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千凰連著那團光芒,已經不見了蹤影。[`☆魍☆小說`]
碎裂的冰層,紫衣的男人靜靜地躺著,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死寂。
弒天的視線從高空緩緩下移,死死盯住蓮鏡,表情陰霾無比,週身黑氣隱顯,一種極端的戾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
這一刻他無疑動了殺氣,真想將眼前的男人千刀萬剮。
他真是厲害,都這副模樣了,還能興風作浪,是在讓他恨得牙癢癢!
但是,弒天克制住了這股殺念,因為殺了他,反而更加麻煩。若是傷害他的具體,便不得不破壞封印,封印一損,又給了他殘喘之機!
魅姬被這陣勢懾得連大氣也不敢喘,頗有種大禍臨頭的恐懼嗎,鑒於此事是自己惹出來的,魅姬還是跪地請罪,「請主上責——」
未說完的嗓音卡在喉嚨口,魅姬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低頭,就見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時已經插入了一柄黑劍,劍頭穿過身體,從背後路出,鮮血順著兩個窟窿口不斷冒出。
魅姬從未覺得這麼痛苦,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刺穿了,這一刻,連呼吸都會疼痛。
「主——上!」魅姬抬頭,迎上弒天冷酷的眼睛,那裡面,除了冰冷的殺意,連一點兒人情也無!
弒天眉頭一凝,猛的抽出了長劍,魅姬的身體瞬間往後倒去,摔倒在魔脈之中,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瞳孔在瞬間收縮了,臉上卻還維持著震驚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弒天會殺她。
她連一點防備也沒有,甚至,沒有想過一點兒反抗的念頭。
可她的主上,卻這樣將她捨棄了……
「本尊,從廢物廢物!」丟下冰冷的一句,弒天緩緩往後走去。
身後,魔脈迅速將魅姬覆蓋,爭先恐後地吸收著強者的魔元之氣,點點黑氣消散在空中。
很快,魔脈散去,連一點鮮血都不曾留下。
神魔的血,便是魔脈最好的養分,而蓮鏡這樣神尊,他的血,卻猶如劇毒,讓它們不敢蠶食……
弒天從來不殺魔將,因為培養一個魔將,要耗費他極大地心血,但是,他卻在今天殺死了魅姬,可見魅姬此舉,真的把他惹惱了!
他想要與之共處的女人,他唯一的兒子,居然就這樣離開他了!
即將走出魔域,弒天忽然回頭,看著蓮鏡所在的冰湖,眼裡迸出一股極致的狠戾。
蓮鏡,你以為天界就能護得住她嗎?那本尊就來攪個天翻地覆,讓她再無藏身之處!
千凰,你再一次讓本尊失望了,這一次,本尊不會再手下留情,勢要屠盡你所在乎的人,讓你知道,背叛本尊的下場……
千凰覺得自己睡了一個很長的覺,睡得她連腦子都混混沌沌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草尖透過薄薄的衣服,扎的她的肌膚癢癢的,很想撓。
似乎是早晨,草上還沾著露珠,千凰用手一抓,抓了滿手的露水,手一斜,露水順著掌心慢慢流淌,滴在她的嘴唇裡,緩解了她的乾渴。
千凰砸吧了一下嘴巴,嘴角裂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是蟠桃園的露水呢!
千凰從地上坐起來,果真見四周種滿了桃樹,如今正是蟠桃成熟的季節,樹上掛滿了沉甸甸的桃子,黃裡透紅,散發著陣陣果香,真真誘人極了!
蟠桃,說白了也就是一種鮮果,用以增加仙人的修為,是天帝用來犒勞仙人們的。整座蟠桃園,一百五十顆桃樹,結果三千,卻並非想要就能到的,而是非一定節日,乃至於有功之人,無福消受。
換做尋常仙人,來到這蟠桃園,定會為這靈氣四溢的仙果所誘,未免起採摘之心。但是千凰,在仙界生活了幾萬年,以她的身份,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這仙果的價值在她眼裡,也僅僅是口感好一點的水果罷了!至於那一點提升功力的效用,在她眼裡,根本就不值一提。
要來何用?
千凰站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有些奇怪,一身純白,料子自是上等的,卻非雲織錦衣,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整整五萬年沒有穿過白衣了!
自鳳錚去世後,她便只穿紅衣,一穿就是五萬年。
千凰忽然想到,自己本是喝了忘情仙要去投胎的,怎麼又平白出現在這裡!
再看這具身子,分明是元神所化,雖然因著法力充足,看似如實體,終究只是元神!
難不成是忘情仙被酒仙翁擱在櫃子裡太久,過期了?行貨是那老傢伙明明沒研究出忘情酒,卻死要面子非得說釀出來了?
真要如此,她非得去找那個老傢伙算賬不可,害的她以為可以忘卻前塵,舒舒服服地在凡塵過個幾十年,沒準回來了就想通了,沒想是白歡喜了!
