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林箋的心情有些重,雖然格蘭夏爾看起來神情輕鬆,但是想起曾經在科技省看到的那幅畫面,她就覺得不安。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然的攥了起來,在格蘭夏爾站起身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格蘭夏爾驚訝的低頭看著依舊坐在椅子上的林箋,然而這驚訝也只是一瞬而過的事情,他立刻便明白了林箋在擔心。任由林箋握著自己的手腕,格蘭夏爾用另一隻手輕輕的將她額前垂下的髮絲撩了起來,俯身低頭在哪光潔的額頭上輕輕的印了一吻。自昨日後,這種舉動似乎變得自然而然起來,「別擔心,不會向那一次那麼嚴重。陳靜蘭就要來了,我先走了。」
林箋看著那雙如同秋日晴空般碧藍色的眼睛,點了點頭,並放開了手。
會議室內只剩她一人,仰靠著椅子,林箋將胳膊支在扶手上輕揉著太陽穴。雖然面上平靜,但是內心的波瀾卻並不小。她在精神上開始更加依賴格蘭夏爾。
在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存在對她來說就如冰原上的一盆火,或者說激流中的一根浮木。在她漸漸的適應這個世界,並開始狂傲的認為自己擁有很多而且可以擁有更多的時候,他卻淡出了她的視線。而當遮擋在她眼前的幻想碎散後,當她再次孤身站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對她說「盡我所能,護你安寧。」
也許布蘭特說的很對,習慣了依賴,人就會變得軟弱。她在精神上依賴格蘭夏爾,他對她的愛情是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清晰的、完全真正屬於她的東西。
「當當」,敲門聲響起,喚回了林箋的思緒,林箋深吸了口氣平靜下心情,沉聲道:「進來。」
門打開了,有些日子不見的陳靜蘭大步走了進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有段時間沒見,但是陳靜蘭似乎沒什麼改變,林箋說道。
「作為飛行隊隊長還要分擔幕僚的工作,我是不是應該要求提高薪水?」在林箋對面坐下來的陳靜蘭難得的開了個玩笑,「第三星基地基本都查了個遍,我覺得就算是再去一趟,也很難查出些東西來。」
「嗯,我也有這種擔心。」聽了陳靜蘭的話,林箋也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不過,這兩次任務的側重點不同,也許還是能發現點什麼。我把那邊的事情結束了也會過去。」
「我明白。」陳靜蘭點起一根煙,「盡力吧,不過據首都星的情報,這事多少也三十年了,確實不容易查清楚。楓樹星系各行星都貧瘠,那些自基地退休的工作人員絕大多數都不會留在那裡。」
「不管什麼事都不可能做到沒有一點破綻,當時士兵失蹤的數量相比戰俘和陣亡有三十萬的缺口,要多周密的行動才能滴水不漏。必定還是有漏洞的。」知道這件事難做,林箋道。
「不過,我這次去第三星,還無意中發現了一個人。」
「什麼人?」能讓陳靜蘭在意的人,不會是什麼普通人,林箋一愣後問道。
「就是那位在紫羅蘭差點將你置於死地的瑟裡曼親王。」陳靜蘭回答道,「他現在也在楓樹星系的第三星。發現他也是很巧合的事情,那段時間我派人盯住他,他倒沒什麼異常的舉動,每天只是去居住處附近的藍楓林畫畫。一副單純避世的姿態。」
「還有這種事?」對於陳靜蘭提到的事情,林箋十分驚訝。她吃過這個人的虧,也認為這個人十分難以把握,所以對於此人是不是真的只是避世,她也感覺不甚真切,「你回來後還有人盯著他麼?」
「嗯,我留了幾個人在第三星,讓他們繼續盯著他。」陳靜蘭點點頭。
「那就好,我覺得,他出現在楓樹星系也許不是什麼偶然。」自會議桌便站起身來,林箋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凋敝枯枝,「也許這次再去第三星,真的會有什麼收穫呢。」
隨後的幾天時間,楓樹星駐防基地基本整頓完畢,嘜基毒氣完全清除乾淨。在這段時間裡,啟楓替下了佛倫斯和金恩配合接手基地的整頓工作,佛倫斯則又被林箋派去處理事務官府的後事。而莫裡斯也沒閒著,楓樹星軍港的處理工作由他去做。
林箋則著力於安撫各行星的居民。
