍統領更不能拿她怎麼樣。
不就是與鳳後有染嗎?別說沒有實質的證據,就算有……原本她與凌緋相識在前,表演一下被棒打鴛鴦的苦命情侶,也不至於會有多慘。女皇……可是很重情的人。
何況,親王與鳳後?至親與至愛,沐千雪不敢讓那樣的事公之於眾,她堂堂女皇,丟不起那個臉。而既然不敢公開,自然也無法就這個由頭整治她。
不過是失去女皇的重新而已,這麼多年的佈置籌謀,大不了就提前行動罷了。
想著,她也不怎麼慌張,望著冷青竹的目光充滿了讚歎與遺憾。
這樣的一個絕世奇男子,可惜是沐千雪的人。
若是凌緋有他一半的才智心機,皇位……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甚至,凌緋連凌藍都比不上。
「瑞王殿下犯下這等滔天大罪,倒是鎮定得很。」冷青竹淡淡地開口。
「那麼,皇貴君想如何?」沐千雨挑了挑眉,隱去了小心謹慎,倒是有些肆意地打量著他。
不是最美,卻絕對最出眾。
這個男人,不能因為他是男子而有所小看,事實上,或許應該慶幸他不是女子。
「想必瑞王殿下進宮的事,府上沒人知曉吧?」冷青竹輕笑了一聲,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
作為藏劍山莊的主人,武林正道的領袖,他被人仰望得多了,更不在乎被一個人看。
沐千雨一愣,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紅玉傳來這樣的消息,又那麼焦急的模樣,她並沒有耽擱,何況王府也沒有需要她交代行蹤的人,又是這樣秘密的行動,當然不會被別人知曉。
「所以,若是瑞王殿下沒有回去……」冷青竹接下去,但並沒有說完,而是說到一半就住了口,只留下意味深長的回味。
「你想軟禁本王?」沐千雨臉色一變。
她很確定冷青竹不敢傷害她,可是軟禁?他怎麼敢!
「我怎麼敢軟禁親王殿下呢。」冷青竹搖了搖頭,淡笑道,「深更半夜的,女皇陛下又不在,誰知道瑞王殿下去哪裡遊山玩水了呢?」
「你!」沐千雨不禁氣結。
「我是江湖人,最習慣用的就是江湖的手段。」冷青竹隨意地找了張椅子坐下來,臉上似笑非笑的,很是愜意。
「你就不怕事情敗露,死無葬身之地。」沐千雨咬牙切齒地道。
她是親王,他是女皇的侍君,無論親王犯了什麼錯,可私下軟禁,消息走漏的話,文武百官的口誅筆伐都不會放過他!
「敗露?」冷青竹一聳肩,指了指身邊的人,「掌管京城和宮禁安全的凌大將軍,可是我的同謀呢。」
「姐……不,哥哥,你到底想怎麼樣?」凌緋忍不住大喊道。
「凌藍,你先準備一下。」冷青竹道。
「我知道。」凌藍點點頭,沒有理會他們,逕直進了後殿。
一直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他才深深地歎了口氣,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今夜,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但看見凌緋這個樣子,就算平日再不和睦,也不是不心痛的。自幼,或許是因為將自己打扮成了女子的緣故,爺爺和父親的愧疚只能全部補償在了凌緋身上,這才是造成悲劇的主要原因。
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他才動手翻了翻衣櫃,最終找出一件素淨的寶藍色宮裝,錦緞的料子,袖口襟口都滾著精緻的銀邊,白色的絲線在下擺處刺繡的幾株疏疏落落的白梅,很是雅致。
他和凌緋的身材差不多,卸了衣甲,換上宮裝,要因為是第一次穿男裝,生疏的動作,許久才整理好衣裳。隨後坐在妝台前,將為了威嚴而修過的眉修剪回彎彎的柳葉形狀,不需要脂粉,微微防柔了眼神,挽起長髮,隨意選了幾支青玉的簪子插上。
鏡中的美人與凌緋有六七分神似,若單以相貌而論,足足像足了八分,只是氣質上,凌緋偏於柔婉,凌藍更多的是英氣。
凌藍呆坐了一會兒,不禁苦笑。
生平第一次穿上男裝,卻不想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起身打理了一下,卻覺得有些不自在,再想想平日裡凌緋的言行舉止,這才重新走出去。
