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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兩百二十三章 不能安生(萬更) 文 / 珂虞

    千凰急了,搖頭乞求道:「不要啊,爹,有什麼事好好說,你別打他!」

    慕老爺不為所動,只是讓開了身子,僕人們分兩批,分別去拉千凰和蓮鏡,企圖將他們分開。

    千凰死死抓住蓮鏡的手,一邊苦苦哀求,「爹,有話好好說,你別動手行嗎?」

    幾雙手將兩人不斷地往外扯,千凰從沒覺得自己這麼無助過,儘管使勁了力氣,兩人的手還是一點點滑開。

    讓千凰驚訝的是,一向被動地蓮鏡突然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幾個人在他身後拉著他,將他的衣服都扯皺了,他的笑容明朗而溫柔,「不想嫁,就抓緊,我會帶你走的!」

    帶我走?這三個字深深觸動了她的心,周圍的喧囂似乎漸漸遠去,眼裡只看得到他的笑臉,只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手心,讓她漂浮的心,瞬間有了依靠。

    千凰一笑,眼裡的淚光晶瑩閃動,卻是感動的,本來鬆懈的手,又猛地使力,緊緊的,緊緊地抓住了他。

    我不想嫁人,我想跟你走,這一刻,我無條件地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即使只有一點點,我也很滿足了!

    兩人的身體越來越開,手卻緊緊在空中糾纏,手背青筋突起,肌膚接觸的地方,因為過度使力,顯出一種不正常的紅色,兩人的眼神,依舊堅定。

    慕老爺看著這對苦命鴛鴦,只覺得火氣更大,大步上前,抓住千凰的手腕,猛地往回拉。

    「阿鏡!」千凰一聲驚呼,兩人的手倏然分離,千凰被兩個僕人拉到慕老爺身後,抬頭只看見蓮鏡被兩個僕人壓倒在地上,另有一個僕人,拿起一根粗大的棒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千凰瞪大了眼睛,眼裡嗎,滿是惶恐,一邊掙扎,一邊朝慕老爺吼道:「爹,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你要是把我嫁給別人,我會生不如死的。你疼了我這麼多年,難道真的忍心讓我傷心過嗎?我也不求你能接受我們,只求你放我們一條生路,求求你了!」

    她這一生祈求,在慕老爺看來,是火上加油,慕老爺眉頭一皺,眼裡閃過一絲厲色,冷聲道:「打!」

    粗重的木棒高高舉起,又猛地落在了蓮鏡的腿上,發出一聲一向,隱隱聽見骨頭傷裂的聲音,蓮鏡更是發出一聲悶哼,臉上都痛得扭曲了!

    第二滾下去,千凰明顯可以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掌刑的僕人下了死裡,要將他往死裡打。

    這一棍棍的,打在他的身上,卻痛在她心上,千凰只覺得一顆心揪成了一團,一張臉,也跟著煞白一片,反應過來,忙嚮慕老爺求情,「爹,我求求你,別打了,你會把他打死的,求求你別打了!」

    此時的蓮鏡,被人牢牢制在地上,原本纖塵不染的衣裳已經沾滿了泥灰,棍子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腿上,他的唇,顫抖不住地呻吟,額上馬上汗珠,臉色白的像鬼,不似之前那般淡定自若,反倒顯出幾許書生的脆弱。

    千凰第一次見他這樣,只覺得心痛的不得了,更有一種深深地自責,因為,他是被自己連累的。

    千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跪坐在了地上,但是拉著她的兩個下人還是牢牢地扯住她的手臂,以防她突然跑了出去,千凰望著蓮鏡,蓮鏡也在看她,蒼白的臉色,溫柔的眼神,如一根針,深深地紮在她的心尖上。

    慢慢地,他不發聲兒了,臉也垂在了地上,眼簾緊閉,卻是昏死過去。

    千凰往後一看,才發現他腿部的位置,衣服已經被染上了血跡,千凰嚇了一跳,掙扎地跑嚮慕老爺,無奈左右臂膀被人牢牢制住,她只能在原地嘶吼,「爹,別打了,別打了,我跟你回去,你別打了!」話未說完,她已經淚如雨下。

    聞言,慕老爺驀然轉頭,「此話當真?」

    千凰點頭,眼淚無聲流下,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慕老爺這才叫停,幾個僕人立即鬆開了蓮鏡。

    千凰看著暈死過去的蓮鏡,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止都止不住,眼神悲哀而無助。

    不當真,又能如何,她還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打死嗎?

