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箋只覺得自己像是睡了一年時間,再次醒來時渾身都已經僵硬了。窗外依舊是一片漆黑,林箋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不知道現在是晚上,還是旗艦現在處於空域之中。
動了一下,後背便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頭也暈的厲害,林箋無奈只能伸手按響了放在床頭的通訊器。
一分鐘後,她看到莫亞推門走了進來。
在看到林箋已經自己坐了起來後,軍醫莫亞的臉頓時有些發黑。「你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創面過深,即便是用細胞催化技術,也不容易在短時間內完全起效。」
「側臉睡的時間太久了,這樣下去,背後的傷好了,我也變成歪脖子了。」林箋不以為意,輕輕的扭動著脖頸。「那一位怎麼樣?」
「那一位?你說元帥閣下?」莫亞挑了挑眉毛,他聳了聳肩膀在林箋房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元帥閣下內臟受到多處傷害,胸骨有三處裂縫,嘖嘖,應該比你疼。挺能忍!現在正在細胞活化治療的中間階段,正在醫療艙裡,明天十點出倉。」
林箋聽到莫亞的話哂然一笑,「他的確能忍。」
「好吧,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莫亞站起身來,走到林箋床前的一大堆電子儀器面前,開始檢測各種身體數據,「你再不醒過來,蘭特星就要被你驍勇善戰的戰士們踐踏第一萬遍了。」
「這麼誇張?」林箋驚訝,隨即點點頭,「所以我想要找的不是你,而是陳靜蘭或者莫裡斯,他們倆人現在在旗艦嗎?現在是什麼時候?」
「莫裡斯沒在,陳靜蘭我三十分鐘前看見過,當時她正要去餐廳吃飯。」莫亞抬起手看向通訊器,「現在是晚上九點二十三分,你第二次入睡睡了十四個小時。」
莫亞的聲音剛落,陳靜蘭便推門走了進來。
「莫亞醫生,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陳靜蘭表情有些嚴肅,然後看向林箋,「布蘭特找到了,目前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她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他們砍下了他的一支胳膊,殘肢沒有找到,恐怕要使用義肢或者人工培育。」
「現在在哪裡?」莫亞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工作,詢問道。
「我接到消息,十分鐘後抵達旗艦,第38入口,簡薇親自駕駛。」
莫亞出門後,陳靜蘭看向此時一臉陰沉的林箋,大步的走了過來,看著林箋緊蹙的眉頭,閉目愧疚的臉色,她和緩了聲音輕聲道:「他不會有事的。」
過了一會,林箋才緩緩的睜開眼睛,她看向陳靜蘭搖了搖頭,「生命嗎?不,不,你不知道,對於他來說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我第一次看見布蘭特的時候,他在做什麼。他在跟一個底層的士官打拳,他的身手完全可以成為一個陸戰隊的戰士。但是因為我,因為當時我被一個他媽的什麼淨世會成員用粒子槍指著腦袋,所以他……」
林箋激動了起來,語速也愈加的快了起來。陳靜蘭一把握住她無意識的緊緊攥住的拳頭,大聲的說道:「這不是你的錯!這句話我已經是第二次說了!我不想說第三次,所以你最好安靜下來,好嗎?」
看著林箋勉強壓制住的悲憤,陳靜蘭點點頭,慢慢的說道:「聽著,不管是你,我,布蘭特還是第八艦隊直至帝國的每一個戰士,從踏入軍界的第一步開始,就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你明白嗎?作為隨艦隊出征的戰士,能有機會用一條胳膊換取生命是多麼幸運的事情,有太多人連一絲塵埃都沒喲剩下就消失在宇宙裡。」
林箋看著陳靜蘭與她相同的純黑色眸子,那裡有著清晰的態度倒影。及肩長髮散亂無章,表情迷亂而憤懣,她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冷冷的打斷陳靜蘭的話:「蘭特星基地的頭目抓到了嗎?」
「是!主犯與十四名從犯現在全部收押。其餘人員現在依舊在蘭特星處於看管中。」看到恢復狀態的林箋,陳靜蘭也恢復了平板的面孔,「等您示下。」
林箋歎了口氣,審訊犯人這件事本來是布蘭特最為擅長,鬆開的手指在手邊的通訊器上摩挲了幾下才對陳靜蘭道:「你親自去審訊主要犯人,一方面讓他們交代淨世會的事情,另一方面讓他們互相交代家人的動向。對了,將他們分開審訊,以後也不要關在一起。」
「您是說……」
「再堅定的人,總有軟肋,肉☉體上的磨難,吐真劑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林箋注意到陳靜蘭情緒上的一絲波動,「另外,你觀察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可以為我們所用。告訴他,榮華、富貴,地位,我統統能給他。」
