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取下帷帽的一剎那,周圍頓時一片寂靜,這裡坐著的人當中不乏走南闖北之輩,也算是見多識廣,所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物自然不在少數,如此見得多了,自然而然地也就過了那種單純以貌取人的階段,對於很多有見識的人來說,有些人外表亮麗,然而卻很是乏味,往往俗不可耐,沒有那種令人迷醉的力量,就好比此時靠窗戶位置的一個十來歲少年,形貌確實十分秀麗漂亮,但這『漂亮』與『美』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美』固然能夠令人賞心悅目,而那少年的漂亮卻是不會給人太多的觸動和享受的。
但這白衣人卻是不同,這其實與他的容貌關係已經不是太大了,遠遠超過了令他人欣賞傾慕的層次,是一種近乎極致的美,舉手投足之間,甚至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都符合著某種自然的韻律,丰采清華,完全令人情不自禁地為之傾倒,他的表情不算鮮明,可他根本也已經不需要太多的表情,只要他這個人站在這裡,就如同一幅絕世名畫,那店夥計微微張著嘴,表情呆滯,在這年輕的夥計眼前,白衣人長身玉立,幾若天人,這一幕,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夥計呆愣愣地盯著對方,眼前這位,只怕真正的仙人也就是這樣了罷?
這時只見這白衣人眼睛微動,寒幽的清光乍然閃現,於是那店夥計就對上了一雙清如冬湖之水的黑眸,那眼眸之內似乎就是一股清泉,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也沒有沾染塵埃的渾濁之感,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沉穩如山嶽,不動似古潭寂水的氣息,與這樣的一雙眼睛相對著,頓時一切莫名的心思就統統都馬上消散了,散得乾乾淨淨,但這夥計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實在難以穩住心神,不過就在這時,那白衣人微微瞇眼,卻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語氣溫平地開口道:「……一葷一素兩個菜,再來幾個饅頭,一壺酒。」
對方的語氣是不變的平和,沉穩而渾厚,但這回卻好像黃鐘大呂一般,振聾發聵,雖然很平淡,其中卻好像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顯得越發驚人,令那夥計渾身一個激靈,頓時整個人清醒過來,忙唯唯諾諾地道:「就來,就來,客官稍等,小的馬上就來……」這一次卻是垂著頭,再不敢看白衣人一眼,忙忙地去了廚房。
白衣人神情自若,他並沒有因為與那夥計彼此地位的巨大差異而表現出明顯的居高臨下之態,但也絕對沒有接受任何人親近的意思,他向四周環視一遭,一雙清澈明眸當中微微蕩漾著海波也似的瀾漪,但凡被他看到之人,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從心底湧出,就好像是正面對著自家最威嚴的長輩一樣,不由自主地拘謹小心起來,其中甚至包括幾個已經四五十歲模樣的中年人,然後就見這白衣人環視一圈之後,便朝著一個靠窗的空位走了過去,坐下來安安靜靜地閉目養神,一動也不動。
酒樓裡再不似先前那樣喧鬧,所有人在交談的時候都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沒有誰強制他們這樣做,但偏偏每個人的心裡都不由自主地有這種拘束的感覺,雖然這白衣人通身的打扮再普通不過,但只看這風采氣度,就知道此人必定是一位大人物,別說周圍尋常的百姓不敢多看對方,就連那些平時藝高人膽大的武者也都下意識地不朝白衣人所在的方向注目,其中有一個修為不錯的中年人眼中滿是震驚之色,或許其他人都沒有發現,這白衣人給人的感覺雖然並非汪洋大海,也不是孤峻絕峰,看起來甚至不像是一個武者,可正是這股平靜之下,卻似乎隱藏著無盡的浩瀚力量,不知道為什麼,僅僅只是看了對方一眼,中年人就有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終於,他忍不住凝目望去,但就在這時,白衣人的目光卻是轉了過來,四目相對的一剎那,中年人體內的血液流動毫無徵兆地突然一震,緊接著驟然加速,然後白衣人便淡淡收回了視線,中年人體內的異常也隨之消失,眨眼間歸於平靜,但就是這一瞬間的經歷,卻已經讓此人心中生出無盡的震動與驚駭,對方那種深邃的眼神立刻就讓人有一種來自本能的最直接認知:此人決不是表面展示出來的這樣清潤平和。
