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白澤一事,千凰對「找到你」這三個字,有種條件反射的恐懼,不過,撲捉到某個稱呼,千凰還是愣了!
話說,全天下這麼叫她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
「小妞兒!」就見一個黑衣少年從不遠處直奔過來。
十七八歲的模樣,青絲柔順,長眉入鬢,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雪亮的眼睛,陽光帥氣之中,又帶了一絲頑劣不羈,正是琅邪。
他在外貌上沒什麼變化,但是眉宇之間卻有一種茅塞頓開的頓悟,眼裡沉澱著複雜之光,讓她無法分辨裡面的情緒,驚喜中透著點迷茫,卻如撥雲,待見日出。
琅邪穩穩當當地落在千凰所乘的飛劍上,而後跑過來抱了千凰一個滿懷,嗓音有一種久別重逢的驚喜,更有種失而復得的欣慰,無端透出幾許詭異,「小妞兒,我在東海饒了大半圈,都沒見著你,如今,終於讓我找著你了!」
事實上,上次他慌忙落跑,一口氣跑了一千里,而後蹲在某個地方反省,反省自己詭異的舉動,乃至於詭異的心思。還沒想明白,眼見著天黑了,琅邪才反應過來,東海妖怪多,吃人者大不乏妖,自己就把昏迷的她孤零零地扔在礁石上,豈不是很危險。
雖然還沒理清自己詭異的舉動,琅邪有一點還是很肯定的,那就是不想千凰受傷,想明白了,琅邪回頭就去找千凰了。
一口氣又奔了一千里,再回去的時候,千凰不見了!
琅邪找遍了周圍的海域,也沒有千凰的身影,心裡一下子哇涼哇涼的,後來又安慰自己,像千凰這麼古靈精怪,又狗屎運超強的人,是沒這麼容易死的,要不,怎麼說禍害遺千年呢!仰或是,傻人有傻福!
但是,人是他丟下的,雖然可以找一大堆理由來安慰自己,他還是沒有辦法真正心安理得,他怕她出事,這個念頭埋進了心裡,就如一顆種子,漸漸生根發芽,以至於無法自拔。
琅邪便開始尋找她的下落,他不識水性,便整日在東海上空遊蕩,除了最西邊的夜叉國,以及在水下的龍宮,其他地方他都去遍了,依然沒找著她的人。他心慌過,自責過,也後悔過,可是,於事無補,只有更加賣力地尋找。
在尋找的過程中,他又忍不住回想起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她的古靈精怪,想她的乖巧可愛,想她的巧舌如簧,想她迷糊犯傻……想的越多,越無法自拔,她就像一道魔障,纏繞著他,揮之不去,無法割捨。
人總是這樣,相處久了,在身邊的時候會覺得煩,巴不得她走的越遠越好。可是真正離開了,反而不習慣,寧願她還是那麼纏著自己,自己一邊煩著,一邊心安著,也許離開一段日子,她再回來,自己心裡還能偷著樂著!
千凰被他抱在懷裡,先是暗自鬆了口氣,暗道,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將麟兒和小猙都收進八卦鏡了。否則,遇見琅邪,還得費一番口舌。雖說以琅邪的性子,對自己又總是一副很嫌棄的樣子,不一定會做出吃醋這種事情。但是他好玩,又好鬥,指不定瞄上麟兒是上古靈獸,小猙是赤猙妖獸,就要逮住一陣好打,也不一定呢!
見他抱著自己不撒手,千凰又皺了眉頭,想起當初自己從天上掉下來,法力耗盡,無法自顧。雖說是自己一直纏著他,他對自己也沒什麼責任,但是,作為盟友,前一刻她還不惜法力幫他擊退了死對頭,他出於道義,怎麼著也得救濟自己一下。就算不犧牲法力給自己療傷,好歹也要給自己尋個安全的去處啊!就這麼把她丟在礁石上,她在蜃樓之境用萬劍幻陣驚擾了這麼多妖怪,萬一遇到幾隻,趁機尋仇,自己豈不是完了!
