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言接到莊亦辰的電話,心裡本能的牴觸,這件事情,又不是他錯在先,憑什麼個個都來指責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冷冷道,「她過來好了,明明就是夏淺先得罪的我,又不是我去招惹的她,你叫邱小婭過來好了,她敢對我動刀子,她動我哪裡,我動她哪裡,誰也不認!」
「秦非言!」莊亦辰腳下的油門轟下去,也管不了什麼變道,什麼信號燈,什麼人行道,總之能過的地方什麼也不管,轟著油門就衝過去,「這件事,我代夏淺向你道歉,但是邱小婭,你躲著她點,讓著她點,她現在氣頭上,你還真跟他對幹不成?」
秦非言沉吟一陣,「那能怎麼樣?你個個都覺得是我有錯?我憑什麼錯?你們說話有點根據好不好?我哪裡錯了?夏淺綁架了我,若不是我自己把自己撞得頭都磕破了,她都不肯放了我,若今天受傷的是我,有人提刀去砍她,你叫她讓著嗎?說話的時候不要什麼都站在你的立場,你們都有立場,就我沒有立場!就我的立場必須因為你們偏袒的人消失,對不對?」
江釗也是沒反映過來,前後都防不過,小婭還要衝過去搶地上菜刀,背後突然伸出兩條長臂將她圈住,這時候被身後的男人一勒,小婭才傷慟的大哭起來,「莊亦辰!你放開我,你放開!我要殺了那個禽獸!」
「我家的糖不給外人吃。」
夏淺的哭聲,嚶嚶的,像一粒微弱的炸彈在房間裡炸開.
秦非言這邊電話剛剛一掛,小婭便進了病房,手裡捏著一個用面料包裹了的東西,江釗一看,眉頭一緊。
秦非言推開了秦榮方書房的門,臉上又掛上了他一慣的笑容,「爺爺!」
莊亦辰直接掛了電話,秦非言說的話,他也無言以對了。
「女的?」
秦非言對小婭的厭惡完全是來自於夏淺,以前他從來沒有看不起她。現在倒好了,怎麼看怎麼都不順眼。
小婭冷笑道,「就算如此,那現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是淺淺,不是他秦非言!」兜著菜刀的面料落在地上,小婭舉起菜刀就朝秦非言扔去!
江釗見秦非言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光勸是沒用了。
秦榮方又道,「從你回來後,我就發現你有些怪。」
「好,你救我出去,我以後不親別人,只親我老婆。」
秦非言以為小婭會舉著刀朝他砍來,沒想到她居然就這樣隔空扔來!
「少爺晚上想吃點什麼?」
江釗走過去,「小婭,你坐會吧,醫生給夏淺打了針,應該很快就能退熱。」
「爺爺,當年參與綁架我的案子的人,一共有多少?」
但是邱小婭砸了他的表!他忍無可忍!
秦榮方呷一口茶,「爺爺問過你多次,你都不願意說,我也怕那次的事情對你造成了心理上的陰影,所以也不問,你收購一個小糖廠,機器都是老的,配料也是原始的那些,工人嘛就那麼幾個老的,廠量小,又不創新,工人的工資開得不低,相當於養了幾人在那裡吃白飯,你從來不喜歡吃糖,要吃也是偶爾剝你自己糖廠生產的那種……」
「要說我秦家,怎麼也是海城地位最高的豪門了,自己的孫子卻整日戴著一塊假表,外人雖從來不說什麼,但我心裡就納悶,你買不起,爺爺可以買了送給你,可你豈是買不起的人?」
秦榮方眉頭一鎖,筆停在半空,再沒閒心落下,把毛筆擱在架子上,看著有些落寞的秦非言,「當然!敢綁架我孫子的人,我還不得一個個拆筋剔骨?」
秦非言沒有回答,「爺爺,這些年,我在找一個人。」
「噹」的一聲響!