不過,要說這忘情仙還真有那麼一點兒作用,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千凰覺得心裡沒那麼沉重了,至少,不那麼要死要活了!天知道,她喝下忘情仙的那一刻,真有種萬念俱灰,生不如死之感。如今,倒是可以恢復之前的心境,再熬個幾千年。那時候,那兩人若還是不回來,再跳也不遲,不過,下次得掐著酒仙翁的脖子讓他拿點兒真貨,可不能再這麼坑了!
鳳錚啊鳳錚,簫韶九成,鳳皇來儀,終究是一場空呢!
千凰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露水草屑,見四周仙霧繚繞,連出露都看不清了,千凰微微搖頭,搖搖晃晃地往前走,那吊兒郎當樣兒,是個仙子看到都要吐血了!
你說她拿個德行,若非張了那一張比天仙還天仙的臉兒,哪個男人敢看她一眼吶!
偏上,人就是張了這一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臉,而且還無比尊貴,無比魅惑,就算她摳鼻屎,也自有男人誇她摳得有品位,這是讓那些嬌滴滴的眾仙子深惡痛絕的。當然了,某凰暫時還做不出那等粗鄙之舉。
若說這蟠桃園,她來的次數不少,但是,分攤在幾萬年,也算是少了,不起霧的時候還好,一起霧啊,她就分不清方向,好在她有的是時間,沒事兒瞎轉悠唄!走累了,隨便找個地兒歇著,諾大的天界,到處都是她的家,天規什麼的,天帝說得多了,她當耳旁風,也就不多說了!
幸運的是,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聽到了人聲,似乎是幾個女人,聽聲音慇勤地很。
一個說,「小師弟才來我們蟠桃園上崗,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管問我,忘了告訴你,我叫碧蓉,也沒比你大幾歲,也就長個輩分,小師弟叫我蓉兒就好了!」
另一個似乎將之前那個擠開了,引來一陣不滿的驚呼,一個略顯風騷的女聲響起,「你平時盡會偷懶,別教壞了人小師弟,小師弟還是問我吧,我是牡丹!」
千凰聽得直樂,不禁找了一處粗點兒的樹幹,一屁股坐在地上,聽這兩個女人搶男人!不過,歷來看管蟠桃園的都是些女仙,何時也開始收男仙了?只有為何收女仙,那是因為她們雖然愛嚼舌根子,膽子卻挺小,一出事兒立馬往上報,也不敢私吞蟠桃。更重要的是,女人做這料理的活兒,比較細緻。
「吵什麼!」這又是另一個女人,聲音略顯高昂,聽起來氣勢十足。
這一聲出來,那兩個女的瞬間就不出聲兒了,看來,這是個仙官兒啊,管蟠桃園的嗎?
鎮住了兩個女人,這人頗為滿意,再次開口,瞬間轉換了語調,也是對那小師弟說的,「小師弟,我是管蟠桃園的仙官兒,她們兩個都歸我管,你什麼事兒,直接問我好了!念你才來,我先帶你去熟悉熟悉環境!」
這女人再次出口,卻讓千凰險些笑噴了!
話說,這小師弟到底有多俊俏呀,瞧把這個幾個仙子給迷得,為他明爭暗鬥,跟沒見過男人似地!
這一笑不要緊,瞬間引起了幾人的注意,那女仙官兒首先清喝出聲,「誰在那裡!」
瞬間冷厲的語氣又跟方纔的溫言軟語截然不同,畢竟,私闖蟠桃園可是大罪。
眨眼的功夫,千凰身前便多了三道人影。
千凰這次看清了,這三個女仙子長的都很不錯,一個穿黃衣服的,面容清甜,定是那個什麼碧蓉。一個穿紅衣服的,滿身妖嬈氣,定是那個牡丹了!還有這個年紀大點兒的,定是那個仙官兒了!
還有這個,這個——咦,這個小男人長的還真不錯!
一身淺藍色的道服,烏黑地頭髮被精緻地綁在腦後,上插一支極其簡易的玉簪,年紀不大,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略顯青稚,眉眼長的倒是十分的漂亮,皮膚白白的,水靈得直想讓人掐一把,嘴巴紅紅的,倒比頭頂熟透的桃子上,頂尖兒的那抹紅色還要誘人呢!鍾靈毓秀用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這小模樣長得,愣是把幾個女仙子都比下去了,怪不得這幾個女的為他都爭得不要臉了!
但那雙眼睛,清澈中帶著一絲睿智,顯示他並非是一個繡花枕頭,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帶著幾分好奇,幾分探究,還有最明顯的驚艷,那雙清澈的瞳仁裡,滿是她的倒影,倒是挺有趣兒的。
千凰看他氣質不凡,不該是個看園子的命啊,肯定是得罪人了!
幾個女人看清了千凰的模樣都很吃驚,更多的嫉妒,
當下,那個碧蓉仙子便指著千凰冷喝道:「你是何人,擅闖蟠桃園,該當何罪!」
牡丹惡狠狠道:「別這麼多廢話,先拿了再說!」
千凰作為上神,來蟠桃園的次數也不多,這裡的仙子總是換了一批又一批,若是新來的,又地位低下的,根本沒機會見到這位上神,自然也不認得。
這時,先前趾高氣揚的仙官卻突然下跪,嗓音恭敬,擲地有聲,「小仙參加上神!」
這位仙官兒卻是個有眼色的,她雖然沒有和千凰正面打過交道,卻聽了她不少事跡,更有幾次遠遠看過她的身影,當下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聞言,那兩個女仙瞬間傻了眼兒,反應過來,紛紛跪倒在地,臉色一陣窘迫,還有些緊張不安。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不修邊幅的女人竟然是上神?