    可是,沒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等到一行人漸漸遠去,辟邪不知從什麼地方閃了出去,見蓮鏡躺在地上,忙不迭走上前扶起他,擔憂道:「主上,你沒事吧!」

    蓮鏡緩緩睜開眼睛,臉色還是有些虛白,語氣卻已經恢復正常,「沒事,這具身體終極是要在幻虛境裡死去的,不過,到底是鏡花水月嗎,當不得真呢!」

    這一切都是他故意弄出來的,那棍子打在他身上,對他來說,卻是無知無覺。但是,接下來,他會故意讓身體變虛弱,好讓下面的戲能繼續演下去。她是為他留下了眼淚,但是,這感情參雜了自責愧疚,還不夠純粹。他想得到她更深更沉的感情,如此,自己體會的也會更多。

    很快,就能結束了,但是,為何他的心裡一點兒也不輕鬆呢!

    千凰被強行帶回家,軟禁在自己的房間裡,慕老爺在她面前說了一通,無非是讓她嫁給阮家少爺,千凰不置一詞,慕老爺氣呼呼地走了。

    這兩天,千凰想要逃跑,但是慕老爺將她看的太嚴了,門前窗戶前都有人看著,她根本走不出房門半步,每天能接近她的也只有端茶送飯的小桃。

    千凰擔心蓮鏡,無奈出不去,只得擺脫小桃打聽蓮鏡的消息。

    好在慕老爺只是差人看著千凰,倒沒有限制小桃的行動,小桃花了一天時間,打聽出了蓮鏡的下落。說是他已經回到平陽城了,就住離此不遠的平民房裡,小桃還悄悄去看了一會。蓮鏡的狀況很不好,估計是慕老爺打的太狠了,竟讓他臥床不起,身邊就一個僕人伺候。

    小桃回來了,還帶來了一枚玉珮,是蓮鏡讓她轉交給千凰的。

    千凰見過這枚玉珮,蓮鏡的配飾不多,就這塊玉珮還守在包袱裡,上哪兒都帶著,蓮鏡說這是他的傳家寶。如今,他竟然將這玉珮給她了,還是在這節骨眼上,讓千凰又是感動,又是心酸。感動的是,他終究不是石頭心,終於肯為自己上心了。心酸的是,他怎麼到現在才明白過來,早點坦白了心意,說不定,兩人早就生米煮成熟飯了。

    如今知道他病了,千凰更是心急如焚,巴不得鑽個地洞跑出去見他,可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讓小桃暗地裡給他送些銀子,讓他好好休養。

    只是,小桃出去不久,慕老爺就陰著一張臉進來了,抬手將一個藍布包袱砸在桌面上,包袱散開,露出裡面的一些銀錢,以及千凰寫給蓮鏡的一封信。

    見此,千凰臉色一變,心裡便有些忐忑,還是被爹爹發現了!

    慕老爺冷哼一聲道:「關都關不住你,人在家裡,還想和人安通款曲,我慕家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千凰不服氣,據理論爭,「爹,我只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又有什麼錯,你為什麼非得棒打鴛鴦,讓我遺憾終生,乃至於賠我一輩子的幸福呢?」

    「住口!」慕老爺厲聲截斷,「什麼是幸福?讓你跟著他吃苦受累,讓你跟著他做牛做馬,就叫幸福了?你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什麼苦,如今,你貪著新鮮,就任性胡為,想跟個野男人私奔。你有沒有想過,脫離了這個家,沒了爹爹的庇護,你將失去人人欣羨的一切,你會苦一輩子。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慣好日子的人,有幾個願意去過窮日子?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爹是過來人,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還多,看事情自然也比你周全。你只是一時興起,被那死小子迷惑,才要跟他私奔。別看你如今覺得日子挺新鮮的,等過了一年,兩年,乃至於十年二十年,腸子都得悔青了你。

