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箋躺在了為實習生們安排的臨時宿舍的床上,她的腦海中還在反覆迴盪著幾個小時前兩人的相處。
在她的面前,林元哲收斂起了一身的氣場,將他作為帝國最前端最重要軍事據點司令官的氣勢完全的斂去。他坐在沙發上,林箋的對面,客廳中明亮的燈光讓他兩鬢白色的斑白無所遁形。一點點,一滴滴的詢問著,從與軍校同學的相處,到那場讓她出名的比賽。
面對此種場景,林箋覺得自己額頭都沁滿了汗水。她一直以為林默是在這個世界上給他壓力最大的人。可是現在卻有些改變想法了,面前這個人用另外一種方式卻也讓她感覺到一種莫大的壓力。這與面對林默不同,林默用他的氣場讓她覺得壓抑,而林元哲則用這種春風細雨式的問候讓她無所遁形。
在她內心深處,始終還隱藏著一種情緒。在來到這個世界,見到了人類千年來發展的奇跡,在滿懷壯志的衝向星空,可以隨手撫摸星子的同時,她也沒有忘記,這個身體原來是屬於別人的。而這個念頭,不管是林默狀似冷酷表面下的關懷,還是林元哲毫不掩飾的父愛都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她。所以她有些刻意的躲避這些「家人」,所以,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她會去找格蘭夏爾,去找莫裡斯,卻很少去找林默,從未去找過那兩個極少見面的兄姐。
她想要一個人去面對,卻發現無法掙脫這份羈絆。也說不定是她在內心深處並不想去掙脫。不不不,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林箋有些煩躁的翻了個身,卻看到了窗外已經泛白了的天空。
天,馬上就要亮了。今天要正式開始實習了,林箋歎了口氣,緊閉了下雙眼,等她再次睜開眼時,眼中的疲憊與迷惑已經完全隱去。
翻身跳下床,將放在衣架上的軍裝穿上,林箋看著鏡中的自己。這身軍裝並不是帝**部統一編製艦隊的軍裝,而是屬於德奇沙斯要塞的軍裝。事實上,在這個還算是和平的年代中,帝國的艦隊們幾乎沒有正式的出征過,他們最多也就是平定一些偏遠星系的叛亂或者是進行一些星域演習。而真的與銀河系人類另外兩大政治體有過交手的,就只有德奇沙斯要塞的駐軍,他們是帝國長刀的最尖端。所以,在帝**校的年輕人心中,也許他們會因為某個名將而去某只艦隊,也許會因為某些政治原因加入到屬於那個陣營的艦隊,但是在他們心中,德奇沙斯艦隊那是最鐵血的軍人。
這是一身黑色的軍裝,因為是最低階士兵的作訓服,所以沒有什麼花俏的裝飾,用的是最普通的卡其布,布料粗糙,緊貼在身上有種輕微的摩擦感。林箋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給她一種很讓人懷念的感覺,很久以前她也穿著類似於這種布料的作訓服摔打在訓練場上。
「每年會來我們進行實習的都是當年在軍校中最為出色的學員,在這裡,你們不會學到更多的所謂的理論知識,因為我們這裡沒有優秀的教官。」說話的是要塞總事務官,一副在要塞中少見的文質彬彬的模樣,他站在十名新學員的面前,臉上帶著儒雅的笑容,看起來甚至不像個軍人,而像是站在講台上的教授。「所以,一切東西都需要你們自己去感受,我們不會特別安排你們去學習,進入到各個中隊中,你們將會跟士兵們同樣的進行訓練,希望在實習期結束後,你們會感受到,什麼是真正的軍人。相信我,這跟軍校教給你們的,完全不同。」
林箋正聽得熱血翻滾,冷不丁莫裡斯將腦袋微微的湊了過來,只能聽見聲音卻不見唇動,「我每去一個地方實習,都會聽到相同的這一句。」
有些無奈的看了莫裡斯一眼,卻看到對方目不斜視,筆挺的像是插在辦公桌旁的旗桿。
「現在開始分派實習生。」看著十位實習生恭敬的模樣,事務官顯然很滿意,「按照你們的實習學號,分別到第一至第六中隊報道。然後是夏麗芬娜方連帕克你實習的地方是後勤科,將會全面參與這一次要塞的補給工作。陸意涵你的實習地是幕僚總參部。」
在說到陸意涵實習的部門後,幾乎所有的實習生都對他露出了羨慕的目光,幕僚總參部那是一個部隊最為首腦的區域。對於一個戰略指揮科的學生來說,沒有比那裡更好的去處了。
「莫裡斯馮沃爾西斯,你的位置是陸戰隊,這個應該很適合你。」事務官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實習生分派資料翻到了最後一頁,然後顯然是有些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他迅速抬頭看了林箋一眼,林箋也看到了這一幕。
「最後是林箋,你的實習區是民用航道巡邏處。」
辦公室裡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結果就是林箋還沒反應過來,莫裡斯先替她不滿了,「為什麼她會去那種地方?憑借她在新生賽的表現,去總參也不為過吧?」民用航道巡邏處可以算是這個要塞最不受重視的部門了,他們甚至不能算是艦隊的正規編製。一時間,林箋也有些不明白。
