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流淚,千凰只覺得心裡很難受,何況是這樣真誠的告白,不管是否喜歡,都會為之感動。
「錦兒不哭!」千凰抬手給他抹眼淚,眼裡是真的疼惜。
到底是真的喜歡,前段日子,自己只覺得有些反常,卻沒往心裡去,後來和菱兒說了,菱兒才告訴他,只怕他是動了情,喜歡小凰了。那時候,菱兒看他的眼神心疼中帶著一種憐憫,自己的心卻跳的很快,還有種陌生的喜悅,卻不敢告訴她,只默默藏在心裡。只今日,菱兒告訴他,焦元在那妖怪出沒的附近守—+了好幾天,又打了好幾天,這才收服了那只妖怪,明日就要回鮫族了,他這才慌了神。才想著怎麼表白心意,她卻告訴他,她要走了,他又怎麼受得了。
本就是強自忍著傷心,此刻得她一點溫柔,玉錦瞬間難以自持,順勢抱住她的腰,頭埋入她的懷裡,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小凰,你不走好不好,好不好?」
「錦兒!」千凰歎了口氣,盡量使語氣婉轉,「你明知不可能的!」
聞言,玉錦忽然沉默了,只抱她抱的很緊,週身流淌著一種絕望淒涼的氣息。
千凰很過意不去,說實話,對於這個純真美好的鮫人少年,她雖然也有好感,卻是友情居多,男女之情,甚至都沒有想過。但是,讓她為他這份純粹的感情而動容,更可憐他被束縛於這片小小天地裡。尤其是,此刻他不說話,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令她心疼。
思量再三,千凰幽幽開口,「錦兒,你若是願意,我可以帶你走出這裡,只要你還願意跟著我,我便不會丟下你。」
謝謝你的喜歡,我帶你去看看外面的天地,至於別的,我們順其自然。
聞言,玉錦抬起頭,眼裡就是一亮,很快,又黯淡下來,嗓音很無奈,「可是,這裡是我的家!」
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也是他從沒離開過的地方,陡然間,讓他脫離,他會覺得惶恐。外面天大地大,又何其危險。鮫族在水裡尚且仰人鼻息,到了外面又如何生存?
千凰撫摸著他的長髮,眼神很寬容,「別怕,有我呢,我會照顧你。再說了,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只當出門遊歷,玩夠了,我就送你回家!」
他還小,也許只是因著她能給他帶來新奇,才錯認為喜歡自己,若是待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說不定他就能認清自己的感情也不一定,到時候,又何須自己苦惱。
玉錦沉默,他很嚮往和她在一起,也嚮往和她經歷那些驚險離奇的事情,可是,他若一走,鮫族怎麼辦?焦元會不會遷怒於鮫族,會不會為難父王,以至於給鮫族帶來滅頂之災?他也是鮫族的額一份子,怎麼忍心為了一己之私置族人於不顧。
小凰,若你能留在鮫族,就好了,就好了呵,這樣,我就算將整個心都給你了,又何如……
終究,玉錦只微微歎了口氣,聲音輕如囈語,「我再想想吧!」
想了也是白想,父王待我不仁,我卻不能待父王不義,我不能丟下鮫族,也留不住你,我只能,留下我自己。我只是,不想在如此美好的時刻,將我的幻想毀滅徹底,即使是做夢,也讓美夢更長一點。
見他情緒低落,千凰也沒多說什麼,心裡卻有些歉意,打算有時間,定常來看他。
兩人按原路返回,快到鮫族領地,兩人繞過一塊大礁石,直往結界的隱秘處游去。
無人發現,等兩人游過,從那礁石的另一端,緩緩游出一個身影,溫婉恬靜,秀美異常,正是玉珠,只是,往常那雙柔和的眸子,此時望住兩人消失的方向,眼裡露出一絲震驚和算計。
那兩人,可是玉錦和千凰?
