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打算讓他做幕僚長?」返回辦公室的佛倫斯看著被關上的門,轉頭問道。在他看來,林箋絕不是那種會沉溺在幸福或者悲傷之中無法掙脫的人。安捷琳娜會認為林箋十分難關,那是因為她以己度人,她自己是那種情緒化並容易被情緒所感染的人。但是他不會這麼認為!這個此時坐在辦公桌後的人,從未讓他失望,她永遠知道什麼才是最值得追求的東西!
如果說,在幾天前她還是個有弱點的人。那麼現在,她已經蛻去最後一層暗淡的殼繭,完成了最後的昇華。
「你覺得不合適?」林箋從辦公桌上抬頭看向佛倫斯,反問道。
「是個不錯的選擇。」佛倫斯誠實的回答,但是隨即又加上一句,「如果他能確保忠誠的話。」
「是這樣沒錯。」林箋點點頭,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同時將手中的一沓資料遞給佛倫斯,在對方將資料接過去後,她開口道,「這是徵兵處送來的織女星新兵和新艦船的資料,這支艦隊有五千艘戰艦。只是第一批次,接下來還會有莫林北剋星系、楓樹星系、費斯切拉星系、堤西法和曼奇拉星系的新軍。我昨晚看了徵兵報告,這一期大規模的徵兵,預期戰艦數將在三萬艘以上,人員在四百萬以上。第八艦隊我交給布蘭特了,體諒一下老傢伙吧,讓他帶著熟悉的艦隊。新艦隊我交給你,你把她訓練成一支優秀的艦隊吧。」
聽到林箋的話,佛倫斯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沒問題。」
「哦,對了。」林箋打了個響指,「這次回來,我把代斯勒帶回來了,讓他幫你一把。」
「這太好了。」第八艦隊的炮術已經成型,這幾年來代斯勒也培養出了幾個不錯的炮術指揮官,第八艦隊完全能離得開他。反而是新艦隊更需要這種在炮術上有著獨到經驗的老手。聽到這個消息,佛倫斯有些激動。
「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林箋淡笑,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冬日的恆星光。
「閣下?」看到林箋的沉默,佛倫斯走近幾步出口詢問。
「佛倫斯……說實話,這一仗對我們來說很艱難。」林箋半轉身,對佛倫斯說道。「聯邦艦隊現在的總數依舊沒有完全展現出來,在戰艦數量上我們還是處於下風。況且我們大多數的武官都還太年輕,雖然作戰風格很是鋒利,但是面對聯邦艦隊那幾個老將,我都覺得有些吃力,何況他們。布蘭特雖然身在前線,但是他一個人帶著第八艦隊整整三萬艘戰艦,要做到面面俱到也很不容易。啟楓雖然進步很大,但是同樣太年輕,而且沒有什麼單獨作戰的經驗……」
「讓我去前線吧,我跟布蘭特中將一起。」聽到林箋說出的話,佛倫斯回答道。
「不行。」林箋搖頭,「新兵的訓練一樣很重要,我們不能只看眼下,未來也同樣要抓住。你所擔負的責任同樣很重,新兵投入戰場所用的時間越短,我們勝利的機會也越大。」
「您是想再次前往戰區前線?」
「帝國現在只有兩個元帥,如此大戰,一個都不去有些不像話。」林箋道,「聯邦艦隊不見得就如同我們獲得的情報一樣,只在森特防區發動攻勢。前端要塞那裡也依舊不能鬆懈,萬一對方雙線作戰,我們就更加捉襟見肘。要是……」說到這裡,林箋突然頓了一下,將話題止住。
佛倫斯有些驚訝林箋的欲言又止,但是他並沒有追問,只是靜靜的看著上司站在落地窗前對他無奈一笑。
如果林默能在這場戰爭中出戰,那麼帝國的勝率就會增大很多。這是林箋沒有說出口的話。在他沒有完全臣服之前,決不能任用。