千凰看著這三個跪倒的女人,微微失笑,轉而看向那個少年,卻發現他並沒有下跪,臉上也沒有絲毫畏懼之色,而是緩緩走到她身邊,向她禮貌地伸出了手,臉上的笑容十分迷人,卻又帶著一種少年特有的純淨,「上神,地上涼,起來吧!」
千凰望著他乾淨的手掌,暗道一聲有趣,大大方方地將手放到了他的掌中。
少年將她拉起了,千凰並沒有放開他,而是揩油般地摸了一下他的手背,皮膚滑溜溜的,真嫩!
少年挑了一下眉頭,眼裡有些忍俊不禁,卻沒有掙開她,轉而附在她的耳旁,低聲說道:「可要小仙送上神回重華殿?」
少年的嗓音刻意放軟,無形中便有一種勾引,但他的眼睛,依舊清澈,嘴角的笑容似是而非,倒讓千凰有些怔愣,反應過來,嘿嘿一笑,好生無賴,「本神還要四處溜溜,不如你晚上再來吧!咱們秉燭夜談,在喝幾口小酒豈不妙哉?」
說話間,眼睛轉向那幾個女仙,這話,明顯是對她們說的!
她們之前爭得面紅耳赤的小師弟晚上入了她的重華殿,她們心裡一定氣瘋了吧,表面上卻要裝作心悅誠服,一定很憋屈!
但是,千凰很爽快!
「小仙一定準時到殿!」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畔,讓千凰無端打了個激靈,那白玉般的手掌握在手裡瞬間變作了燙手山芋,竟讓她的老臉莫名紅了一把,不是羞得,給窘得。
不禁訕訕地放開了那人的收,一邊故作淡定地點頭,嘴裡打折哈哈,「好說,好說!」
心裡卻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大膽麼,還是,她已經老了!瞧他多大的年紀啊,就這麼的,這麼的……
「上神?」見千凰瞪著眼睛直發愣,少年不禁輕聲提醒。
千凰抬眼就望進那雙漆黑澄澈的大眼,心裡一抖,猛的後退,卻忘記了身後是樹,若非眼前的少年即使拉了她一把,未免要把後腦勺撞出大包來!
「上神小心!」少年的語氣依舊溫軟,手攬住她的腰,待她站穩之後,卻識趣地退開了,轉而站在散步開外,卻不顯得侷促,笑容仍舊淡而迷人,這般君子有度,倒讓千凰刮目相看!
終究笑了笑,對少年道:「就這樣說定了,我還有事兒,那就先走了!」轉而看向地上幾個跪的發麻的女子,千凰笑得很欠扁,「幾位仙子也自便,別這麼多禮嘛!」
這兩句話,實在說的言不由衷,她整日裡無所事事,只不過覺得有些招架不了這個少年,免得讓旁人看笑話!
若是真客氣,這句話早就該說了,現在說來,無疑是存心讓人添堵。
千凰揮一揮衣袖,揚長而去,嘴裡念唱這一首詩,「有鳥居丹穴,其名曰鳳凰。九苞應靈瑞,五色成文章。屢向秦樓側,頻過洛水陽。鳴岐今日見,阿閣佇來翔……」
清脆的嗓音偏生給她唱出幾許不羈來,飄散在蟠桃園裡,竟有幾許高深的意境!
這是她最常唱的一首詩,忘了是什麼時候從天符水鏡裡看到的詩,只知道是講鳳凰的,她自此便愛唱了!同一首詞,被她隨意唱成不同的調,因其有著一副好嗓子,倒也難聽不到哪裡去。
無人看到,她轉過的臉上,瞬間拉聳的眉眼,那是與之前沒心沒肺的嘴臉,截然不同的神傷。
她總是習慣在人前強顏歡笑,一個人的時候,又忍不住默默哀傷,所以,她不喜歡悶在宮殿裡,她喜歡喜歡遊走,不給自己寂寞傷心地機會……
少年望住她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流光,嘴角卻漫起一絲輕笑……
而在重華殿裡,一張雕琢精緻的檀木床上,躺了一個美人!
身穿一件兒無領紅色紗衣,毫無修飾,卻分外大氣,容顏絕麗,無疑是天界女仙之最,皮膚雪白,頭髮卻是銀色的,長長地,向四周散開,像一朵盛開的銀色花朵,有幾縷從床榻上垂下,那抹純淨的顏色便如九天銀河一般,絢麗極了!
不過,這般絕色美人,此刻卻眼簾緊閉,看起來沒有生氣。
床邊,還坐著一個男子,同樣一襲紅衣,配上那一頭紅髮,卻顯得分外張揚,讓人想到明亮的朝陽,此刻,那張精緻漂亮的臉孔上,神色十分憂鬱,帶著一種深沉的疑惑,正定定地望住塌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