「你……」凌緋目瞪口呆。
雖然已經知道這是哥哥不是姐姐,但真正看見男裝的凌藍站在眼前,那種衝擊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別那麼凶,你要面對的是柔弱的侍從,不是你手下的驕兵悍將。」冷青竹抬頭看了一眼道。
「只是……不習慣。」凌藍苦笑。
習慣了利落的征袍將甲,這樣華麗貴重的衣飾穿在身上,讓他走路抬手都不自在。
「忍忍吧,明天一早安撫好中宮的侍從,就可以暫時擺脫了。」冷青竹說著,完全沒在意對面的沐千雨。
昏迷的紅玉被放在一張椅子上,畢竟是凌緋的貼身侍從,若是突然失蹤,宮裡一定會引起注意的。
「他怎麼辦?」凌藍也看了紅玉一眼。
「留不得。」冷青竹的聲音很冷酷。
凌藍怔了怔,隨即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紅玉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為了凌家,也只能犧牲他了,沒什麼無辜不無辜的,真算起來,他死十次都不夠。
「哥哥,你想做什麼?」凌緋變色道。
「紅玉心存不軌,企圖毒害鳳後,杖斃。」凌藍冷冷地道。
該狠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心軟。
沒有說出來的話,在場的人都不是笨人,當然也聽得懂。
雖然毒害不成,但鳳後傷了身子,從此纏綿病榻,若是過個幾年不幸病逝,雖然讓人惋惜,也無可奈何。
這並不是沐千雪想要的結果,卻是凌藍思量幾夜之後做出的決定。
那一夜,他所求之事並沒有得到沐千雪明確的回答,但是……他真的不想從今以後被困死在皇宮這座華麗的牢籠裡。若是在沐千雪回京之前大勢已定……先斬後奏也許會引來女皇震怒,但是,他不悔。
偏過頭看了冷青竹一眼,沒見到他的反對,也微微安心。
冷青竹的意思,至少可以代表一半沐千雪的意思。
「你們想把本王如何?宮裡可不是那麼容易關人的地方。」沐千雨冷笑。
冷青竹和凌藍做不到完全控制皇宮,更控制不了京城,要藏住一個鳳後,一個親王,哪有這麼容易!
「無殤。」冷青竹輕聲道。
黑影一閃,夜無殤的身影就出現在他身邊。
「暗衛。」沐千雨眼神一凝,但依舊無所謂。
「派人請陳太醫連夜進宮,另外,派兩個侍從還照顧凌公子。」冷青竹道。
「是。」夜無殤點頭。
「對了,讓陳太醫收拾些衣物,就說鳳後有些不太好,讓她在宮裡守些日子。」凌藍補充了一句。
「屬下明白。」夜無殤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輕一揮手。
雖然沒有聲息,但眾人都知道,暗衛已經行動了。
沐千雨冷眼看著,沒有插話。
暗衛看得住柔弱的凌緋,卻看不住她,總不成冷青竹敢對她用藥。就算用藥也無妨,她在宮裡安插的人不少,總有機會把消息傳出去的。
「瑞王殿下麼,不知道肯否到碧海閣小住幾日?」冷青竹回頭道。
「本王倒是意外,原來寧皇貴君趁女皇不在宮裡的時候,讓另一個女人住進自己的居處也無妨嗎?」沐千雪道。
這話說得極為直白,讓夜無殤臉色一變,幾乎要去按劍。
「本宮確實不在意,如何?」冷青竹一笑,沒有絲毫被激怒的樣子。
「你……」沐千雨氣結。
「碧海閣很是清靜,不會有人打擾到殿下靜養。」冷青竹悠然道,「曾經聽千雪說,瑞王殿下的棋下得極好,若能日日領教,也算是一件快意之事。」
沐千雨陰沉了臉,死死盯著他。
意思就是,沒有人能進來給她傳消息,而且由這個男人自己當牢頭嗎?
冷青竹站起身,來到昏睡的紅玉跟前,忽然一揚手,落掌卻是極輕。
紅玉一聲悶哼,但臉上倒是沒有多少痛苦之色。
「我封閉了她的啞穴。」冷青竹道。
「嗯。」凌藍點了點頭,「這裡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瑞王殿下,請。」冷青竹優雅地一擺手。
「哼!」沐千雨一聲冷哼。
形勢比人強,不過……在沐千雪回宮之前,總會有機會的。她佈置多年的勢力,難道會鬥不過兩個男人?