    你怨恨爹把你帶回來,說爹棒打鴛鴦,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與其讓你後半輩子吃苦,乃至於在後悔中度過,爹寧可遭你一時的怨恨,也要讓你過上好日子。我知道你對阮公子沒感情,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嘛!我和你娘,也是經爹娘介紹的,成親前,連面兒都沒見過呢,後來不也好好地,只是你娘去的早,沒福氣。

    我的寶貝女兒這麼漂亮,又聰明,還怕抓不住一個阮世勳的心?你別看那孩子出身大家,又是做大官的,性子卻很溫和,又是真的喜歡你。你嫁過去,寵你愛你都來不及,哪會捨得讓你吃苦。我知道你現在還放不下那個死小子,時間久了,什麼都會放下的。」

    千凰低著頭,一聲不吭,良久才抬起眼睛,看著慕老爺,語氣無奈而執拗,「爹,我知道你是為女兒好,熟不知,你自以為對我好的安排,在我看來,才真正是枷鎖,是負累。我不是貪圖新鮮才跟他在一起,我是真的喜歡他,才想和他長相廝守,為此,即使即使一輩子粗茶淡飯,我也心甘情願。

    你說得對,富貴日子過久了,很少有人願意過苦日子,但是,女兒不同,以情愛做交換,富貴變成了雲煙。只要每天能看到他的臉,我就覺得心滿意足了,蘿蔔白菜吃在嘴裡,也堪比山珍海味。一隻嚮往自由的小鳥,即使關在金籠子裡,它也不會快樂。一個人,只有從心裡滿足了,她才能過的快樂。

    爹,如果我沒有遇到他,我興許會聽從你的安排,嫁給那個阮世勳,我省心,您也省心,還能保全咱們家的名聲。但是,冥冥之中,偏生讓我遇見了他,這便是緣分,上天注定的緣分。我心裡放不下他,無法在愛著他的時候,嫁給別人,否則,我會生不如死。爹,你相信我,我不是一時任性,我也不會因此後悔,求求您成全我們吧!」

    聞言,慕老爺眼中一痛,放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終究一狠心,道:「晚了,方纔,阮家送來聘禮,說是下月初一娶你過門,我答應了!阮世勳要回京述職,想跟你盡快成親,好帶你一起上京。」

    千凰震驚,更有一種傷心,「爹,你怎麼能這樣?這麼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決定?你是在嫁女兒還是在賣女兒啊!」

    「放肆!」慕老爺狠狠一拍桌子,怒道:「這事兒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總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就老實呆在家裡等著嫁人吧!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把那個窮小子看管起來了,你要是不聽話,這回,我真要了他的小命!」說罷,慕老爺一甩袖子,摔門而去。

    家丁們又把門重新鎖好,千凰癱軟在地,捂著臉,輕聲啜泣。

    傍晚,小桃回來了,千凰看她臉色不好,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不免問道:「小桃,你怎麼了?」

    聞言,小桃猛的跪在了地上,眼裡滿是淚光,自責道:「對不起,小姐,我把事情辦砸了!」

    千凰忙不迭扶起她坐在一旁的圓凳上,屁股一落座,小桃便發出一聲痛呼,像屁股上被紮了針似地,猛的從座上彈起,轉而扶著桌子站著,眼裡淚汪汪的。

    千凰察覺道不對,忙問:「小桃,你怎麼了?」

    小桃支支吾吾道:「是小桃自己不小心,中午出門的時候,被老爺捉了個現行,老爺就打了我的板子。」

    千凰心裡一酸,「打了多少板?」

    小桃握住她的手,強顏道:「小姐,我沒事兒的,真的,打板子的是小路哥,他平時對我好著呢,自然捨不得下力氣,五十大板下來,我還能走路,方纔我也擦了藥了,眼下站著也不太疼,就是屁股不能落座,睡覺的時候也得側著。對不起,小姐,這兩天我不能去找連公子了!」