兩人才回到洞室,便見菱兒已經等在裡面,見兩人回來,菱兒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一把扯過玉錦,半是責備,半是苦口婆心地說道:「我的小主子,你又偷溜出去了,居然還帶著人,若是被焦將軍看見,看你怎麼收場!」說話間,橫了千凰一眼,似乎怪千凰沒有組織,反而一起跟著胡鬧。
千凰摸了摸鼻子,無語,話說,她自己的性子,也比玉錦好不了多少,就是個貪玩任性的主兒,如今念著寄人籬下,已經收斂很多了。
玉錦卻很沒所謂,見怪不怪的模樣,「好啦,菱兒姐姐,我這不是好好的麼,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唯恐她要責怪千凰,玉錦趕緊轉移話題。
聞言,菱兒歎了口氣,望著玉錦的眼神,悲憫而心疼,「王要召見你!」
玉錦臉色一僵,語氣也很生硬,「焦元回來了?」
菱兒點頭,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一旁的千凰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卻無從問起,反而是玉錦先開的口,對菱兒道:「菱兒姐姐,你先出去吧,我待會兒就過去。」
菱兒看了一眼千凰,心裡也明白玉錦是有話對她說,於是點點頭,出去了。
玉錦拉著千凰在榻上坐下,兩人面對面,玉錦就以一種癡癡地眼神看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從一旁的錦盒裡拿出一隻龍角,卻是千凰那日從白澤身上拔下來的,當時千凰醒來了,沒見著龍角,還以為是落在礁石上,或是掉進海裡了,沒想是讓玉錦收起來了。
玉錦摸著龍角,抬頭望著千凰,眼裡有種複雜的情愫,「小凰,這只角是我在救你的地方撿到的,我原想是你落下的,便替你守著,好回頭交給你。如今,我卻想讓你將它送給我,全當給我個念想,行嗎?」
見玉錦那雙水光蕩漾的眼睛巴巴地看著自己,千凰便有些拒絕不了,明知拿白澤的龍角送人不太合適,最終還是點了頭,「你喜歡就拿著吧!」
玉錦這樣說,也是表明他不會跟她離開了!
玉錦便笑,笑的眼裡都是光,一種眼淚反射地光澤,而後,微微側頭,抬手將側臉的髮絲別在而後,露出尖尖的耳朵。
千凰這才發現,玉錦耳朵上又顆藍色的寶石,晶瑩玉潤,特別漂亮。
這時,玉錦輕輕開口,「我母親很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這是她留給我的遺物,因著我想時常帶在身邊,又怕什麼時候不小心給弄丟了,便戴在了耳朵上,現在,我想把它送給你,你幫我取下來好嗎?」說罷,玉錦用一種祈求的眼神看著她。
千凰先是一愣,隨即搖頭道:「玉錦,這麼貴重又特殊的東西,我怎麼能收,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要是想送我東西,別的都可以啊!」眼角瞥見一旁的小几上有座珊瑚雕,千凰便指著道:「我覺得那個就很不錯!」
玉錦看也不看那珊瑚調雕,只一瞬不瞬地看著千凰,眼神很倔強,帶著一種淒婉,「將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送給最重要的人,是很值得的,不要拒絕好嗎,否則,我會很傷心的。」玉錦捧起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一雙水潤的大眼,卻未離開過她的臉龐,揚起嘴角,含笑著看著她,只那笑容,讓人看了很心酸。
千凰不說話了,只輕輕點了點頭,玉錦笑容燦爛,將耳朵湊到她跟前。