想到這裡,千凰不免來氣,作勢就要推開琅邪,誰知,琅邪抱得太緊,她沒能推開。反倒是琅邪,察覺到她的反抗,忍不住抱得更緊,一雙眼睛更是黏膠在她的臉上,帶著幾許驚奇,幾許驚艷,道:「小妞兒,你又變好看了!」
跟同級的高手睡過了,突破禁制,修為上升,容貌自然也跟著變化,變得越來越美麗。不知道他是由衷讚歎還是刻意討好,千凰也不買賬,哼了一聲,冷聲道:「少跟我套近乎,你把我扔在礁石上的事兒姑奶奶還沒原諒你呢,我現在不想理你,你放開我!」
聞言,琅邪心裡一緊,卻是有些難過和愧疚,望著千凰,歉意道:「對不起,那日,是我錯了,我不該將你扔在那兒。我回頭去找你了,你卻不見了!之後,我也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遊蕩在東海上空,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不同於以往的心高氣傲,琅邪這句話倒是說得真摯極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裡湧動著某種動人的情愫,讓他整張臉都開始發光。
千凰抿唇,心裡卻沒這麼氣了,又道:「那你為什麼將我扔在那裡!」
千凰實在想不明白,之前,琅邪雖然很有少爺脾氣,為人任性又不服管教,但是卻十分講義氣。否則,也不會屢次救她於危難之中,乃至幫著她做了許多事情。既然之前,都能無條件相助,沒理由在那個時候拋下她啊,何況,白澤已經被她打跑了,也不需要讓他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他只要將她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舉手之勞,他為居然落荒而逃,好似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確實讓她費解。
聞言,琅邪垂下眼,有些不敢看千凰,臉色卻有些發窘。
這也是他鬱悶又無奈的地方,他偷親了她,他害怕被她發現,故而跑了,一種心慌,更是一種無措。
起先,他很迷茫,弄不清楚一向不近女色的自己,居然會莫名其妙地去親她,而且還親上癮了,簡直跟中邪似的。琅邪也不是愚笨之人,想了一個多月,多少明白了一些。關於情愛之事,有一對奇葩的父母給他做榜樣,他父王更是不忘時時提點他,給他的感情上了點兒啟蒙課,讓他多少能明白感情是個什麼玩意兒。
他父王的本意是想讓他成家立業,但是教育方式顯然不太成功,榜樣也做的不好,反而起到相反地效果。讓他誤認為愛上一個人,就會失去自由,乃至自我,淪落到父王那樣,奴顏婢膝的妻奴一個,也太淒慘了點兒!
如今,雖然不想承認,琅邪還是不得不正視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可能喜歡上這個迷糊的小女人了!
不然,以他自我的個性,不會一次次幫她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乃至於救她於水火。他習慣獨來獨往,卻能容忍她跟在他的屁股後面,有時候還會被她一句「小哥哥」叫的渾身舒坦。雖然嘴上說她又笨又麻煩,有時候還會覺得她這樣挺可愛的。此次,他將她扔在礁石,喚作是別人,他錯到底也不會去糾正,怕麻煩,也拉不下臉。換了她,他卻忍不住要尋,一尋就尋了個把月,要說以他極度缺乏耐心的個性,這簡直是破天荒的事兒。而此刻,他抱著她,居然不想撒手,隱約有種歡喜。
以上種種,如何又不是喜歡她的表現?
事到如今,他方能明白,父王所說的,愛情這玩意兒,一旦陷入,便身不由己的真正含義,那是太不由己了!
見千凰還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非要一個答案,琅邪便有些說不出口,只吶吶道:「我當時一時糊塗,這才丟下了你,現在不回來找你了麼,我看你也不是小氣的人,難不成真要跟小爺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
有的事,自個兒明白是一回事兒,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兒。尤其是琅邪這樣的個性,自我又帶點兒小自傲,愛面子得緊,哪肯說出來讓千凰笑話,到時候,讓他這張臉往哪兒擱呀!
聞言,千凰瞬間就毛了,趁他不備,一把推開了琅邪,怒道:「好,姑奶奶不跟你計較,現在咱倆也沒什麼事兒了,就此分道揚鑣吧!」
怎麼著,把姑奶奶撂下,他還有理了,既然如此,你找我幹嘛,有本事哪涼快,哪兒呆著去,姑奶奶不稀罕你!至於冥後那事兒,千凰由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後來的麻木疲憊,到如今,卻是無所謂了!她總算是整明白了,讓琅邪這死小子乖乖回家,靠自己粘著纏著,那是不可能的事兒,反倒自己奴顏婢膝,還會助長他的少爺脾氣,不但給自己氣受,他更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完全不把姑奶奶當人看吶!
姑奶奶不是你的丫鬟,也是有人疼有人愛的,犯得著在你這找氣受麼!至於你那霸道的老娘,姑奶奶也不欠你們家的,憑什麼給你們做牛做馬,姑奶奶還真就不幹了。她就不信,天大地大,冥後還真能隻手遮天了!她千凰也不是沒後台的,自己的修為也到了一定境界,用得著夾著尾巴做人麼!