    千凰搖搖頭,眼裡很是感動,拍了拍她的頭道:「傻丫頭,這兩天你哪兒也不用去,安心在家裡養傷。爹爹已經抓住你一次,哪裡還能輕易讓你出去。阿鏡的事情,再說吧!」

    小桃見千凰如此關心自己,心裡也很感動,又聽出她話裡的遺憾,小桃也跟著難受,只怪自己沒用,辦砸了小姐的差事。似突然想到什麼,小桃忽然說道:「小姐,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打聽連公子的情況。」

    千凰詫異,「什麼辦法?」

    「老爺派人看著我們,可沒有派人看著所有人,我們可以叫小路哥幫我們去打聽啊!」

    聞言,千凰眼裡也是一亮,對小桃感激道:「小桃,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

    接下來的兩天,千凰便讓小桃和小路聯繫,讓他找機會去看看蓮鏡。頭兩天,慕府風聲緊,小路一直沒能出去,到了第三天晚上小路才帶來了消息。

    小桃得了消息,便回去告訴千凰。

    千凰正等得憂心,陡然見小桃推門進來,千凰立即從座上站起了起來,待小桃掩好了門,兩人便走近了裡間。

    千凰壓低了嗓音急問道:「小桃,怎麼樣了?」

    小桃歎了口道:「小姐,我說了你可得沉得住氣啊!」

    聞言,千凰心裡一咯登,忙不迭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

    小桃便道:「小路哥說,他是找到了連公子的住處,卻沒有跟連公子說上話。老爺許是怕你又跟他跑了,於是派人將他們軟禁起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出不來,每天只有一個送飯的老婆子進進出出的。

    小路哥就管那老婆子打聽,老婆子說,裡頭的公子真個可憐,病的很厲害,好些日子沒能下床了,他的僕人衣不解帶地伺候著,想去給他抓藥吧!外面的人不讓出,也不讓請大夫,那公子就硬挺著,眼看就要不行了,只怕沒幾天好活了!」

    聞言,千凰急的眼睛都紅了,說話也有些哽咽,「怎麼會這樣?爹已經把我關起來了,為什麼還要去為難他呢?爹這麼做,會害死他的。」

    「是啊,連公子的僕人也罵過看門的,那都是我們慕府的人吶,他們說,是奉了老爺的命,看著他們。說是離初一也沒幾天日子,他們公子要是命大,就咬著牙挺著。等小姐你進了阮家門,他們就會讓他去請大夫了!」

    千凰深深吐了一口氣,神情淒涼而無奈,「爹爹,這是把女兒往死路上逼啊!」

    本來,她還想襯著大婚之前,想辦法逃出去,如此,她還敢逃麼……

    離出嫁還有十天,千凰開始絕食了!她不想嫁,又不能逃,便只有折磨自己。

    她並非自暴自棄,而是心中還存了一絲幻想,自己態度堅決,慕老爺能看在骨肉情親的份上,成全自己的。

    千凰絕食的第一天,慕老爺沒管,以為她只是鬧脾氣,回頭餓了,自然會找東西吃。畢竟,在他眼裡,這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就算離家出走,也帶了許多銀兩,壓根就沒吃過什麼苦,也吃不了什麼苦。就算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只是玩些手段,當不了真的。

    結果,第二天她仍舊沒吃東西,慕老爺讓看門的看仔細了,見送進去的食物,都原封不動地端了出來。慕老爺有些急了,還是不肯服軟,咬牙沉住了氣。

    第三天一早,下人來報在房間裡餓暈了,慕老爺匆匆去看千凰。

    還沒進門,就聽見一陣哭聲,是小桃的。

    「小姐,你醒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小桃可怎麼辦吶!」

    慕老爺步子一頓,心頭頓生一場無名火,「人還沒死,哭什麼喪!」

    隨著一聲怒喝,慕老爺大步走了進來,小桃嚇得趕緊匆匆床邊兒站起來,站在一旁,嚮慕老爺哭訴道:「老爺,小姐這幾天一口飯都沒吃,一口水都沒喝,現在連眼兒都睜不開了,奴婢怕,小姐再也醒不過來了。老爺,小姐打心裡尊敬您,捨不得對您不敬,又放不下連公子,只有苦她自己。老爺,人說虎毒不食子,你們是世上最親的人吶,為什麼要這麼互相傷害呢?再這樣下去,小姐就沒有活路了啊,請老爺網開一面,救救小姐吧!」說罷,小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慕老爺眉頭皺得死緊,見千凰躺在床上,三天茶飯不思,讓她整個兒都憔悴了,原本紅潤的臉頰蒼白了不少,飽滿的嘴唇也開始乾裂,眼簾緊閉,遮住了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眼底也有了一層黛青,想來這幾天她也沒睡好。實在餓得不行了,才昏昏沉沉地睡了!