有人說少年戴著顯得俗氣,他也不在意
江釗知道秦非言的性子,就喜歡裝斯文,生怕別人覺得他不夠有涵養,他總是戴著各種各樣的無鏡片的眼鏡框,說是戴著這玩意,顯得人比較好相處點,做生意容易些。眼鏡框就是他的斯文外衣,可他卻狠狠踩碎!
「爺爺,我覺得應該沒有一網打盡吧?」
「好,我娶你做老婆。」
秦榮方一激動,手裡的茶杯差點打翻,「你說,爺爺給你找!」
秦非言煩悶的點了支煙,他很少抽煙,在家裡秦榮方不許晚輩當著他的面抽,今天倒也任著秦非言,甚至耐心的等著他吸完一口煙後再跟自己說話。
秦非言搖頭,「總感覺什麼事情有點不對。」
那些煙霧在他面前裊裊繞繞,灰白灰白的,抽著絲兒,那些絲兒,一圈圈的淡掉……
秦非言發狂似的要找小婭報復。
「阿媽……我要兩顆……水果糖。」
「你今兒倒是太陽打東邊落山了,下了班居然不打電話就過來吃飯?」秦榮方仙風道骨之姿,沒有抬頭,一手提著袖管,握著毛筆正在給自己繪的山水土題字。
茶香溢,秦非言卻並不喜歡喝茶,他喜歡咖啡,不管是苦還是放奶和糖,都比茶的味道來得濃烈,他喜歡比較鮮活得撞擊得激烈一些的滋味。
秦非言直接驅車回了秦宅。
江釗鬆了口氣,卻不敢放手。
「嗯。」
「從那次回來之後,你就不跟女同學靠近,還要求我去跟學校領導說前後左右都不能坐女孩兒,我當時以為你想一心學習,怕女孩兒騷擾你,倒也沒多想,可是後來你越來越離譜,乾脆對外說自己是同性戀……」
這是怒了!
老媽子神秘兮兮的笑著說,「在書房,寫字呢。」
抬頭看著天空,白色的雲開始急速的變成陰雲,一團團的開始發黑,越壓越低,壓得人站不穩。
但有些記憶跟刻在骨髓裡似的,一點兒也淡不了。
小婭還穿著拖鞋,個子在兩個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面前像只小雞一樣。
「阿媽……阿媽……」
「我把你救出去,你長大了娶我做老婆,我就不是外人了,就可以吃你的糖了。」
開始還忌諱他那句,「誰他媽管今天這事,我跟誰沒完!」現在是也管不了了。抱住秦非言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弟弟太難控制!
「阿媽說我的名字很好聽。給你吃糖,今天阿媽給了我兩顆,桔子味的,你看,這桔子瓣瓣多像桔子?」
「那你把你的糖給我吃。」
「明天,我讓同村的娃過來放牛,我把我家的牛也牽出來,我家很有錢,有三頭牛,到時候,我給牛架上牛欄,把你裝進牛草框裡,把你弄出去,不會有人發現的。等你來娶我的時候,我讓我阿媽把三頭牛給我做嫁妝,怎麼樣?」
只能把車子開得更快些。
小婭走過去,秦非言扯歪了嘴角,「怎麼?拿刀砍我啊?有本事你就砍,你今天要是敢砍傷我一根毫毛,我要你邱家所有人的手腳都斷掉,別以為傍上亦辰就尾巴翹到天上,也不看看你的面子是誰給的!」
江釗覺得這氣氛的節奏不動,伸手拉了拉,「非言。」
轉身擋住小婭還在往前的腳步,「小婭,這事情不是非言一個人的錯,當是淺淺先綁了非言了,非言也被淺淺折磨了。」
江釗一個勁的勸,「非言,哥把你的表拿去修,換一個一模一樣的表蓋,行不行!」知道秦非言戴的是假表的除了莊亦辰,還有江釗,江釗知道,這塊表秦非言戴在身邊十來年了。一個十五歲的男孩是不會買這樣大這樣多鑽的金錶,而那時候的秦非言就已經開始戴著了。
「少爺今天這麼早……」老媽子樂呵呵的去接秦非言手裡的公事包。
「我過去一下。」
小婭捂著嘴,看著夏淺一邊夢囈一邊流眼淚。泣不成聲,「水果糖,水果糖,淺淺,你是桔子味的嗎?」
「那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幹什麼?」
「誰稀罕你的!」秦非言一步步朝小婭走過去,小婭也像正在準備戰爭的鬥雞一樣,豎起了她的毛。