不多時,飯菜送了上來,白衣人拿起被夥計特意擦拭得乾乾淨淨的筷子,開始吃了起來,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應到周圍一些人的敬畏,其實他今日之所以選擇了這間酒樓,是因為很多年前在經過這裡時,他與那個人就曾經在這裡吃過飯,喝過酒,而在那之後,他就再沒有踏足過此處了,所以此刻坐在這裡,更多的只是一種追憶和緬懷,在這種微妙心情的作用下,白衣人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拿起杯子湊近嘴唇,淡淡飲上一口,同時心緒輕微波動了一下,緊接著重新平靜下來,再無波瀾。
酒水入喉,與多年前的味道卻有了很大的不同,雖然味道還可以,甚至比當年在這裡喝的酒滋味更好一些,但終究已經不是從前的味道了,白衣人細細品咂著,心中有些惘然若失,也許這世間之事就是這樣有得有失罷,眼下故地重遊,想要再品嚐一下當初的酒,卻已經無法做到了,身邊也不再有當初的那個人,就好比自己如今雖然修為絕頂,卻再也不能回到當年——逝去的既然已經逝去,就不可再得了,這世上的很多事情,往往到最後都沒有一個能說得過去的結果。
這種無法言說的低落卻清醒的感覺伴隨著酒液流入腹中,白衣人低頭看著杯裡透明無色的酒水,臉上倏然閃過什麼,隨即又歸於平淡,他簡單吃了些東西,又喝了兩杯酒,便結帳離開了酒樓,騎馬繼續趕路,道路兩旁樹影婆娑,從枝葉縫隙中漏下的點點光斑耀眼而明媚,白衣人隔著面前的遮紗看向遠處,如泉水般淨澈的雙眸動也不動,眼中便如浮光掠影一般,璀璨動人,那是比烈日還要明亮的光芒,但實際上卻是有些失神,他想起那個被自己囚禁在捨身崖多年、如今已經脫困的人,心中一時間有些無法言說的滋味,但隨即白衣人便似乎自嘲地一哂,自己本就是一個冷酷無情之人,又哪裡有什麼應斷未斷之情可言?
求道之路多坎坷,之所以會深深錐痛人心,也許就在於先有情而後無情罷……白衣人想起自己當年斬情求道的往事,忽然之間就有些難以釋懷的惘然之感,那個人的燦爛笑容,無數次在耳邊喃喃的多情愛語,那溫柔的一切,這些都是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記憶,然而當年在自己看來,這一切雖好,但是在求道之路面前,似乎就不算什麼了,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捨棄的,包括往日裡情深意重的愛侶,所以當初才會決然而然地斬卻塵緣,飄身而去以求大道——悲喜總無淚也,是人間白髮,劍膽成灰!
「……我平生求道之心從未改變過,只是,終究還是對不起你。」白衣人低聲一歎,一股莫名的情緒就好似一條深靜的溪流,在心底汩汩流淌,其實修為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已經是萬般行事但隨本心而已,往往念頭十分通達,根本不受平常人自身的那種制約,而這天地之間能夠對他造成束縛的人與事,都也已經太少太少,可是如此一來,為什麼心中還有著無盡的遺憾?環顧這江山如畫,四海錦繡,一切的一切,恍若久久一夢。
正在這時,白衣人突然眉頭一皺,臉色驟然蒼白,一股早已熟悉的痛苦又一次如期席捲而至,眨眼間白皙的額角就已經冒出了細密的冷汗,白衣人深深皺眉,竭力忍耐著,他艱難拽緊了韁繩,讓馬向道邊的樹林裡走去。
馬兒才走到樹下,白衣人就已因為從心口傳來的劇痛再也無法支撐下去,他從馬背上頹然翻倒下來,摔落草地,頭上戴著的帷帽也掉到了一旁,露出一張明顯蒼白起來的臉,白衣人面部的肌肉彷彿僵硬了,繃得死緊,漆黑的瞳孔也在急劇地不斷擴張收縮,由於疼痛實在太過劇烈,眼睛裡甚至已經冒出了血絲,白衣人一隻手緊緊按住心口位置,卻並不能緩解半分痛苦,唯見整個身軀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但那水波不興的眼睛裡卻隱藏了某種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更深層的一些東西,反而讓眼睛變得很亮,非常亮,就彷彿是寶劍上微微流動著的清麗寒光,襯著他蒼白的臉色,居然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劇烈的疼痛中,白衣人的雙眸卻依然是那般平靜,他恍惚想起那人當年被囚禁在捨身崖時的狂笑,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你中了我的摧心劍,每三日就會有一個時辰劍傷發作,痛徹心扉……你既然負我良多,那麼你就也嘗一嘗這心痛的滋味罷,有生之年永遠受這摧心之苦,讓你知道究竟什麼叫作心如刀割!」