    慕老爺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為了一個男人,她不但不認他這個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不過,他仍舊堅持自己的立場,越加認為那個男人時禍害,這一時分開了,她就要死要活的,以後要是被拋棄了,還有完沒完了。

    「為了讓我讓步,你們連苦肉計都用上了!」

    慕老爺一句話說的小桃身子一顫,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慕老爺轉而朝千凰喝道:「凰兒,你要絕食,為父拿你沒辦法,但是,為父要告訴你的是,從今天開始,你要是少吃一頓飯,我就斷他三頓飯。那個男人病了,請不了大夫,看不了病,如果連飯也沒得吃,你說他還能撐幾天?飯我已經差人放在桌上了,吃不吃,你看著辦吧!」

    聞言,千凰的睫毛顫了一下,慕老爺看見了,還是大聲對小桃道:「小姐還在睡,等她清醒了,你再把我的話複述一遍!」說罷,慕老爺轉身走了出去。

    等腳步聲走遠,千凰才幽幽睜開了眼睛,只目光有些空洞。

    小桃伏在她的身旁,急道:「小姐,怎麼辦,老爺他不上當!」

    「我也不知道!」千凰目光淒涼,語氣帶著一種無助。

    「那小姐要吃飯嗎?」

    千凰點了一下頭,嗓音有氣無力,「我要是不吃,他可怎麼辦呢!」

    小桃從桌上端了一碗飯,扶著她起來,一口口餵她吃,千凰一邊吃,眼淚直往眼外淌,流到嘴裡,酸澀極了……

    離婚期越來越近,千凰被關在房間裡,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精神還是一日不如一日。其實她很沒有胃口,吃了東西很容易反胃,但是她不敢不吃,生怕慕老爺斷了蓮鏡的活路。她每日有一半的時間都躺在床上,但大多時候都睜著眼睛,連日的失眠使得她眼裡佈滿了血絲,顯得憔悴極了。

    這一日,小桃到了午飯時間,照常給她餵飯,千凰吃了兩口,忽然吐了出來,繼而捂著胸口,眉宇糾結成一團,很難受的樣子。

    可把小桃嚇壞了,把碗往旁一放,忙不迭扶著千凰,急聲問道:「小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胸口好疼!」千凰按著心臟的位置,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若非有小桃扶著她,只怕就要倒下去了!原本蒼白的臉孔,此時更是面無血色,額上也佈滿了細汗,看起來挺嚇人的。

    小桃也被嚇住了,一邊扶著她躺下,一邊說道:「小姐,你不要怕,我給你去請大夫!」

    小桃剛轉身,就感到手腕被人從身後扣住了,一回頭,就見千凰正看著自己,語氣十分虛弱,「不用了,我沒事兒!」

    小桃反握住她的手,勸道:「你都疼成這樣了,還說沒事兒!聽說心疾是很嚴重的,小姐不要諱疾忌醫,更不要一時想不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爺非得要了連公子的命。所以,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說著說著,小桃也紅了眼眶。

    千凰吐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的問題,是那枚同心符,當初我們一起喝下的同心符!我如今心痛是因為他,他一定病的很重,很難受。」

    同心符的事,千凰回來後也跟小桃說起過,小桃一聽,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去找大夫了,而是安分地坐在床邊,歎了口氣道:「是病的很重,小路哥去看他的時候,情況就很不好了。離婚期越來越近,老爺將府裡看到很嚴實,如今,就連小路哥也出不去了,也不知道連公子究竟怎麼樣了!」