千凰便抬手摘那枚藍寶石耳釘,直到那枚耳釘落在手心裡,千凰才道一聲「好了!」
正想離開,耳畔冷不防想起一聲輕喚,「小凰!」
千凰條件反射地轉頭,便覺得唇上傳來一個溫潤的觸感,抬眼便對上了那雙含著悲慼不捨的水潤眼眸。
他看著她,那麼認真,那麼留戀,靜靜地貼著她的唇,良久才離開,而後微微低頭,臉上浮起薄薄的紅暈,攥著手心,有些緊張,「我就是想親親你,你不要生氣,下次,不會了!」
聽說相愛的都會親吻,他知道,兩人還沒到那種程度,但他就是想試試那種感覺,哪怕是淺嘗輒止,趁著,他還乾淨的時候,否則,將再也沒有機會了。
聽出他話語中的落寞,千凰心裡一酸,不由得捧起他的臉,「真是小傻瓜,我沒生氣!」
說罷,主動吻上他的唇,撬開他的牙關,引導他一點點深入,唇齒相依。
直到他喘不上氣,千凰才鬆開了他,玉錦臉頰通紅,嘴角還掛著來不及吞嚥的銀絲,抬眼看她的時候,眼睛燦亮極了,帶著一股歡喜。
千凰抬手擦去他唇邊的銀絲,輕聲問道:「錦兒,你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
今天的玉錦太反常了,即使告白失敗,也不會流露出這樣悲傷的氣息,好似好將生命力在這一段時間全部釋放,之後便活如行屍走肉。直覺告訴她,玉錦遇到麻煩了。
聞言,玉錦的身子就是一僵。
千凰循循善誘,語氣溫和,「乖,告訴我,興許可以一起想辦法呢?」
玉錦臉上紅潮盡褪,反而顯出一種蒼白,臉上的笑容卻變得悲哀,「我要成親了!」
依照鮫王的意思,是想將自己嫁給焦元的,以男子之身而嫁,一想到此,他便覺得屈辱,但是無可奈何。鮫族,無論男女,色相都是一種利器,只要對方喜歡,鮫族也不會吝嗇獻上美貌的少年,只是,這回輪到自己。
聞言,千凰大吃一驚,「你要娶誰?」
是因為要娶自己不愛的人,所以這樣難過嗎?
玉錦搖搖頭,眼神很淒涼,帶著一種屈辱,「我的父王,要將我送人!」說完這句,他便不想再說,直起身,對千凰道:「我得走了,回頭再來看你!」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千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眉頭緊皺,眼裡有一種思量,錦兒,如何才能幫你?
玉錦到得大廳,鮫王和焦元果真在此等候,玉錦向鮫王行禮過後,仍舊不冷不熱地站在一旁,沒有向焦元行禮。
鮫王雖然臉色不好,但看焦元沒有生氣,也就沒發作,只開口道:「焦將軍來我鮫族也有三年了,至今未成家——」
話未說完,就被玉錦打斷,「父王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都是明白人,用不著拐彎抹角。」
聞言,鮫王面上未免掛不住,還是開口道:「焦將軍跟我提親了,錦兒,你的意思呢?」
玉錦輕笑一聲,卻是無限嘲諷,斜眼看向鮫王,「我說不願意,父王就會駁回麼?若不會,就不要再來問我。」
鮫王皺眉,額頭青筋隱現,自己苦心討好焦元,他倒好,句句夾槍帶棒,再好的脾氣,也要被他得罪光了!
焦元卻及時出來解圍,「鮫王兄,大喜的事兒,何必鬧的不愉快,錦兒的意思是,他願意了!」
聞言,玉錦冷笑,「焦將軍就要斷子絕孫了,這件事值得高興麼?」
焦元還沒開口,鮫王一拍旁的扶手,怒聲道:「混賬,焦將軍日後肯定還要娶妻室,怎麼會斷子絕孫。」
玉錦就笑,笑聲響徹屋宇,笑的眼裡都是淚,而後,望住鮫王道:「天底下真有這樣的父親呢,送自己的兒子給人當玩物,還能如此理直氣壯!」而後望住焦元,語氣越加嘲諷,「天底下也有這樣的將軍呢,仗勢欺人,還能如此光明正大,既然你要娶妻,那還要我做什麼,要我做什麼?」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呢?