「知道了。」陳靜蘭回答,「但是元帥那邊,恐怕不容易應付。」這件事有林默參與,很難像在楓樹星系收服米迪斯那樣容易進行。
「元帥要在明天才能醒來,步調進行快一點的話,就能有些眉目。明早十點之前,一切都要收拾乾淨。」
「我明白。」明早十點之前,如果不能成功的策反淨世會骨幹,那麼就要將被透露意圖的傢伙剷除,不能留下痕跡。陳靜蘭很明白這一點。
「另外,費捨爾那裡……」林箋沉吟了一下,林默雖然現在身在醫療艙中,但是還有個費捨爾在替他處理事務,這件事要瞞著他進行不難,但是如果瞞著他進行,林默醒來一定會知道她私下審訊犯人,一定會對她產生懷疑。「費捨爾那裡是必須要報告一聲,得讓他知道你去審訊犯人,但是不能讓他參與到其中,這件事你看著辦,或者給他製造點麻煩什麼的。」
看著領了命令走出房間的陳靜蘭,林箋披了外套走下床,後背依舊有著灼痛的感覺,頭暈的症狀卻已經消失。有些費力的走到房間的窗戶那裡。現在已經是標準時間夜裡十二點多,作息嚴謹的軍人們此時應該都進入了睡眠。
旗艦此時停泊在跳躍站的軍港之中,窗外卻並不是漆黑一片,一片發動機的白燈亮著,放眼望去彷如置身銀河之中。第八艦隊一萬五千艘戰艦沒有關閉發動機,依舊保持著機動的狀態,彷彿一隻潛伏在黑暗中可以立刻躍起撲向獵物的猛獸。
放在前面的路看起來越加的難以分辨,就像霧度迷航,前方並沒有燈塔的引航,林箋並沒有感到畏懼。
「彭彭」門輕輕的被敲響了。
「進來。」林箋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轉頭看著房間的門。
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金恩。林箋走回到床上,示意金恩進來。
「閣下。」少年剛剛張嘴,聲音就有些哽咽,漂亮的藍眼睛有些發紅。身為副官在指揮官出事的事情,竟然沒有在身邊。按照軍法,是應該被槍斃的。但是少年顯然並不是因為懼怕軍法的處置,而是為自己的失職而羞愧。
林箋苦笑著擺擺手,示意少年不要這樣,她之前安慰了一個莫裡斯,沒有力氣再去安慰金恩。
「交代給你的事情做好了嗎?」雖然林箋不打算說點什麼安慰少年,但是語氣還是不由自主放和藹了一些。現在最能讓少年提起精神的就是托付給他的工作了。
果然,金恩迅速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便開始認真的匯報:「按照您在被劫持前傳回的命令,我調查了c-a175-3亞空間跳躍站的兩位最高長官,事實上有問題的並不是那位年輕的達利亞.馮.依蘭克斯少校,而是萊克斯.斯塔奇中校。」
「那個在中校位子上呆了十六年的斯塔奇中校?」
「是的。」金恩打開通訊器,將這位斯塔奇中校的資料輸入到林箋的資料庫中,繼續說道:「這位斯塔奇中校,十九歲的時候畢業於德拉坎得星艦學院,當時成績算是十分優秀。曾經短期在第一艦隊服役,後來調職至西瑪達蒙軍港,一年多時間內就成為上尉。前途是很好的。但是就在西瑪達蒙軍港就職這段時間,不知道因為什麼曾經被軍事法庭傳喚過。不過當時他只是作為證人出庭,但是就是從那以後,他的仕途便開始走下坡路。兩年後他甚至被借調至首都星第二星的衛戍區。在從軍四十年中,他調換過十四次崗位,可以說從上尉走到中校他用了整整四十年的時間。」
「有更明顯的問題嗎?」林箋聽得皺眉,如果只是單純仕途不順,並不能說明這個人有問題。
「斯塔奇中校在記錄的出行計劃中,去往蘭特星的次數就達到了十二次。但是在成為跳躍站長官後就再也沒有去往蘭特星的記錄。不過,在跳躍站的財政支出中,有幾筆費用用途不明,支出是通過斯塔奇中校的簽字。」
「這麼看來,確實有問題。」林箋點頭。
「那麼閣下,我們要繼續查下去嗎?還是直接控制斯塔奇中校?」
「我們?我們的任務是前往前線協助防禦。」聽到金恩的話,林箋笑了笑,「這種事情就交給高個子吧。明天十點之後,把對斯塔奇中校的調查報告交給費捨爾。」
「是!」金恩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了瞭然的笑容。
等金恩也離開房間,林箋長吁了一口氣,果然是受了重傷,不過才處理了一點事情,身體就疲憊不堪,就連腦袋也有些昏沉。
只是就在她再次陷入沉睡後不久,就被緊急通知吵醒。通知是費捨爾親自下達的,三支艦隊的主要官員都得到了消息。
聯邦艦隊強行進入提蘭馬特星系,帝國宮廷與之交涉無果,對方態度強硬。雙方在雙距二星域交火,第五艦隊司令官修蘭德中將坐駕赫拉號意外被擊沉,修蘭德中將陣亡。
此消息傳回首都星,宮廷大為震怒,舉國嘩然。
軍情緊急,費捨爾在與莫亞醫生討論後,決定中斷林默的治療,使其提前清醒。林默立即與身處首都星的白蘭蒂諾元帥以及宰相查太萊侯爵商議,在指出第八艦隊目前的情形以及簡要交代淨世會問題後,會議決定第九第十兩支艦隊立即開赴提蘭馬特星系,第八艦隊協助清理蘭特星的淨世會清繳工作,在首都星憲兵隊趕到後,即刻開赴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