    聞言,千凰閉著眼睛,久久沒有說話,就在小桃以為她睡著了,正準備出去的時候,千凰忽然說了一句話。

    「小桃,你去告訴爹爹,我會乖乖嫁去阮家,讓他給阿鏡請個大夫,要請全城最好的大夫,務必要將他治好了。他要是死了,我也絕不獨活,他要是活了,就讓爹給他一筆銀子,讓他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了!」

    小桃回頭,看到的只是千凰沉靜的臉龐,她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仿若先前的一起都只是幻覺。但是,小桃知道,她的小姐方才確實開口了,因為她的周圍流淌著一股絕望的氣息,隱約帶著一股死氣,心死了,似乎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千凰躺在床上,心臟像是被怪獸握在了手心裡,一種揪心地疼痛,席捲了她,讓她險些無法負荷而暈厥過去,身體也捲成了一團,悶悶地痛吟從她唇中傳出,汗水浸濕了她的後背,閉上眼,仍止不住洶湧而出的眼淚……

    第二日一早,小桃捧著一身大紅嫁衣來給千凰梳妝,一進門,就被床前的一灘血跡嚇白了臉。

    床前的紗帳靜靜地垂落著,隱約可見裡面躺了個人影,一隻蒼白的手腕從紗帳中斜伸出來。

    小桃慌了神,擱下衣服跑了過來,因為慌亂,不小心磕到一張圓木凳,猛的摔倒在了床前,手無意識地抓住了什麼,只聽得「撕拉」一聲,一半紗帳被她生生扯落了下來,露出了躺在裡面的千凰。

    仰面躺在床榻上,雪白的裘衣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鮮血,嘴角也殘留了些許的血跡,此刻已經開始變得暗淡,眼簾緊閉,寂靜如死。

    小桃望著眼前的一幕,完全呆住了,好一會兒,才機械地爬起來,無意中抬手,蹭了滿手的血跡,都是千凰之前吐在地上的。

    小桃望著手上的鮮血,又看了看千凰,終於反應過來,唉呼一聲,撲在窗前,嚎啕大哭,「小姐,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小桃怎麼辦,連公子怎麼辦?都是小桃的錯,明知道你身子不好,又一心求死,就該寸步不離地守著你,是小桃的錯!」

    小桃撲倒在千凰身旁,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撫摸著自己的頭,就聽得一聲歎息般的嗓音幽幽響起,「小桃!」

    小桃一愣,猛的抬頭,就見千凰睜開眼睛望住自己。

    小桃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瞬間變得又驚又喜,「太好了,小姐沒有事,嚇死小桃了!」

    千凰沒有答話,只是轉過頭,望住床頂,聲音和目光一樣空洞,「他死了……」

    「誰死了?」小桃聯想到一地的鮮血,忽然了悟,不禁無助嘴唇,蔓延不可置信,「你是說,連公子死了?怎麼可能呢?我那天給老爺傳話的時候嗎,老爺還說馬上給他請個大夫瞧瞧,省的病死了,晦氣!」

    千凰閉著眼睛,眼淚無聲流淌,嗓音脆弱得仿若一碰就碎,「昨晚上,我以為,我會跟著他一起痛死過去,結果,今天,還是睜開了眼睛。」

    這話說出來,顯得十分悲傷和遺憾,讓小桃無端惶恐,結結巴巴道:「連公子死了,那麼小姐還要,嫁,嫁人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連公子死了,小姐還能活嗎?她幾日前說的那句,他要是死了,我亦不獨活,仍舊迴盪在她的耳畔,讓她心驚膽戰。

    千凰卻答非所問,嗓音平靜地如同一潭死水,「小桃,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小姐請說!」她很怕千凰尋死,讓她幫忙。

    千凰道:「你去告訴爹,我想換一條道走,一定要經過平陽東街的!」

    小桃詫異,「小姐是想?」

    「我想去看他最後一眼……」千凰微微彎唇,那笑容,寧靜而安詳,卻讓小桃害怕……

    慕老爺終究還是妥協了,本來那人死了,他心中有愧,怕千凰知道了,又要尋死覓活的。一大早,見小桃來了,還以為千凰發現了這件事,把他也驚出一身冷汗。誰想,小桃只說千凰想換條道走,反正路都通,無非是長遠問題,千凰肯聽話,這是最好不過的了,慕老爺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吉時已到,慕府門口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小桃從門口進來,見千凰還坐在梳妝台上,小桃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小姐是這樣的姿勢,她回來的時候,小姐還是這樣的姿勢,連眼睛都沒眨過似地,就像一個木偶,無知無覺地坐著。她的臉上擦了太多的胭脂,完全掩蓋了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五官精緻,即使上了濃妝,也十分美麗,鳳冠霞帔,將她絕麗的姿容展露無疑,是小桃所見過的最美麗的新娘。