「那你以後不能像坡上的牛老爹一樣跟自己的老婆離婚,你的嘴不能像電視上那些人一樣,隨便給別人親。」
「淺淺,是不是要那種像桔子瓣瓣一樣的啊?淺淺,現在水果糖都改良了,姐姐有更好吃的糖,給你更好吃的糖。」
小婭的車衝進醫院,沒停進停車位,拎起副座的菜刀用車裡的面料一裹就往住院部沖。
夏淺一個勁的喊著阿媽,怎麼也不肯接小婭的話,小婭急得跪在床邊,看著夏淺裸在外面的皮膚全都緋紅得發烏,哭得聲音都啞掉,「冰蛋兒,冰蛋兒,姐姐喊你呢,你聽到了嗎?」
「你們鄉下人的名字,真土。」
既然說到十年前的綁架的事,秦榮方就不可能放鬆警惕,下頜支了支,「你今兒這麼早回來,就為了這事?喝杯茶,慢慢說。」
雙臂一操,冷眼睨著小婭,一副「你耐我何?」的架式。
「非言,爺爺也不知道那次綁架對你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可心理咨詢說,影響不大,但你的種種變化,爺爺不得不擔心,你不小了,爺爺也老了,爺爺不能強迫你什麼,但是秦家現在就你這麼一根獨苗。話是沒錯,你嫂嫂現在懷了雙胎,要抱一個給爺爺姓秦,可萬一是一男一女,你覺得爺爺有臉跟江家搶個孫子過來姓秦嗎?就算你江家外公同意,爺爺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釗釗的工作不能生二胎,爺爺不能做那種讓人為難的事,你能不能明白爺爺的苦心?」
「嗯,今兒沒什麼事。」
秦榮方喜悅陡然教露氣掩蓋,「你這混帳東西!你沒說這一段,萬一少了什麼線索!萬一有什麼漏網之魚!」
「你不相信爺爺的手段?」x。
「喂,我叫冰蛋兒。」
莊亦辰鼻腔裡哼了一聲出來!
小婭掙開莊亦辰,顧不得秦非言要報復她,跑過去趴在滿身貼著冰袋的夏淺床邊,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眼淚一滴滴都落在冰袋上,「淺淺……淺淺。」
表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秦非言又道,「但當時您給了贖金,人抓完了,可贖金卻憑空沒了,您不覺得還有漏網之魚嗎?」
「您做的,我都喜歡。」
秦非言沒作聲。
他的喜好秦榮方就算有意見也不會過多干涉,了不起嘴上說說他崇洋媚外,今天看著喝沖了伴侶的咖啡都有些蹙眉的孫子,秦榮方泡茶的動作更慢了些,「非言,你想說什麼?」
秦非言的目標是邱小婭,沒有傷到她,無論如何都不甘心,舉起凳子意欲繞開莊亦辰的背,去擊小婭。
「我是想當年綁架我的資料你都藏得緊,現在能不能給我看看,我想看看,是不是因為……救了我,那家人是不是受了牽連。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沒了?村民都說一家人去趕集了,就沒回去過。」秦非言深吸一口煙,半晌才吐出煙霧。「不行!」
江釗快步過去,一巴掌拍在秦非言的肩上,「這時候了,你少說兩句,火上澆油是不是?」
小婭一呆,看到莊亦辰為她擋下一凳子,眼睛一紅。
「我哪裡有怪……」
秦非言打開江釗的手,抖了抖肩,將鼻樑上的眼鏡取下來砸在地上,抬腳踩碎,「少管閒事,邱小婭把我的表面砸碎了,誰他媽管今天這事,我跟誰沒完!」
「阿媽……我要……兩顆,桔子瓣瓣的。」
老媽子最愛聽的就是這話,喜得眼睛瞇成了縫,「好勒。」
莊亦辰緊勒住小婭,「你殺了人就去坐牢,誰管你妹妹?她過兩天一出院,上哪兒去找你!」
秦非言是怒了,今天的事,不是他挑起的,但每個人都指責他,讓他覺得心裡窩火又委屈,說來也可以再忍忍,畢竟如邱小婭說的,現在躺床上昏迷的是夏淺,不是他。
閃身一躲,刀刃堪堪落在他本能搭手護頭的腕上!
