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塵走出房間,正好遇見迎面而來的摹邪,兩人一見,彼此愣了一下。
摹邪是又驚又喜,因著離湮和景揚都醒了,他估摸著凌塵也該醒了,就想著過來看看。好久不見他了,心裡怪想念的,之前,魅姬都不讓自己來見他,這幾天,倒是不怎麼管了。想是覺得凌塵要是恢復了,便能自主其事。
凌塵則是又驚又怒,當下一聲冷喝,「摹邪,你來了正好,省得本公子去找你!」
摹邪見他一副欲處之而後快的表情,一陣心驚,還有些無措,「塵,你好不容易恢復了,有什麼話,咱坐下來好好說,行嗎?」
「跟你,沒什麼好說的!」話音一落,凌塵手一樣,一道血色的法力光華已經向摹邪席捲而去,一時間殺氣四溢……
而在另一處,魅姬的住處,也有兩個意外地客人。
這兩人都是男子,一個身穿黑衣,身材高大,肌膚白而具有韌性。銀色長髮流瀉,顯得乾脆利落,臉上菱角分明,鼻樑挺直,嘴唇薄削,一種陽剛俊朗的美,卻不乏冷酷銳利,如一把出鞘的利劍,讓人不敢直視。
此人正是扁扁,不,應該說是景揚。
另一人身穿白衣,長眉斜飛入鬢,粗淡得宜,眉目清冷,眼睛生的尤其漂亮,可惜目空一切,不是自傲,而是一種超脫一切的淡漠,你的身影倒映他的眼裡,卻似乎沒有入他的眼,他看了你,卻沒將你放在眼裡!儘管如此,他依舊迷人,有一種冷,能冷到骨子裡,偏生能讓人舒心,仿若天生如此!
只是,他的眼睛下方,有一個蝴蝶形的印記,暗藍色的,宛若自肌膚內長出,蔓延到側臉,在白皙的肌膚上十分顯眼!儘管如此,他依然漂亮,那只深色的蝴蝶栩栩如生,一種深沉的冷漠,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禁忌,使得他冰冷淡漠的氣質多了份鬼魅般的誘惑。
此人是鳳漓,更是離湮,若非他臉上天生帶著這樣一個胎記,說他是魔界第二的美人,也當之無愧,只可惜,因這塊胎記,加上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多少讓人生畏,也很難讓人產生好感。在三十六魔將之中,他的人緣不好不壞,因為他誰也不討好,誰也不得罪,懶得奉承,也懶得斡旋,如一朵開在山谷的幽蘭,孤芳自賞。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塊胎記,他才得以被魅姬找到,成為三十六個魔將裡,經歷波折最少的人。
「小凰在哪裡?」
魅姬坐在上首座,景揚和離湮坐下下首的兩個位置,彼時,開口的是景揚,眼睛直直盯著魅姬。
景揚的精力,跟凌塵的十分相似,也是在昏迷中被魔神恢復修為,用三天時間復甦記憶。他沒有見過回歸的魔神,更不知道弒天和千凰的關係,他甚至覺得,千凰是千凰,弒天是弒天。自然也不知道千凰的去向,但是,他既能第一時間找到魅姬這裡,也說明他的心思足夠敏銳。
魅姬想了想,還是決定對扁扁說實話,「景揚,你跟著他這麼久,我知道你對她有一定感情。先不說是什麼樣的感情,但是,無論你們以前是什麼關係,以後,最好都不要再聯繫。如今,你回歸魔界,你便是你,她便是她,以前種種,你就當煙消雲散了吧!」
聞言,扁扁皺眉,眼裡有一種強烈的不滿,「為什麼?」
魅姬的語氣很無奈,「都是自家兄弟,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主上回來了,我也不怕將這件事告訴你們!不管小凰以前是什麼人,如今,她成為了主上對付蓮鏡的棋子,所以,不管你和她之前是什麼關係,以後,必須什麼都不是。否則,有可能打亂主上的棋局,更因為,主上不喜歡自己的計劃出現任何的弊端,尤其是對自己人。
今日我這麼跟你說,等凌塵來了,我還是這麼對他說。你知道,主上對於我們,優待有之,一旦背叛,他也不會把我們當回事的。我今日對你們說這番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再說了,你們是魔將,千萬年來,一直是主上忠誠的部下,無論什麼時候,都改以主上是從的,不是嗎?」
經過和千凰的相處,魅姬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後來,是真的被她所打動。覺得這個堅強,又可愛的小姑娘應該得到幸福。但是,事情永遠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她在鬥獸大會之時,決定以後好好幫助她,偏生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切都變得身不由己,她只能從大局著想,讓景揚和凌塵與千凰保持距離,這興許才是保全大家的最好辦法。否則,惹主上不快,無論是千凰,景揚,還是凌塵,只怕都不會有好下場。
景揚的眉頭皺得死緊,雙手緊緊握住椅子的扶手,顯得十分隱忍,問魅姬道:「她只不過是一個低等魔族,且修為平平,憑什麼對付有著天界第一的蓮鏡?就連如今的主上,只怕也沒把握!」