佛倫斯走出辦公室,林箋依舊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象。
元帥辦公室在軍部大樓的最高層,但是在落地窗外卻有一個足有二百平米的天台。天台上種滿了薔薇花。雖然是隆冬季節,但是由於天台並非露天而且被安置了恆溫設施,所以此時各色薔薇依舊在怒放。
昨晚返回軍官宿舍的路上,林箋將費捨爾將出任幕僚長而萊茵則將成為副官的消息告訴了金恩。年輕的副官一路上沒有開口,只是到了停車坪後,他才突然開口,希望能調去前線跟隨布蘭特去打仗。
但是林箋拒絕了他的請求。
這個年輕人有著單純而善良的性格,也不是那麼堅強,其實不太適合戰場。雖然他如今的戰術素養已經在這幾年中磨練出來了,但是林箋依舊私心的不願意讓他捲入到戰爭的殘酷與血腥之中,至少不讓他手上沾血。所以她將他安排在了佛倫斯的身邊,讓他跟著佛倫斯去訓練新兵,在新艦隊開赴前線後,他將會代替她處理首都星的政務。這兩個月跟著佛倫斯處理軍務就是提前的鍛煉。
從宇宙歷八零零年到如今的八零六年,不知不覺已經是第六個年頭了。
在這幾年的時間裡,不僅僅是她自己。所有人——從民用航道巡邏處走出來的布蘭特,從正規軍校出來的佛倫斯、莫裡斯、陳靜蘭、安捷琳娜,從莫林北剋星系跟著她的代斯勒和金恩,從楓樹星系出來的啟楓,內戰後加入的簡薇以及偶然得到的財政人才海加爾,大家都在一點點的成長,一點點的成熟,直至走到最適合他們的位置。
但無論如何,路都是要一步一步的走過,該經歷的一樣都不會少。
等今天的恆星光消失在地平線,金恩就不再是她的副官了,他將會朝著他自己的路前行。
「閣下。」
耳畔傳來聲音,林箋有些恍惚的睜開眼睛,同時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新副官萊茵站在她的辦公桌前,手裡端著餐盤,臉上一副無奈的表情。相比起金恩,萊茵這個剛從軍校畢業的孩子顯然表情更加豐富一些,有時候他甚至會毫不掩飾在臉上表現出不認同甚至深惡痛絕的表情。比如說當她忘記吃晚餐的時候。
「閣下!您也要尊重下官的勞動嘛!我特意開著飛車到您最喜歡的那家餐廳訂的您最喜歡的菜……結果您一口沒吃!」
哦,對了,這個副官還更愛撒嬌。
聽到萊茵的話,林箋抬眼看去,這才在會客區的茶几上看到一個餐盤,以及上面涼透了的菜餚。見到如此,她滿臉歉意的看著此時又將一托盤食物端到自己面前的萊茵,「抱歉,我完全沒有注意到。」
「如果您真的覺得抱歉,那就把這餐盤上的菜全部吃掉。」面對林箋的歉意,萊茵換了一副笑瞇瞇的表情,將她面前的報告書和資料撥開,然後將餐盤放在她面前。
銀質的盤蓋被打開了,鮮嫩的小鹿排還冒著熱氣,旁邊則是奶白色的多羅魚羹,一塊焦黃的蔓梅果餡餅靜靜的躺在骨瓷的淺盤中。
還真是她最喜歡吃的東西,林箋不由驚詫的看了一眼剛成為自己副官沒多久的萊茵,真是個細心的年輕人。
林箋感覺到自己確實有些餓了,抬眼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標準時間晚上的九點了。她已經超過八個小時沒有用餐了。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林箋拿起放在盤邊的刀叉,隨口詢問道。
「閣下您還是吃完再聽吧。」聽到林箋的問話,萊茵抱著托盤無奈的說道,「這結果恐怕會讓您倒胃口。」
「倒胃口的事情我聽了不知道多少了,你只管說。」林箋不在意的開始切鹿排。事實上,她對於銀河帝**部的複雜本就有心理準備。但是萊茵接下來的話還是讓她覺得心情沉重。
「到目前為止,仍有接近半數的軍官依舊我行我素。下官奉命去調查科技省被圍攻一事,相關人員與其上峰都在試圖轉移視線並將責任推在您的頭上。」萊茵一邊說著,臉上露出了忿忿的表情,「尤其是胡塔少將和裡奇特上校兩人與他們的派系。」