小婭推開江釗,目光一瞬不瞬的鎖定在倚靠在窗戶邊的秦非言身上。
「我們家有很多糖,比這個好。」
秦非言並沒江釗的態度好,即使把夏淺傷得住院,他現在也沒有內疚,若說有內疚,也在旁人的質問下消餌殆盡了。
秦非言震了一下,他擰緊眉,靜靜的看著小婭撫著夏淺的額頭,安慰式的詢問。
秦非言走到黃花梨的書案邊,墨硯就擺在他的面前,黑色的硯捏在他手裡,更顯得他指節白希修長,磨墨的時候,慢悠悠的,「爺爺,當年綁架我的人真的全部都抓到了嗎?」責惹叫鼻。
秦非言晃了一下,頭開始疼痛,他推開江釗,出了病房,一邊走,一邊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他有些壓抑的吐出一口氣。
「非言,這事情就算了,小婭砸壞你的表,我來賠,我那裡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回來了?」
「九個。」
看著若有所思的秦非言,秦榮方問,「非言,當年你也瞞了爺爺一些事吧?」
秦榮方微一沉吟,道,「贖金據說是被當地的村民揀走了,誰也不肯說,也查過,的確是這樣。」
秦非言抓起一條凳子,舉起來就朝小婭砸去!
「非言!」
莊亦辰從未見過秦非言對朋友及朋友的女人動手,現在這樣子卻是最嚴重的一次!
「不!你還要娶我做老婆。」
「好,你救你出去,我就給你吃我們家的糖。」
秦非言歎了一聲,「我是怕你們去打擾到那裡的平靜。星場鎮住著我的恩人,我每年都有過去看……事實上,我只有第一年沒去,因為您把我看得緊,可是後來我每次去,看到都是一座空院子……」
秦非言吐了一串煙霧,「當年綁架我的地方是流裡鄉,可我後來住在星場鎮了一段時間,我自己坐車回海城,沒跟你說這一段。」
而小婭也被秦非言的樣子嚇呆了。
秦非言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腕,明亮的表面已經被落下來的菜刀的利亦刃擊破,另一手抬起摁著額頭。
這一圈朋友中,個個都懂忍,要整人那也是背地裡來,若已經被逼到明面上動手了,那就已經火山爆發了!抱住小婭一轉,凳子砸在莊亦辰的背上!
秦非言一想到自己的表壞了,鼻子一陣陣的發酸,酸得眼淚差點掉出來!今天若不是戴著這塊表,手碗都被邱小婭給卸下來了。
秦非言放下手中的墨碩,扯了張濕巾擦手。
「爺爺呢?」
莊亦辰一直都知道秦非言戴著一塊假表,所以他自己收藏的那塊表從來都不戴出來,至少和秦非言碰面的時候從來不會將那塊表戴出來。
「不夠,你再送一塊表做嫁妝,我要很貴的表,這樣我才能娶你做老婆。」
「好,如果你長得好看的話,我就送你一塊表。」——
哎,新文木有推薦,木有數據,不想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