這句話說的有幾分火氣,雖然主上幫助他們三人恢復了修為,但是,他遲遲不露面,便說明他還沒有完全恢復。而蓮鏡,五萬年前,就是天界最強,五萬年後,只會越來越強,主上縱然一時回歸,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奈何蓮鏡。
連主上都沒有辦法對付的人,那個笨女人怎麼對付的了,魅姬這是在說笑嗎?還是,又是她框人的把戲。之前,魅姬怎麼戲耍千凰,他可沒有忘記。
好心當做驢肝肺,魅姬也鬧了,「你這麼說,就是我在騙你了?我魅姬就算再怎麼胡為,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是,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存心為難她,但是,和她相處越久,我就越想幫她。只是,到後來,是真的身不由己。我不知道主上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事實就是他要利用小黃去對付蓮鏡,我能有什麼辦法,我能做的,就只是讓你們警個醒,日後,不要在主上面前路出馬腳。
到如今,我還不確定主上對於小黃是什麼心思,究竟是單純地利用她對付蓮鏡,還是有旁的什麼,但是,直覺他們的關係不簡單。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但是,你若是想讓她安好,你就要在主上面前,瞞住你們倆的關係。否則,不僅你會出事,更難過的,只怕是她!」
弒天既然能附身在千凰身上,就證明他們兩個淵源不淺,憑千凰的容貌性子,跟她相處的男人,很難置身之外。她甚至懷疑,他們倆有過一段,不過,憑主上**霸道的性子,這事是好是壞真的很難說。但是,有一點她很肯定,主上必定討厭他人和小黃扯上關係。
畢竟在他手下這麼久,魅姬太瞭解他了,只要是弒天的東西,不管是他擁有的,還是遺棄的,都只能是他的,別人染指不得,否則,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這下,景揚沒有反駁,反倒是沉默了!
之前,他質疑魅姬,也是在潛意識裡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因為,若真如此,他此後便不能再和她所有瓜葛。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件殘酷的刑罰。
以前不明白,是因為做野獸久了,不甚明白情理。如今恢復了記憶,聯想以前的種種,他才深刻地知道,自己對她是怎樣一種感情。是情,是愛,是想與之廝守一生的愛情!
雖然,她一點兒也不知道他的心思,甚至於,她根本對他沒這種意思。但是,也總比什麼都沒開始,甚至沒有爭取過,就被告知必須放棄。這種感覺,真是太過蒼白無力。
他從昏迷中甦醒,首先想到的就是來找千凰。記憶復甦,讓他更具人性,摒棄了作為魔獸的自卑,他開始具有追逐的勇氣。
如今魅姬一席話,卻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
想要她安好,就得斷絕和她的關係,他一點也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雖然心中遺憾乃至於無奈,但是,沒什麼比她安好更讓他在意,更何況是自己置她於險地。
還沒開始就宣告結束,也許,這段遲來的感情注定要死在他的記憶裡……
一旁的離湮或許聽明白了,但是,他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小黃就是他所認識的千凰。畢竟,千凰從沒跟他說,她會來魔界,且他們口中的小黃是個修魔者,但是,他眼中的千凰是個修道者。兩者,天差地別,若非親口告訴他,他是很難將兩人想到一塊兒去的。
見景揚沉默,魅姬反而鬆了口氣,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景揚,娃娃,凌塵,這三個跟千凰關係密切的人之中,景揚其實是最好說話的一個。他雖然個性冷酷,但是,認定的人和事,卻十分維護和仗義。所以,只要她說明利害關係,景揚十有**會聽取意見。因為,他是個聰明而理智的人。
娃娃和凌塵就不一樣了,娃娃很特殊,不能以常理論之,很多事,你說了他也未必明白!所以,他想做就做,根本不會有諸多顧忌,這是讓人無奈又心疼的。凌塵很聰明,但是,很多事情,他想通了,卻未必會按照有利的道路去走。而是,明明不可為而為之,仍舊百無禁忌,雖然,他以前忌憚主上,但是,畢竟沒有讓他為之與主上抗衡的東西。一旦出現了讓他不可失去的東西,只怕他什麼都做得出來。因為他敢愛敢恨,對於愛情,甚至有種飛蛾撲火的拒絕。這是讓魅姬感到為難的,她都不知道待會兒怎麼跟凌塵說。
魅姬又問離湮,「離湮,你有何打算?」
雖然離湮是她所認為的最放心的人物,但是,作為剛剛回歸的魔將,她還有必要關心一下。
離湮淡淡道:「我要去一趟人間!」
「你去人間做什麼?」魅姬很驚訝,在她看來,主上正在對付蓮鏡,三十六魔將回歸,指不定什麼時候魔界就要大變,所有的魔將應該在自己的地盤待命才是,離湮怎麼反而挑在這個節骨眼上往外跑?