冷青竹對著凌藍一點頭,走了出去,似乎根本不在乎沐千雨是不是跟上,有沒有做什麼小動作。
等他們出門,夜無殤對著凌藍行了一禮,也如同來時一樣,悄然退去。
「哥哥。」凌緋咬著嘴唇,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我不會對你如何,陳太醫和暗衛會來照顧你,至於……」凌藍說著,目光逐漸落在他肚子上。
「不行!」凌緋猛然變色,整個人往後縮去,雙手緊緊護住了小腹。
凌藍一怔,就知道他誤會了,只淡淡地道:「我沒想對你腹中之子下手,你不用擔心。」
「你……」凌緋滿臉不相信的表情,遲疑道,「你……陛下……」
「陛下知道。」凌藍肯定地道。
「那你……」凌緋心裡猛地一緊,隨即又慢慢放鬆。
是麼……原來她知道……怪不得,最近的女皇對他如此冷淡,所謂的溫柔寵愛,不過是為了掩飾宮闈醜聞的一齣戲罷了。
苦笑了一聲,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將來……重視會後悔的。」凌藍歎息著,在床沿坐下來,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凌緋,你記住,你腹中的孩子,不論男女,他和女皇沒有關係,跟瑞王更沒有關係,甚至……跟你也沒有關係,他是禁軍統領凌藍之子,是凌家的繼承人!」
「你說什麼?」凌緋睜大了眼睛,一瞬間,原本的愧疚、恐懼、焦慮都不見了蹤影,腦海中只留下了兩個字——荒唐!
「如果你對爺爺和父親還有一點點愧疚,就好好的孕育這個孩子,不要想東想西,陛下沒有要你死,即便如此,她還是想保下你的命的。」凌藍沉聲說著,語氣中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澀意。
凌緋一震,眨了眨眼睛,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燃燒到盡頭的蠟燭因為無人照管而熄滅,內殿一下子暗了下來。
「緋兒,從今以後,你只為凌家活著。」凌藍的聲音壓過了低低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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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月光下,少卿心情很好。
雖然有海盜作亂,但畢竟海盜不會跑到岸上來燒殺搶掠,所以木蘭港內還是很安定的,尤其因為一下子多了很多滯留的人,店舖酒樓青樓反而更加熱鬧。
儘管已經很晚了,但夜市上依舊燈火通明,人聲喧囂。
沐千雪付了錢,拎著棉花糖苦笑不已。
「嘗嘗看啊,真的很好吃的。」少卿舉著棉花糖,轉過頭來,笑瞇瞇地道。
「看著你吃就好。」沐千雪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實在沒勇氣在大街上吃那種小孩子的玩意兒。
「在這裡可沒人管你是什麼大人物。」少卿聳聳肩。
夜市,原本就是孩子和平民的樂園,在這種地方講風度,根本就是自討苦吃。
說話間,一群穿著顏色鮮艷的棉襖的小孩子從身邊追逐著跑過,手裡也舉著七彩的紙風車,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留下的是一串沒有陰霾的笑聲。
「孩子真好。」少卿道。
「喜歡?」沐千雪挑了挑眉。
「嗯。」少卿點頭,又笑道,「以前莊子裡的孩子都很喜歡我呢,每次回家都纏著我講故事。」
「那……」沐千雪一手摟了他的腰,輕笑道,「給我生一個?」
「才不要!」少卿臉上一紅,迅速拍開她的手。
「為什麼?」沐千雪好笑道,「不是喜歡孩子嗎?自己的總比別人家的好,一個不夠可以生一群。」
「你當我是豬?還一群!」少卿被她氣笑了,連害羞都忘了。
「好嘛。」沐千雪笑瞇瞇地拿走他手裡吃剩下的木棍扔掉,將自己那根棉花糖再塞給他。
「丑。」少卿一撇嘴。
沐千雪一怔,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丑?她又不難看,少卿更是傾城之姿,若有孩子,怎麼也不可能丑吧?
少卿一轉頭,隨即朝一個方向一指,撇嘴道:「吶,你看,很醜吧!」
「嗯?」沐千雪莫名其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一對年輕的夫妻相扶相持地走過,一副甜蜜恩愛的模樣,男子的腹部已經很大,似乎就快臨盆,沉重的肚子讓他只能一手扶著小腹,像是鴨子似的一搖一擺地走路,身邊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攙著他,滿臉的幸福。
「我才不要像他一樣!」少卿撅著嘴,一臉的嫌棄。
沐千雪腦子裡拐了好幾個彎,才反應過來,不禁哭笑不得。
敢情這人是嫌懷孕的模樣很醜?
