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陛下……」耳邊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清晰起來。舒嘜鎷灞癹
沐千雪猛地睜開眼睛,頓時被一片鮮艷的紅色晃花了眼,趕緊再閉上,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
「陛下,該起了。」陌生中帶著熟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無殤?」沐千雪望著眼前俊秀的男子,愣了許久才吐出一個名字。
「陛下,沒事吧?」男子遲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憂色。
「什麼時辰了?」沐千雪望望窗外,黑沉沉的天色和通明的燭火說明了,時間還很早。
夜無殤,她曾經的貼身侍衛,只是因為凌緋不喜歡他,所以將他調走,之後她就沒再關心夜無殤的消息。只是……現在是什麼狀況?自己已經死了,不是嗎?
不過,多年的帝王生涯讓她心裡雖然詫異,面上卻絲毫不顯。
「寅時三刻了。」夜無殤一邊捧著正紅色的宮裝走過來,一邊答道,「今天是陛下的大喜之日,大婚後還有立後大典,要早些準備才好。」
大婚?立後?沐千雪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漿糊,幾乎是神遊狀態地任由夜無殤替她穿上華麗的正裝。
「陛下。」夜無殤絞了絲巾過來,又叫了一聲。
今天的女皇陛下,似乎……有點兒不太一樣?難道是因為終於可以娶到心愛的男子,太過歡喜而失態嗎?
被絲絲熱氣一熏,沐千雪這才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擦了臉,坐到妝台前。
琉璃鏡裡清晰地映照著一張嬌美的容顏,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尚帶著少女的稚嫩,卻掩不住眉宇之間一縷淡淡的哀傷。
是了……這是十年之前,先皇暴斃,她匆匆登基之後,因為服喪三年不立鳳後於國不妥,所以在白日喪期之內就迎了凌緋進宮。
挑了挑眉,又搖搖頭,鏡中的女子也做著同樣的神態動作,說明了那確實是「自己」。
借屍還魂?不對……十年前的自己可沒死。
糊塗鬼不能轉世投胎?沐千雪一聲冷笑。
不管是因為什麼,但她好像是回到了十年之前,一切的陰謀開始的那一天。還是說,她一覺夢到了十年之後的結局?
「陛下,是否讓丹蔻進來為陛下梳頭?」夜無殤低聲道。
「不必,你來吧。」沐千雪一聽到「丹蔻」的名字就皺眉,隨手抓起桌面上的象牙梳字丟給他。
「可是,屬下不擅長……」夜無殤捧著梳子很有幾分手足無措。
女皇確實不喜歡侍從近身,但是讓他伺候一下穿衣梳洗尚可,梳頭……尤其是要舉行立後大典的髮型,那是最華麗莊重的,他一個侍衛怎麼弄得好?
「你會什麼就梳什麼。」沐千雪冷淡地道。
「這……是。」夜無殤躊躇了一下,拿起梳子小心地梳起了她的長髮。
沐千雪並不在意身後之人生疏的手法,偶爾還會扯痛她的頭髮,心裡暗自盤算著。
她身邊的侍從最得力的就是丹蔻,只是丹蔻後來卻是唯凌緋之命是從,開口閉口鳳後說如何如何的,當初的她覺得丹蔻忠心,如今想來卻儘是厭惡。或許現在的丹蔻是無辜的,可是這麼容易就被收買的人,用不得。
她沐千雪最恨背叛,哪怕是將來可能會背叛!
「陛下,好了。」沉思間,身後傳來惴惴不安的聲音。
「嗯。」沐千雪站起來,也沒看一眼鏡子自己是個什麼模樣,直接就走了出去。
「陛下!」夜無殤臉上的表情幾番變幻,終於一咬牙追了上去。
「擺駕鳳舞宮!」沐千雪跨出殿門,沉聲道。
門衛是一片死寂。
「陛、陛下……您……」還是領頭的少年結結巴巴地開了口。
「怎麼,朕使喚不動你們?」沐千雪一挑眉。
「遵旨。」充當了儀仗隊的禁軍這才如夢初醒,紛紛在統領的帶領下站好位置。
好吧,雖然女皇陛下穿著華貴的禮服,卻只隨便挽了個髮髻,連頭飾都沒帶看起來有點奇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陛下身上的威壓沉重得讓人不敢說出一句反對的話來。
沐千雪帶著夜無殤翻身上馬,走在隊伍最前頭。
她沒有悔婚的打算,凌緋……若是不將他娶進宮來,又怎麼讓他嘗到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雖然準備得很早,但女皇大婚,禮儀繁瑣之極,祭天,祭祖,等到婚禮正式開始,也已經是正午了。
因為是原配鳳後入宮,皇宮所有的正門都打開,讓隊伍通過。
沐千雪站在鳳舞宮高高的台階上,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最前面的凌藍,神色間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柔軟。
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站在她側後的夜無殤看見那一抹笑容,這才鬆了口氣。
今天的女皇很不一樣,一直都是緊繃著臉,殺氣凌然,與其說是迎親,倒更像是閱軍,但此刻的微笑……陛下是很喜歡鳳後的,所以才會失態吧!
看見女皇的打扮,凌藍顯然也錯愕了一下,但很快就把異樣壓了下去,下馬,轉身從花轎裡扶出了新人。
凌緋披著一身紅色的華麗宮裝,長長的髮絲挽起了髮髻,戴著象徵鳳後身份的金冠,一陣風吹來,身上的紅紗飄揚,似乎要迎風而去。
「緋兒,朕終於娶到你了。」沐千雪一步步走下台階,牽起了凌緋的手,唇邊揚起燦爛的笑顏,聲音中溫柔得讓人心醉。
「……嗯。」凌緋低著頭,看不見表情,手掌卻有些僵硬。
「別怕,朕會好好待你的。」沐千雪心中越冷,表情越是明媚,就這樣牽著他的手,一步步走上台階。
禮官打開紮著紅綢的詔書宣讀,走完繁複的禮節,將凌緋送到中宮,接下去是宮中舊人參拜鳳後,不需要女皇參與。
而沐千雪,也要在鳳舞宮設宴,款待文武百官。
也幸好,雖然是白日之內,但到底先皇新逝,這一次的立後大典比起以往已是從簡。
沐千雪一杯杯的酒往嘴裡灌,沒有半分醉意。
曾經這個時候的她,極易醉酒,直到後來邊疆告急御駕親征,在軍營一次次的慶功宴中鍛煉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如今也正好提醒了她。
她已不是過去的沐千雪。
欠了的,終要還,這一世——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