這種幾乎能把一個正常人逼瘋的疼痛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才逐漸消失,此時白衣人全身上下的衣物包括鞋襪,都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他微微喘著氣,臉色逐漸恢復過來,這時日光照在那白皙的臉頰上,也照亮了那雙黑眸,甚至將眼底最深處的那一抹自嘲之色也照得清清楚楚,令人一覽無遺。
白衣人撿起帷帽戴上,重新上了馬,他微閉著雙眼,似乎想藉著這樣炎熱的風定下心神,他沒有看著路,卻準確無誤地指揮著馬兒前行,一時間聽著夏風拂過的陣陣樹濤之聲,忽然只想就此睡去,對於有些人有些事,往往覺得已經忘記了,徹底淡忘,就像鮮花盛放又開敗,然而在很久很久之後的某一天,在經過某個地方,看到某些東西,聽見某些聲音的時候,那些本以為統統忘記的一切,也許就在這一刻從記憶深處以一種令人猝不及防的姿態跳出來。
蟬聲被拖長,有氣無力,樹上的葉子似乎都快被烤焦了,一人一馬又走了大半個時辰,遠處開始有河流的聲音,這時隱隱有歌聲從河那邊傳過來,以白衣人的耳力,可以聽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首家喻戶曉,幾乎人人都會唱的小曲,是一首情歌,如同溪水緩緩流淌在心上,白衣人聽到這歌聲,不由得心神一動,他忽然睜開了微閉的雙眼,那清澈冷毅的眼眸裡憑空多出了很多複雜的情緒,一時間卻是說不出話來,這首歌他是很熟悉的,因為當年那個人經常會為他唱這支曲子,其實說來也有些好笑,那人明明聲音很好聽,但唱起歌來卻偏偏五音不全,好好的一首曲子被唱得簡直不成調,但對方根本不怕丟臉,經常會哼這首曲子,只因為他喜歡聽。
想到這裡,白衣人心頭有些莫可名狀的東西在流淌,他不由自主地輕輕哼唱起來,那聲音柔和若柳絮,澄淨如清清之水,歌聲是如此動人,在夏日的熱風中悠揚纏綿,他的目光並沒有看著前方,而是彷彿透過空間的阻隔看到了某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命運一說,那麼在很多年前他們的相遇就是命運,相愛也是命運,之後的決絕還是命運,冥冥之中,彷彿一切都早已注定。
……
三匹馬在崇山峻嶺之間前行,走過河流湖泊,穿過樹林山谷,踏過野草沒膝的郊外,時而經過土地開闊平坦的有人煙之處,時而周圍人跡無蹤。
此時已經是黃昏,日光雖然還有些最後的絢爛之意,倒也沒有了先前的暴烈,不遠處一條小河水波粼粼,一群鴨鵝等家禽在水中暢遊,馬兒走在路上,道旁田野交錯,不時可以看見有農人出沒,牽著不時發出低哞的耕牛回家,眼見及此,不禁有些心曠神怡之感。
師映川騎著馬走在季玄嬰身旁,他指著河裡的那些鴨子和白鵝,問季玄嬰道:「想不想吃?你要是想吃的話,晚上咱們就弄兩隻吃。」季玄嬰坐在馬背上,淡淡道:「……不必了,我現在一想到這些油膩肉食,就沒什麼胃口了。」說著,不由得皺了皺眉,似乎真的有點噁心的感覺。
師映川見狀,立刻從腰間的小荷包裡摸出一包先前在某個小集市上買來的蜜餞,從裡面取了一顆醃漬好的梅子遞給對方:「又覺得噁心了?先吃一顆壓壓。」季玄嬰接過梅子送進嘴裡,頓時一股酸中帶甜的味道通過味蕾傳遞到了大腦,讓季玄嬰覺得好受了一些,便對著師映川點頭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沒事,此時他坐在馬背上,自然而然地有一種旁人難以比擬的風姿,洒然,從容,無拘無束,他的容貌其實還不算真正的絕頂,但是配合著氣質,就有了幾分近乎天人之姿的魅力,師映川雖然不是多麼愛美色的人,但對於這樣賞心悅目的男子,也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兩眼。
澹台道齊回頭看了一眼這兩個晚輩,然後就抬頭望向天邊,這時夕陽正好,已經掛在了樹梢上,大片大片的晚霞映紅了天空,澹台道齊這樣抬頭看天,夕陽的餘暉就灑進了他漆黑的眼睛裡,但澹台道齊的目光卻動也不動,沒有閃避哪怕一下,反而有微微的精芒在其中流動,這時遠處有年輕的農人扛著鋤頭結伴回家,嘴裡悠閒地唱著小曲,金紅色的陽光穿過樹林,肥沃的田地裡有牛在叫,這一切的一切帶來了很深的幽靜美感,風吹得玉米葉子微微顫動著,發出『沙沙』的響聲,師映川似乎受到了感染,他從腰間取下一支在路上閒來無聊製作出來的短笛,伴著農夫們的歌聲吹了起來,這曲子幾乎人人都聽過,師映川吹起來完全不費勁,但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居然是一直沉默著的澹台道齊。