「我去人間找一個人!」離湮的表情很沉靜,語氣卻很堅定。
他要去找千凰,他雖然恢復了記憶,卻沒有忘記和她的約定。他對她說過,在魔界安定之後,會去找她。他的師父早就死在和魔族的角鬥之中,在魔界也沒什麼事,不過是回魔城守著,不如去找她。這麼久不見,饒是他,心裡也不乏想念。到底,是真心喜愛之人,還是渴望能與之長相廝守的。雖然,道魔不兩立,但是,這些都不是阻礙,因為,他不會對她拔刀相向,相信,她也不會。
魅姬很不贊同,「這個時候你去人間做什麼?還是乖乖留在魔界,抓緊時間修煉,仙魔之間,很可能還會爆發一場大戰,有準備,固然是好些的。」
「我一定要去人間!」一向好說話的離湮難得這麼固執。
魅姬便有些猜測,「你是從人間來的,難道在人間有了女人,怕耽擱久了,她會老會死?」
若是真的,她倒是可以理解,普通人來不了魔界,離湮身為神魔之體,有著漫長的生命。神魔大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等個幾十年,幾百年都是有可能的。這麼一來,離湮著急也是可以很正常的。但是,讓她驚訝的是,冷情冷心的離湮,居然也會愛上別人。仔細想想,轉世前的景揚,凌塵,個個都是眼高於頂,轉世後不也翻了船麼!
離湮的沉默讓魅姬落實了自己的猜測,魅姬頓了頓,道:「離湮,主上剛剛復甦,只怕還有事情要交代。魔界的時間跟人界的差不多,一時半會兒,那人也不會出事。這樣吧,若是一年之後,主上還沒動靜,你便回人界一趟,你看行嗎?」
千凰在魔域,頂多也就呆一年,主上若有計劃,一年也該有些動靜。否則,這只怕是場長久戰,放離湮離去一趟,也沒什麼大不了。
離湮思忖片刻,微微點了點頭!
千凰很重要,主上也很重要,畢竟,那是他從存在起,就跟隨的人,效忠已經成了為了他生活中一項不可或缺的習慣!千凰為修道之人,一年對她來說,不過是彈指之間。
見他同意了,魅姬微微鬆了口氣,雖然凌塵的事情還沒解決,這兩個人安定下來了,還是讓她很欣慰。
「兩位若是沒事,跟我一起去看看凌塵吧,這個時辰,估計他已經醒了!」魅姬華音一落,就聽得不遠處響起一陣強烈的爆破之聲,將整個地面都震得抖了幾抖。
「發生什麼事了?」景揚皺眉,究竟是什麼人敢在魔宮中鬧事。
魅姬歎息,「只怕是凌塵醒了,撞上摹邪了!」
摹邪這幾天常在凌塵所居的宮臀外徘徊,為的就是見他,之前,都被她阻攔在外。今日,她念著凌塵將醒,摹邪也翻不起什麼風浪,於是便回到了自己的宮臀。這打鬥聲,實在是太熟悉了,仿若又回到了五萬年前。那時候,不止是魔宮,只要是有他們倆在的地方,都沒個安生。凌塵和摹邪,只要一見面,必然開打,每次都天翻地覆,非得打的一方爬不起了,乃至於第三方去拉架了,才打止。
聞言,景揚和離湮眼裡都有一種繚繞,眉頭卻紛紛皺起,似是有些苦惱。
兩個人,又打起來了,這就意味著,他們又得去拉架了!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吃力不討好,卻不得不做,真是夠糾結的。
等幾人趕到的時候,花園都要快被兩人翻過來了,原本看似堅固的大樹都東倒西歪,草皮整個兒都翻過來了,池子裡的魚都死成一片,一個個翻著魚肚白。還有那些原本種在園子裡的花兒,此刻都摧殘得不成樣子,連一個花骨朵兒都找不著了!不遠處還倒了一邊牆,磚頭散的到處都是。
透過倒塌的牆壁一角,可以看到有兩人鬥得正凶,伴隨著刀光血影,讓人看得膽戰心驚!
伴隨著一聲悶哼,那道藏青色的人影被擊出老遠,重重地倒在地上,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卻是摹邪被打落了!
一道紅色的寒光緊隨而去,是凌塵幻化的血影刀光,乃其必殺技之一,若被擊中,輕者要養傷一月,重者,一擊可要人命!如今摹邪被凌塵打傷,凌塵步步緊逼,變本加厲,摹邪又如何躲得開。
魅姬大驚,忍不住喝道:「凌塵,住手!」
這死小子,難道真想殺了摹邪不成!
於此同時,三道法力光華直追那道血影紅光,卻是魅姬為了阻止凌塵而施以援手。景揚和離湮見茲事體大,不得不出手相助。凌塵真要殺了摹邪,只怕會收重罰!
凌塵見了,眼中凶光乍現,反倒加速了紅光的速度。
眼見那團紅光離自己越來越近,摹邪不禁睜大了眼睛,紅的瞳孔倒映出兩股法力光華,自有一種膽戰心驚,乃至於傷心絕望!
凌塵,我愛你甚深,你當真這麼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