等著一切都進入正軌,啟程進行下一步工作的時間也到了。陳靜蘭和布蘭特兩人帶著五百艘戰艦離開第八艦隊直接開赴第三星。第三星的工作並不需要動用艦隊,但是林箋因為上次布蘭特和格蘭夏爾的遭遇,還是劃給他五百艘戰艦。
而第八艦隊主體一萬五千艘戰艦,則正式開赴米迪斯家族所佔據的第四星。
標準歷十月二十二日,一份完整的楓樹星系平叛報告遞交到了帝**部,隨著平叛報告被交上來的,還有一份關於楓樹星系第三星基因實驗基地的調查報告。
報告是以視頻的形式傳送到首都星的,當日下午六點,在帝**部大樓的元帥辦公室裡,正響著林箋的聲音:
「楓樹星系駐防最高武官格雷森中將涉嫌勾結叛軍,並致死駐楓樹星系事務長官及其府邸二百餘人,據查楓樹星系軍港三千三百二十九名工作人員的死亡也與此人有關。
第八艦隊已查封米迪斯家族,主犯尼亞拉.米迪斯自殺身亡。平叛期間,第八艦隊受到其長子阿羅德.米迪斯的協助。此人並未參與叛亂,並協助平叛有功,下官已將其釋放……」
林默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後,而是坐在電子晶幕前的沙發上,看著畫面上的林箋。這是她幾小時前錄製下的視頻,並非即時的通訊。楓樹星與首都星之間的通訊依舊沒有修繕完全,只利用工兵艦的設施無法進行長時間的。這是林箋對於使用視頻報告而非即時報告的解釋。
不得不說,這次平叛的工作她做的非常好。看著電子晶幕上沒什麼表情,只是一板一眼做報告的林箋。林默有些走神,視頻已經放過一遍了,他還沒到記憶力退化的年紀,林箋報告的事情他記得十分清楚。但是為什麼要再播放一遍,林默自己也說不清楚。
現在回想起來,他跟她通過遠距離通訊面對面的時候並不算多,但是每次似乎都記得十分清晰。
自從林箋前去楓樹星系平叛,林默幾乎沒有一天時間不在思考到底應該怎麼處理他跟林箋之間的關係,或者說他應該將林箋擺在一個什麼位置。她有可能是殺死妹妹的兇手,但是她並不承認這件事,卻也不肯將這件事說清楚,同樣的,對她自己的身份也是半字不提。即便是使用精神衝擊波,也沒能撬開她的嘴。想起那日在科技省監察室看到的場景,林默頓了一下,有些煩躁的自桌上的煙盒中抽出一根煙點上。
他發現自己在此之前對於她心理的瞭解實在是太少了。
同樣的,她也不會知道的,在那天之後,他總是時時的想起她在與他錯身而過時說的那句「謝謝」,還有在科技省的囚室裡,她淚水滿眶的樣子。明知道,那不是他的妹妹了,但是為什麼還是會被那樣的話,那樣的表情動搖心志,讓自己陷於苦悶之中。
「閣下。」走進辦公室的費捨爾將一杯熱茶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您打算怎麼處理林箋少將的事情?」他現在雖然已經從副官的位置上升到元帥事務官,但是還是習慣於做一些副官需要做的事情,比如給上官泡茶。但是作為林默的心腹,他也會知道一些別人絕不會知道的事情。比如說林箋的事情。
看著林默盯著電子晶幕上的林箋,費捨爾知道元帥閣下又在煩躁林箋的事情。
「費捨爾,你知道嗎,有時候當你知道某件事情答案的時候,你就會發覺其實破綻曾經在身邊到處都是。」聽到費捨爾的話,林默道,目光依舊盯著電子晶幕上的林箋,抬起手指著她,「你看……她不是林箋,林箋雖然與我們三個兄姐長相不同,但是她自小就給人一種生動明麗的感覺,亮眼的就好像那光芒是鋒利的實質一般。可是你看她,氣質完全不同。她懂得內斂,一點都不張揚,做什麼都那麼認真,想要做到最好,還懂得對家人友愛。她對我不用說,即便是對林梓和林弘,她也沒有半點對不起他們。如果我的妹妹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女孩子,我一定做夢都會笑醒。可是……即便是雲泥之別,那還是我的妹妹,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閣下……」看著依著沙發靠背表情疲憊的林默,費捨爾頓了頓終是問出口:「您真的認為是她……是如今的林箋少將害死了您的妹妹。」他不知道自己的措辭是否清晰,但是如今也不得不說,因為他覺得這應該不是林箋的錯,相處這些日子,他感覺的到。也許林默也不是感覺不出來,但是當局者迷,抑或是失去妹妹的打擊過於沉重,讓他必須找到了一個發洩口,或者說必須找到一個承接他痛苦的人。
「我想,我需要下定決心了。」聽了費捨爾的話,林默自沙發上站起身來,關掉視頻,走向辦公桌,「等她這次回來,我要跟她好好談談,徹底的談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