    只是,只要看到她的眼睛,你就會發現,她的眼裡,就是一潭死水,完全沒有生氣的。

    見此,小桃心裡一酸,還是輕輕地走了過去,伸出手,握住千凰的手,發現她的肌膚,冰涼得如同死人一般,這個認知讓她害怕,終究開口道:「小姐,吉時到了,花轎也來了,該出去了!」

    千凰沒有絲毫反應,甚至連睫毛都沒有抖一下,小桃歎了口氣,只有默默地拿起一旁的紅蓋頭輕輕地罩在她的頭上。

    鮮艷的紅色遮住了她的視線,千凰微微閉了一下眼睛,木然地站起身,在小桃的攙扶下,緩緩往外走去。

    從房間到府邸門口,就這麼一小段距離,便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她們簇擁著,歡呼著,那聲音聽在千凰耳朵裡,顯得陌生而遙遠。

    她的爹爹慕老爺就站在門口等著她,她在一雙黑色靴子面前停了下來,這雙腳,她從小到大,看了很多遍,頭一次覺得,它的主人那麼陌生,她簡直都快不認識了。

    慕老爺握住千凰的手,語重心長道:「女兒,你要相信爹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好。日後,你就會明白了。至於那個小子,爹爹會給他一大筆銀子,讓他安全地返鄉,你就放心吧!若是到了新家,有人欺負你,你也可以回來找爹爹。儘管你嫁了人,這裡終究是你的家,爹爹還是你唯一的親人,是你最大的靠山。」

    千凰聽了他的話,沒有回答,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蓋頭下的神情,很是涼薄。

    見此,慕老爺眉頭一擰,神色便有些不悅。

    小桃看出了端倪,趕忙打圓場,「老爺,小姐昨晚上沒睡好!」

    慕老爺哪裡肯信,知道她心裡定是怨著自己的,終究擺了擺手道:「去吧!」

    小桃應了一聲,便扶著千凰進了花轎。

    一入花轎,千凰便將蓋頭扯了下來,扔在了腳下。

    「起轎!」隨著轎夫一聲高喝,八抬大轎開始在街道上行進,周圍嗩吶不斷,歡呼不止,在熱鬧也與她無關。

    她只是在花轎裡微笑,只是笑容讓人心寒。

    花轎離東街越來越近,那是他住的地方,最近的時候,只隔了一堵牆!

    只是,花轎一進東街就被迫停了下來,前方也是嗩吶震天,吹得卻是喪曲,伴隨著哭喪的聲音。於是,迎親的隊伍停了下來,吹曲兒的也放下嗩吶,周圍也比方才安靜了不少,整個氣氛無端顯得詭異。

    一陣風吹起轎簾的一角,一張白色的紙錢從轎底溜了進來,靜靜地躺在千凰的腳下,就落在那塊大紅色的頭蓋上。紅白相間,分明得刺眼。

    千凰彎身撿起那片紙錢,無聲地笑了,一張唇,眼淚便流進了嘴裡,笑到最後,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在笑,還是在哭了。

    外面響起一陣喧嘩,似乎有人在爭執,迎親對付希望對付讓一讓,別誤了吉時,出殯隊伍不肯讓,死者為大,周圍議論紛紛,整個場面顯得有些混亂。

    在這群嘈雜的聲音裡,千凰聽出了一個熟悉的嗓音,是辟邪的,他在為自己的主人據理論爭。在此之前,千凰從沒覺得他的聲音如此親切,因為周圍的一切都太陌生了,陌生的讓她害怕,讓她心冷。

    但是,辟邪說的是什麼?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死了,還不讓人安生嗎?