「啊,那邊好熱鬧!」少卿一拉她,轉了方向。
沐千雪搖搖頭,只能跟了上去。
看過雜耍,街頭賣藝,又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空氣中海風的鹹澀味更重,耳邊也隱隱可以聽見海浪的聲音。
「到海邊了!」少卿有些興奮。
「你不是暈船麼。」沐千雪故意道。
「看看還不行?」少卿白了她一眼。
夜市的這條路本就是直通碼頭的,越走越寬敞,而且是漸漸往下傾斜。路邊的攤販越走越少,等能看到碼頭的地方,已經很空曠了。
雖然很晚了,但碼頭上依舊燈火通明,數十人忙忙碌碌的,正在把一艘船上的箱籠搬下來,堆放在一起,而另一群人卻重新將箱籠搬上另一條船。
「這是做什麼呢?」少卿看得有些茫然。
碼頭上的幾條船都插著一面彎月形的旗幟,應該同屬半月商行,說是連夜裝貨,原來是把一條船上的貨搬到另一條船上?
「請問一下。」沐千雪左右看看,隨手抓住一個從身邊經過的管事模樣的中年女子,「那邊在忙什麼呢?」
也許是她身上的氣勢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中年女子打量了一下,倒是很客氣:「小姐有所不知,木蘭港滯留的大半是碧凌人,大家都是歸家心切,我家主人心有不忍,故而讓我們連夜將一條船上的貨物清理出來,裝載上另外兩條,空出一條船去碧月城附近的島嶼繞一圈,送大家回鄉,還有些裝不下的貨物,就在木蘭港低價賣掉了。」
「貴主人果然心存仁義,令人佩服。」沐千雪道。
「小姐也是要出海的吧?」中年女子道。
「是啊,還要麻煩貴主人了。」沐千雪笑瞇瞇地點頭,又隨口問道,「不知道那裝的是什麼貨呢?在下也是生意人,若有需要,倒是願意買下。貴主人做善事,我們也不能不回報一二。」
「都是些香料茶葉特產,準備運回碧月城的。」中年女子一臉感激地道,「多謝小姐了,只是多餘的貨物都已經整理好了。」
「那是在下多事了。」沐千雪道。
「不不,小姐好意自然是心領的。」中年女子又客氣了一番才離去。
「怎麼了?」少卿開口道。
「香料、茶葉麼……」沐千雪皺了皺眉,喃喃自語。
「有什麼不對嗎?」少卿疑惑道,「碧凌是島國,不產這些東西,所以那邊的商人最多的就是運來海鹽、珍珠等物,換回香料、茶葉、絲綢之類。」
「我不是說這個。」沐千雪搖搖頭,目光示意了一下那些正在裝貨的工人,輕聲道,「你看那些人。」
「有什麼不對嗎?」少卿看了好一會兒,實在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看起來都很累。」沐千雪道。
「這些都是做苦力的搬工,當然……」少卿笑了,但說到一半,忽的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了,「確實……有點兒不太對勁。」
「嗯。」沐千雪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香料、茶葉都是很輕的東西,哪怕加上木箱本身的重量,也不至於讓那些專出賣苦力的幫工如此辛苦。」少卿低聲道,「就像是……箱子裡裝的是石頭似的。」
沐千雪笑了起來。
當然不會是石頭,不過……也絕不會像是那個管事說的,是香料茶葉罷了。
「不過,半月商行做什麼生意跟我們沒有關係吧?」少卿一聳肩。
「那倒也未必。」沐千雪道。
「是了,女皇陛下不管什麼事都想到國家大事上去。」少卿翻了個白眼。
「別的國家到也罷了,可是碧凌……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剛剛和慕容九幽幹過一架。」沐千雪道。
「那怎麼辦?」少卿一臉的無奈。
「而且你難道不好奇?」沐千雪道。
「不……」少卿剛搖頭,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認不出挫敗地歎了口氣,弱弱地道,「好吧,我好奇,我很好奇。」
「真乖。」沐千雪笑吟吟地摸摸他的頭。
「少來。」少卿拍開她的手,沒好氣道,「在這裡等我,我溜上船去瞧瞧。」
「現在?」沐千雪卡按著燈火通明,人流不息的碼頭直皺眉。
這裡是海邊,沒有任何遮蔽物,那麼多雙眼睛,怎麼不知不覺地靠近?