聞言,兩個大男人難得沉默了,鮫王眼裡憤怒不再,取而代之的無奈而疼惜,焦元緊著眉,藏在鬍鬚裡頭的嘴唇也抿的死緊,好半響,才望住玉錦道:「錦兒,若你肯愛我,我便不娶別人!」
玉錦輕笑,眼神蔑視,帶著一種決絕,「將軍還是當玉錦是玩物吧!」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步履飛快,好似背後有什麼野獸追趕一般。
見此,鮫王略顯尷尬,焦元擺擺手道:「錦兒就是這樣的性子,本將並未放在心上,日子長了,他會乖得,鮫王兄,本將就先告辭了!」說罷,起身往另一處側門離去。
鮫王坐在原地,重重地歎了口氣。
焦元才出側門,就被一個溫婉的聲音叫住了,「將軍請留步!」
焦元抬頭,就見迴廊裡站著一個綠衣女子,五官姣好,群裾飄飄,盡顯柔美之姿,焦元便是一笑,「原來是玉珠公主,公主叫住本將,可是有事?」
「自然有事,還是要事,一件對將軍來說不可不知的要事!」說話間,玉珠款款走來。
「哦?」焦元來了興趣,眼裡閃過一絲幽光。
玉珠在焦元面前停住,綻出一個別有深意地淺笑,「玉錦能得將軍的青睞,著實是他的幸運,只是那孩子不懂事,居然枉顧將軍的情意。將軍對他包百包容,他卻出言傷害,連我這個做姐姐的都看不過去了!」說到最後,微微歎息,一臉惋惜之意。
被戳中了心事,焦元也歎了口氣。
玉珠又道:「其實,這事兒也怪不得玉錦,他年紀小,未免不懂事,而且禁不住誘惑。尤其是,有的狐媚子,長的惑人,更擅長挑撥。這樣的人夾在中間,再好的姻緣也會給破壞殆盡的。」
聞言,焦元瞬間瞪圓了眼睛,「你說什麼,誰挑撥的我們?」
玉珠垂眸掩去眼裡的詭譎,再望向焦元時,便是一副憂心的模樣,「這話本不該我說,只是,我見將軍對錦兒一往情深,那妖精又未必是個好東西,相較之下,還是將軍更適合玉錦。」
玉珠這番話,卻是有意磨焦元的耐心,待他怒髮衝冠,便不會去細想,更容易入她的套子。
果然,焦元眼中一厲,一把抓住玉珠的手臂,聲音驟冷,「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
見此,玉珠再不猶豫,將挑撥的言語發揮到極致,「按理說,將軍如此深情,錦兒心思單純,又不失情滋味,應該很容易被將軍感動。可是,事與願違,錦兒非但不感動,反倒對將軍十分反感,是因為,將軍和錦兒之間夾著一個人。」
「什麼人?」焦元收緊手臂,逼視玉珠。
玉珠吃疼,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道:「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麼身份,只是等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和錦兒勾搭上了,把我們好好地玉錦教唆成了一個反叛的少年。將軍剛認識錦兒的時候,可記得那時候的錦兒純真無暇,十分乖巧。可如今,不但對將軍不假辭色,甚至還三番幾次忤逆父王,都是受了那個妖女的迷惑。」
焦元也歎了口氣,「我剛認識錦兒的時候,他還對我笑過呢,可如今,別說笑容,就連句像樣的話,都不肯對我說了!」
焦元哪裡知道,那時他尚未袒露對玉錦的心思,玉錦只當他是父親的客人,自然是乖巧有禮。那時,玉錦也不會連名帶姓地叫他焦元,而是,甜甜地叫一聲,「焦叔叔!」焦元足足大了玉錦五百多歲,玉錦只當他是一個長輩,哪裡曉得他會生出這樣齷齪的心思。
見焦元步步落網,玉珠暗笑,使出了殺手鑭,「試問,有這樣一個人夾在中間,你和錦兒又怎會安生,只怕,不等到你娶錦兒,錦兒就要和那個妖女私奔了!」
果然,焦元勃然大怒,盯住玉珠道:「玉珠公主可知道那妖女在哪裡,本將勢必要將她挫骨揚灰,免得她禍害錦兒」
玉珠便道:「錦兒有處秘密的洞室,他以為除了他的侍女沒人知道,其實,我也是曉得的,我猜,那妖女便藏在那裡……」
------題外話------
玉珠,你會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