    他說的是誰,是阿鏡嗎?

    死了,還不能安生嗎?

    都是她害的,生的時候,不讓他安生,死了,還不讓他安生!

    但是,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她現在唯一能做的,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迎親的領頭人還在叫囂,「你知道我們的主人是什麼人麼,那是阮世勳阮大人,裡頭的就是他的新娘子。相識的,趕緊讓開,否則,我稟報我家主人,回頭就挖了你家主人的墳墓,讓他曝屍荒野。」

    「我現在就掀了你家主人的轎子,看他怎麼成親!」

    雙方正要火拚,就聽得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都別吵了,誰也不用讓!」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大紅花轎,就見轎簾一掀,從裡走出一個身穿紅色嫁衣的絕色少女。

    絕美的新娘,掀開了蓋頭,臉上的神情清冷而莊嚴,竟讓所有人呼吸一窒,為她的美麗,更為她身上那種不知名的悲壯淒哀。

    「退下!」千凰一聲冷喝,那管家有些不可思議,終究還是在她銳利的眼神中退卻了。

    以來對方以後就是他的當家主母,他惹不起,而來,他以為新娘子好強,想親自處理此事,他讓她吃點兒苦頭,回頭護住,也能討個功勞。

    哪曉得,千凰卻走到辟邪跟前停了下來,嘴角擠出一個微笑,嗓音一下子溫軟,眼神依舊空洞,「辟邪,好久不見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見!」辟邪這話說的很不客氣。

    千凰只覺得心裡莫名一抽,很奇怪,她以為她的心,早在昨夜已經碎了,現在,居然也會疼。辟邪對她如此憎恨,阿鏡彌留之際,是否也是如此。

    千凰眼睛微濕,還是忍住了眼淚,輕輕道:「能讓我看看他嗎?就一眼,讓我看看他。」

    辟邪皺眉看著她,沒有說話。

    千凰上前一步,眼睛通紅,嗓音卻帶了祈求,「求求你了!」

    辟邪薄唇一抿,猶豫片刻,終究讓開了!

    「少夫人,不可啊,你這樣會犯了晦氣的!」那管事的看情況不對,也顧不上得罪千凰,就要上前拉她。

    辟邪上前一步,擋在管事的面前,高大的體魄猶如一堵牆,倒讓那矮小的管事無法窺得半絲空隙。

    漆紅木棺被迫停放在地上,上面灑滿了紙錢,跟她手裡捏著的那張一模一樣。

    千凰就站在離他不到十步的距離,腳上似有千斤重,巨沉無比,短短的十步,卻似要用盡一生的力氣才能走完。

    半個月前,他還跟她有說有笑,好好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千凰紅了眼,感覺身上的力氣在一點點流失,腰間的白色玉珮隨著她的走動,輕輕地打在她的腿上,千凰伸手握住了,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溫熱得放若要煨暖了她的心。

    身後的吵鬧聲越來越大,雙方似乎打起來了,寡不敵眾,辟邪似乎有些體力不支。

    千凰倏然笑了,眼裡卻閃過一絲決絕,離棺木不到五步,千凰一鬆玉珮,忽然握緊了拳頭,猛的朝棺木上撞了過去。

    「小姐——」身後,傳來小桃驚恐地尖叫,雙方人馬霎時停止打鬥,轉而和周圍的人群一起,震驚地看向千凰。

    只聽得一聲悶響,千凰的身體因為慣性往後栽去,天旋地轉之間,恍惚見看到,天空上一片鮮紅。

    腰間的細繩子倏然斷落,玉珮脫離了主人,砸在地上,摔成了兩截。

    紅色嫁衣的主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紅色的液體自她頭部的位置不斷地蔓延開來,將那塊斷玉都染紅了!

    她仍舊睜著眼睛,兩行鮮紅的液體從眼角緩緩淌下,瞳孔卻在瞬間收縮了,眼睛卻死死緊緊盯住面前的那塊斷玉。

    晴朗的天空忽然響起一聲炸雷,雲層迅速聚集,那顏色竟是暗紅色的。

    細雨落下,打在她大紅的嫁衣裳,不分彼此,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卻是跟她的眼淚一模一樣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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