「咳,林箋的安排是司令官親自安排的。」事務官舉著手中的資料無奈的聳了聳肩,說實在的,他也不太明白司令官閣下的想法。
想起昨晚林元哲詢問她關於以後想要走的路,林箋便有些坦然了。言談間,其實林元哲似乎不太想讓她進入軍界,這一點他跟林默的想法有些相似,林箋不是很明白他們的想法,難道就是因為她是個女孩?林默與林梓的發展都相當的好,這點就可以看出林元哲絕對不是那種希望子女靠接著他的羽翼富貴閒散一生。也許林元哲讓她去那裡有其自身的用意也說不定。想到這裡,她拉住莫裡斯,表示自己不在意。
看到林箋坦然接受的樣子,莫裡斯雖然依舊有些惱怒,但是也無法可想,只能點了點頭,不再吭聲。
就這樣,實習生十人都被安排了各自的去處,有人被羨慕,像陸意涵。也有人被憐憫,像林箋。
林箋所要前往的民用航道巡邏處是眾人中位置最遠的,所以當她到達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這裡幾乎是基地的最遠端了,一方面是因為民用航道在這個要塞周圍的航道中只佔據了相當小的一部分,而這個區域正是距離中心最遙遠的一個區域。另外一點就是這個部門確實不受重視。
所以當林箋跳下飛行車後,眼前的景象讓她有些無奈。
這些軍人與她之前在要塞中心看到的很不相同,他們三三兩兩的在一起,軍裝褶皺沒有半點齊整,甚至有人只講軍裝外套套在身上根本沒有將扣子繫上,林箋一下子就想起了林默同志,那胸前一排扣子扣的那叫一個整齊,大熱天的最上面的扣子都系的那麼密實,讓她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從來不脫軍裝。
林箋一邊走著一邊打量著這裡,相比起中心,這裡顯得相當的寒酸,沒有什麼氣派的建築,都是些幾層的小樓散落分佈在這一片不大的區域。
甚至看不出哪裡是這裡的主辦公樓。
「嗨,能告訴我到哪裡能找到……呃,布蘭特上尉嗎?」林箋重新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報名單,這裡的最高長官名叫布蘭特,上尉。「我是來報道的實習生。」
「這個時間,大概在格鬥訓練場吧。」被林箋拉住的是一個二等兵,像這裡所有的人一般,他也敞著軍裝上的幾個扣子,在聽到林箋的話,抬手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手錶。「不過你現在過去的話,估計他也沒有時間接待你。」
林箋沒有搭理他後面的話,在問明了訓練館的位置後,便朝那邊走去。
「居然把一個女孩派來這裡,那些大佬們在想什麼。」看著林箋朝著訓練館走去,二等兵嘟囔了一句才離開。
所謂的訓練館也不過是個低矮的小樓,說實話,這個區域讓林箋有種回到千年前的感覺,完全感覺不到這裡是一千年後的世界。一棟低矮的建築,外邊看起來很是斑駁破舊,林箋猶豫了一下抬腳走了進去。
裡面有些暗,能聽到陣陣的歡呼叫好聲,帶著男人的粗獷還有些不羈的味道。林箋走進去才發現,這個建築真正的功能區是在地下,而地上的部分只是一間間的辦公室。
那些巨大的歡呼聲是從地下的區域傳來的。
帶著些好奇,林箋朝著那裡走去。等到走進格鬥區,這才發現之前在路上看到的那些人,軍容已經很爭氣了。這裡三兩坐在一起,大聲叫喊的人,哪裡像之前她看慣了的帶著繁複時代優雅氣息的挺拔軍人,這裡就是一些街頭流氓啊……他們有些人甚至沒穿上衣,有些人舉著酒瓶,大聲的叫喊笑罵。
「布蘭特!昨晚那個娘們讓你也變成娘們了嗎?哈哈哈哈!」
「布蘭特!我可把今天的酒錢都押在你身上了啊!」
「喂喂,席立夫,你是不是為了今天,才讓那個騷娘們勾搭布蘭特的!」
一連串粗鄙不堪的話讓林箋皺起了眉頭,她朝著格鬥台看去,上面是兩個赤膊上陣的男人,兩人都有著健壯的體格,其中一個剛剛結結實實的吃了對方一記老拳,此時正伏在格鬥台邊的圍欄上,聽到台下人的叫嚷,露出了一個充滿殺氣的笑容,挑釁的朝台下豎起了中指。
這引起了台下更多的哄笑。
「看起來還有餘力嘛,哈哈……」
「黛絲蒂亞那個娘們看起來乾瘦,根本不能滿足你嘛!」
林箋忍住心頭的不耐,看著台上,那個叫布蘭特的人正是今天她要報道的民用航道巡邏處的最高主事官,軍階是上尉。雖然她不知道這裡的一切是否就是這裡慣有的情況,但是她依舊不能想像在這樣前端的要塞中竟然還有這種類似於地下搏擊黑市的地方。
尤其是,現在應該是工作期間,林箋抬起手錶看了下時間。
有些無奈,她總不能現在走上台去,把那個此時汗水滿臉的傢伙扯下來,告訴他今天有實習生報道吧。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婚禮完,三點多回家想要睡一會,結果睡到了凌晨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