「憲兵隊監管處的胡塔少將和總參謀處的裡奇特上校?」林箋將嘴裡的小鹿排嚥下,問道。
「是的。」萊茵點頭,「胡塔上校出身織女星系,曾就讀於德拉坎德星艦學院,軍部年輕的來自織女星系的軍官跟他都很要好。裡奇特中校則是首都星人,在德拉坎德星艦學院就讀期間與胡塔上校是同校好友。軍部首都星的貴族軍官則跟裡奇特中校交好。哦,對了,胡塔少將可以說是原白蘭蒂諾元帥的半個學生。他也曾經跟原林默元帥一起在同一支艦隊實習,不過兩人並無深交。」
聽到萊茵的報告,林箋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放在一邊的熱紅茶,輕輕的啜吸,「這兩人有什麼相同的功績或者嗎?最近幾年時間的。」
「這個……」萊茵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兩人明面上雖然有記錄一些晉陞的功績,但是很多情況下,都是些事後安排的功績。他們真正所做的事情,軍部不會記錄。很難查出哪些是真實事件哪些是名義上的功績。」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林箋按下通行鍵,費捨爾推門進來。
原本進來送報告的費捨爾聽到兩人此時正在討論的問題後,立刻說道,「帝國歷三四二年,他們當時都任職於首都星第四星的安防部署區,胡塔少將是當時的安防部署區最高長官,而裡奇特上校則任第二官員。當時第四星安防部署區發生了一次嚴重的事故,事故導致四千名士兵死亡。這次事件對公眾隱瞞,只有軍部幾個高層得知,因為對事故處置得當,這兩人都晉陞一級,並且調入軍部總部。但是,名義上晉陞的原因是第四星安防部署區建設出色。」
果然是在軍部元帥機要室多年的人,聽到費捨爾的話,林箋十分滿意的放下杯子,並對他說道,「你立刻去宮廷,向皇帝報告,軍用船舶總監的人選已經定了,就是這位胡塔少將,不,胡塔中將。原因嘛,就用當年第四星安防部署區建設出色的理由。軍用船舶監造處,本身也是一個正在發展的部門,他很適合。」
聽到林箋的話,費捨爾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佩服的目光。在聽到兩個軍官的出身和關係之後,立刻就能想到對付他們的辦法。
目前軍部中不服林箋為元帥而暗地裡做小動作的勢力中,屬他們兩人的勢力最大,如果他們兩個勢力一直聯合在一起,還真是不好下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之分散,然後各個擊破。同一個功績,兩人一個連升兩級並得到肥差,而另一個只在四年前晉陞一級卻依舊呆在沒什麼油水的軍部本部。這兩人的友誼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如此考驗。
等費捨爾出門後,依舊抱著托盤的萊茵羨慕的讚歎,「費捨爾上校真厲害,恐怕隨便扯出軍部中的一個人,他都能知曉對方的來歷和經歷。」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跟他學習。」解決了一個問題,林箋覺得胃口又好了許多,開始對付淺盤中那個已經有些涼的蔓梅果餡餅。
雖然兩人都面臨著許多的對他們自己來說十分困難的問題,但是首都星軍部大廈的元帥辦公室裡,在這一刻顯得十分的安靜和放鬆。元帥在品嚐著自己喜愛的食物,而年輕的新副官則抱著托盤暢想自己成為一個神秘而無所不知的機要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