男子出乎意料地竟然伴著笛聲唱起歌來,師映川與季玄嬰見狀,面面相覷,顯然十分意外,不過當師映川聽了幾句之後,便幾乎偷笑了起來,他沒有想到澹台道齊這樣的人也會當著其他人的面唱這種情歌,更沒有想到這麼一個聲音非常好聽的男人唱起歌來竟然五音不全,惹人發笑,好在他忍住沒笑,拿著短笛堅持著把曲子吹完,卻沒有看到騎馬走在最前面的澹台道齊不知道為什麼,卻已是淚如泉湧,只不過那些淚水在湧出眼眶的一剎那,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蒸發殆盡,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
七星海,蓬萊群島。
一處宏偉的宮苑周圍寂靜無聲,此時夕陽低垂,餘暉將地上平整的青石都照成了淡淡的金紅色,一個身穿紫衣,頭戴金冠的青年正跪在青石地上,英俊的面孔有些蒼白,這就將他額間的那一抹緋紅襯得格外醒目。
殿中鋪著塗金磚,雕樑畫棟,斑斕絢麗,佈置得富麗堂皇,卻又完全沒有流俗之氣,一個身穿琥珀色交領長袍的男子正站在一尊雙鶴大鼎前,長髮披垂,一言不發,鼎中燃著檀香,幽香纏綿,令人生出心平氣和之感,但男子卻是面無表情,眼神冷漠。
在這男子身後,有人身材挺拔,裹著一襲繡金黑袍,一隻手搭在這披髮的男子肩上,柔聲道:「阿青,你都跟我回蓬萊這麼些日子了,莫非還不肯原諒我麼。」
那男子轉過身來,眉心正中的一點殷紅將皮膚襯托得白皙無比,修眉鳳眼,唇若塗朱,然而眉梢眼角之間卻透著一抹凜冽的神采,令人見之不敢輕犯,除了季青仙之外,還有哪個?此時他眼中卻冷漠如冰,精緻細長的雙眉微微蜷起,冷冷道:「……脫不花,你強行擄我到這裡來,又封閉了我的內力,將我軟禁在山海大獄,如此行徑,也配叫我原諒你?當真可笑!」
這黑袍男子自然就是當今閻羅獄主寶相脫不花,此時他聽了季青仙冰冷的譏誚,臉上卻沒有半分惱怒不快的神色,顯得脾氣極好,五指輕輕捏緊了季青仙的肩頭,歎道:「你這性子總是如此……」說著,卻已摟住了對方的腰身,季青仙渾身一僵,他知道自己掙扎也是無用,便語氣硬邦邦地冷笑道:「你最好離我遠一些。」寶相脫不花卻好像沒聽見一樣,他湊近了季青仙,輕嗅著男子耳際鬢髮上的香氣,眼中閃過一絲迷醉之色,道:「阿青,自從帶你回來之後,我知道你不願意,所以一直都沒有碰過你,你可知道我忍得究竟有多麼辛苦?我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難道真的不肯可憐可憐我?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碰過任何人了。」
男人的吐息一片熾熱,季青仙彷彿被燙到了一般,肌肉開始繃緊起來,他咬牙道:「我現在內力被封,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無論你想怎麼樣,我都抗拒不得,既然如此,你也不用這樣惺惺作態。」寶相脫不花聞言,將身體緊貼住季青仙,牢牢把對方摟在懷裡,輕歎道:「阿青,別再跟我賭氣了,你再為我生一個孩子罷,讓我們重新開始,這一次,不會再有別人了,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季青仙眼神微顫,他用力握拳,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受那人的蠱惑,半晌,他終於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心平氣和,說道:「先收起你的這些廢話罷,你若是真的對我心懷愧疚,那麼就立刻放我離開蓬萊!我師尊原來當年並沒有像傳言中那樣隕落,如今既然師尊現身人前,我自然要去見他。」
前時搖光城之事傳遍天下,蓬萊這裡當然也不例外,寶相脫不花聞言,眉頭一動,語氣依舊柔和,道:「抱歉,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阿青,若是放了你,也許我今後就再也無法見到你了,我不能冒這個險。」季青仙似乎早就知道對方會這麼說,因此也不意外,只漠然道:「既然如此,我與你也無話可說。」他頓一頓,然後推開了寶相脫不花,轉身看向殿外方向,道:「龍樹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天了,你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