聞言,琅邪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之前,不管自己給她什麼臉色,她都巴巴地跟著自己,跟個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怎麼現在說走就走,而且,一點兒也不留戀。
雖如此,琅邪還是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道:「我不許你走,我要你跟我回冥界,見我的父王和母后!」
雖然自己不想這麼快成親,但是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突然變得捉摸不定,若是不做點兒什麼,他怕她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跑掉。回冥界,請雙親主持大局,給她冠上小冥王妃的頭銜,以後,她就是他的了,想跑也跑不了。想到這裡,琅邪心裡瞬間美滋滋的。
千凰嚇,暗忖,這死小子不會想將自己帶回去給他爹做小妾吧!千凰剛要說點兒什麼,就聽得空中響起一個更為熟悉的嗓音,帶著一種盛怒,「琅邪小人,放開老子的媳婦兒!」
兩人回頭就見不遠處飛來一道燦爛的白光,落在千凰的飛劍上,瞬間化作了一位藍衣少年。
臉襯桃花瓣,眼如秋波湛,重離還是重離,男生女相,貌美如花,眼裡倒映著兩人的身影,卻猶如被兩團烈火灼燒,瞳仁裡迸射出一種極端的憤怒。
千凰想,重離性子火爆,最常見的情緒便是生氣,而此刻,他的眼神告訴她,他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雖如此,千凰還是朝重離綻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語氣恢復成最初的清甜乖巧,「重離!」
對於重離,千凰好感有之,愧疚有之,卻是不捨的傷害,也不想與之衝突的。他雖然性子火爆,但是一根直腸通到底,是個很好哄的人物,說難聽點兒,是個比較好糊弄的人物。千凰見到他,還是比較愉快的。
重離見千凰笑,臉上的怒意稍減,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齒,明朗而清爽,依舊貌美如花,「媳婦兒!」
見兩人當著他的面眉來眼去,打情罵俏,琅邪就很不爽了,若是之前,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琅邪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確認了自己的感情,琅邪潛意識裡便把千凰看做自己的東西,自己的東西被人惦記,還被佔了口頭便宜,琅邪怎麼能容忍。那感覺,就跟他打架打輸了,非要找機會贏回來不可,否則,他渾身上下都不舒坦。
曾幾何時,他已經將千凰和最愛的鬥毆看得同等重要了,他不自知,千凰也不知道。
當下,琅邪身子一側,擋在千凰面前,也阻隔了兩人的視線,對著重離就是一陣憤怒的冷笑,「姓重的,你別亂叫,小妞兒可不是你媳婦兒,而是我琅邪的小冥王妃!」
千凰愕,她還以為他要把她帶回去討好他父王呢,原來是要自己做他的小冥王妃,等等,也不對啊,他的小冥王妃,豈不是他的媳婦兒!千凰嚇,比聽到琅邪說把自己送給他爹做小妾還要來的驚悚!轉而一想,又釋然了!話說,琅邪不會是看出重離喜歡自己,故意說出來氣重離的吧!琅邪這廝,還是挺陰損的。
重離因千凰緩和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怒火中燒,指著琅邪道:「琅邪,小凰明明就是老子的媳婦兒,今日,老子就是要將她帶去我東皇仙山,見我爹娘的,你若是再敢造謠,乃至於阻攔老子,小心老子將你打得你娘都不認識你!」
琅邪也毛了,立即以一種毫不示弱地怒氣反唇相譏,「怎麼的,上次才被我扔進我父王的洞房,這麼快就不記得教訓了,再敢口出狂言,小心爺將你直接脫光了扔我父王床上!」
要說重離,最恨別人將他看做女子,尤其恨被人當做女子對待,上次被冥王看成女子綁回去成親,一直是他心裡硬傷,琅邪這一句可算是踩到重離的痛腳了,重離眼睛裡的怒火都可以燒開水了!
當下,重離右手五指一張,掌心迸出一道七彩光芒,幻化為七把飛鉤,在重離週身環繞,帶起的七彩光華,分外耀人眼目。
見此,琅邪也不甘落後,右手一伸,一把黑色長刀倏然握在手中,刀身黑氣繚繞,隱隱有紫色光團流轉其中,將他襯得氣勢非常。
這架勢,卻是有了開打的趨勢!
見此,千凰很苦逼,也很無奈,怎麼著,她還沒表態,這兩人就要開打了!
要說只遇著重離一人,千凰或許會跟他敘敘舊啥的,偏生還碰上了琅邪。兩人都年少輕狂,又是好強的性子,遇事總要掙個高低,並且不肯服輸,少不了一頓好打。千凰要是夾在他們中間,城門失火,一不小心是要殃及池魚的。何況,她此刻急著回靈山劍派,身邊的男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要知道,她的師父也是一隻大醋桶。單獨一個重離還好應付,哄哄就能乖乖回家了,多了個琅邪,她可沒什麼把握。若是身邊帶著這兩隻火銅,她如何能安心回去。
思來想去,千凰決定,趁他們打得如火如荼的時候,自己來個走為上計!
到底還是顧著千凰,怕誤傷了她,琅邪和重離同時飛離千凰所乘的飛劍,琅邪先發制人,對著重離,揚刀就是一斬。
重離驅使飛鉤迎敵,刀光和飛鉤在空中相撞,發出一道強烈的法力光華,餘威四散,震碎了周圍的雲層!
千凰見兩人打得起勁,也沒往她這看一眼,不由得嘿嘿一笑,揚手一收飛劍,化作一團白光,飛遁而去!
熟料,琅邪正對著千凰,眼兒又尖,把千凰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當下一聲大喝,「不好,小妞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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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逼的凰兒沒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