「那兩艘正在裝貨的不行,不是還有一艘嘛?」少卿看著停在稍遠處的第三艘船,不以為然地道。
或許是已經搬完了,那船的附近沒有多少人,只有船舷上隱約看見幾個守夜的護衛,燈光也比較昏暗。
「自己小心。」沐千雪道。
「知道了,在這裡等我。」少卿道。
「嗯。」沐千雪答應了一聲,看著他的背影繞了一個大圈,從另一邊悄悄接近了船隻,動作輕巧得像是一隻黑貓。
因為少卿是從另一邊上船的,之後的情況她看不見,也就乾脆後退了些,讓自己隱入夜市的人群中,以便不會讓人注意。
「小姐,要不要買些胭脂水粉的送給夫郎?」一個挑著貨擔的女子從她身邊經過,熱情地笑道。
胭脂水粉?沐千雪不禁失笑。她身邊的男子,無論是冷青竹,少卿,夜無殤,以至凌藍和葉紫蘇,似乎哪個都不適合那麼嬌柔的東西。
目光一轉,從貨架上掠過,突然就被一抹亮色吸引了目光。
「小姐是喜歡這個嗎?」女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很知趣地摘下哪個掛飾。
應該是瓷做的,色澤幽紫,瑩潤可愛,尤其是那個造型,一隻瞇著眼睛打哈欠的小貓,雖然做工不夠精緻,卻很是可愛。
「多的賞你。」沐千雪一看這隻小貓就喜歡,隨手丟了一塊碎銀子過去,在女子千恩萬謝的聲音中,將小貓放進袖子裡。
那樣嬌憨可愛的模樣,嗯……越看越像少卿!
又轉了半圈,再看向碼頭的方向,就看見了燈火下的身影。
「這麼快?」沐千雪笑著迎了上去。
「不是說在原地等我嘛。」少卿掩去了那一瞬間在離開的地方沒有看見人的慌亂,語氣中帶著一絲埋怨。
「這裡不引人注意,而且,少卿總能找到我的,不是嗎?」沐千雪拉著他,慢慢從人少的地方往客棧走。
「吶,千雪,佩服我吧。」少卿忽然道。
「什麼?」沐千雪不解。
「給你。」少卿一抬手,拋了一樣東西過去。
「這是……」沐千雪接在手裡,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道,「石頭?」
「嗯。」少卿一聳肩。
「哪兒撿的?」沐千雪再次確認了一遍……是石頭沒錯,黑漆漆的,很沉。
「所以你要佩服我啊,那些箱子裡裝的真的是石頭!」少卿看著她,一臉認真地道。
「哈?」沐千雪錯愕。
她只是開開玩笑,可是……半月商行居然運了三船石頭回國?
「我怕你不信,還特地拿了一塊回來呢。」少卿撇了撇嘴。
沐千雪回過神來,微微皺了皺眉,舉起手中的石頭翻來覆去看了好半晌,依舊沒什麼頭緒。
「最外層有幾箱茶葉,應該是裝裝樣子的,裡面全是這種石頭。」少卿補充道。
「回去再說。」沐千雪只覺得頭疼。
她只是衝著碧凌最大商行的名頭才讓少卿上船去探一探的,可是這個結果……著實有些詭異啊。
懷著心思回到客棧,海若煙倒是在大堂等候,看見他們回來才放下心。
這個時候,客棧裡已經很安靜,整個大堂也就剩下這一個人,一盞燈而已。
「怎麼了?」沐千雪問道。
「我跟半月商行的管事談好了,搭他們的船前往碧月城。」海若煙道。
「嗯,確實是很氣派的船呢。」沐千雪隨手將那塊石頭往桌上一放,坐了下來。
「這是?」海若煙好奇道。
「半月商行的貨物。」沐千雪一攤手。
「貨物?」海若煙疑惑地重複了一遍,舉起石頭仔細檢查,臉色卻是越來越凝重。
「怎麼了?」沐千雪警覺道,「這石頭……有問題?」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海若煙皺著眉,有幾分猶豫,半晌才很不確定地道,「我看著像是鐵礦石。」
「什麼?」沐千雪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我不敢肯定。」海若煙正色道,「鐵礦的原石我也只是偶然見過一次,覺得有些像而已。」
「碧凌最大的商行會莫名其妙地運幾船普通的石頭回去嗎?」沐千雪冷冷地反問。
「鐵礦石」三個字出口,她一下子就想通了所有的關鍵。
碧凌自身並沒有多少礦山,鐵器是昂貴的東西,但是鐵這種東西可以製造農具,同樣可以製造兵器,每一個國家都不會往外賣鐵,所以碧凌就用商行的名義,走私鐵礦原石回去,然後自己煉鐵?
雖然麻煩了些,但積少成多,攢下的精鐵恐怕不在少數。
一個國家,秘密煉鐵,除了戰爭,還會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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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萬更給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