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說:你是要我多做宣傳工作?
江帆說:對,這也是我多年革命工作養成的習慣,每採取一個行動,都要有周密的計劃,充分判斷敵情,做好戰前動員。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在大會小會上宣傳拆城牆的意義,你是歷史學家,你出面說更有深度,也更有說服力。其次,在我們市委領導的《當代日報》上、臨海日報上、廣播電台上宣傳。第三,通過黨組織,在各機關單位、廠礦學校、商店、駐武部隊、各居委會進行宣傳動員,做到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好!
我還需要你做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封建遺老遺少請來,陳說利害,打通他們的思想。省委要我找人論證一下,我們就找人論證,但論證的結果只能一個字:拆!
叫哪些人來?
政協裡那些知名人士,大學著名教授,知名文人,大約三四十人,以市委市政府名義通知,我會叫宣傳部長去主持會議的。
江帆給臨海日報編輯部打電話找余賽君,那邊回答:余主任已經升任副總編了,你打總編室。
江帆又打總編室,被告知:余總編昨晚值班還沒來上班。江帆只好說:我是武臨市委江帆,請告訴她,我找她有事。那邊聽說是江書記,馬上客氣地說一定轉告。
余賽君款款來到江帆辦公室。江帆站起身叫道:啊呀!余總編,你親自過來啊!我原來準備去看你的。
老江……不,江書記,哪能勞駕你去啊?你大領導既有號令,我能不匆匆忙忙趕過來嗎?
江帆給她茶,說:不不,不敢號令,你們是省委喉舌,我們地方幹部拍你們馬屁還來不及呢。
江書記,你就別客氣了,以前你是我的領導,現在我是你的子民,你是威風八面的地方諸侯,我一個爬格子的算什麼?
什麼爬格子的,你是無冕之王,而且你還是無冕之王的頭。你升副總編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告訴老戰友啊!
我這算什麼?這是辛苦熬夜的活,在你手下隨便找個崗位也比我這崗位有權。我這是幹活的命,還好我喜歡。
那倒是,做報紙這活是很辛苦的。我原來還想籌辦一張報紙,拉你來做總編,看來也不可能了,你現在副總編的級別比我這裡總編級別還高呢。
你們不是有報紙嗎?
你知道的,當代日報雖然歸市委領導,但是民營的,我們想搞一張市委機關報,公營的。我跟省委宣傳部同志打過招呼,想把你調過來當總編,沒想到他們搶在我前面,把你提起來了。
這麼說來,我提副總編還是因為你了?真的謝謝老領導了!不過,我不能給你當這個總編,級別倒在其次,重新落到你的魔爪裡,我還不得給你折騰死啊?
哈哈哈,我很會折騰人嗎?
還不折騰人?你要求那麼嚴!哪篇文章不對了,得挨罵,字錯了,名字錯了……得挨罵,「無錯不成報」,一有錯,都得挨罵,我會給你罵死的!
哈哈哈!我很會罵人嗎?八大隊時候辦抗日報,我罵你了嗎?
那時候沒罵我不等於現在不罵啊,那時候有林嵐,還罵不到我頭上,而且那時候稿子都是你自己看過的,再說,官大脾氣長嘛。
好啊,你這幾年學會挖苦人了啊!好好好,你怕我罵,就別來了,我也不敢要你了,你現在官大脾氣長,已經沒把我放在眼裡了。你現在是誰啊?省委機關報的一支筆,省委領導的紅人!
你才是挖苦人呢,我算什麼呀,我只是別人手裡敲鑼的棒槌,隨時可以扔了換一根。我哪敢對你不敬啊?你永遠是領導,我永遠是馬前卒。
好了,我們別吵了,說真的,你這幾年寫文章真的長進很快。
我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這麼多年還不長進,對得起你這個老師嗎?
你那篇棗溪的文章編得很好,短評也寫得不錯。
你就別提那篇文章了,提起來就揪心。也是我太功利,因為宣傳糧食徵購工作的先進典型太少,就迫不及待地編了上去,還處理得很突出。原以為給棗溪做了件好事,可是差點害了他們。
為什麼?
後來陽嘉縣委的王書記來我們報社了,他說其實去年陽嘉爛秧很嚴重,農民收成普遍很少,沒有餘糧賣,曾向上面打報告要求減免,省裡答應徵購任務先完成,到時候撥救濟糧。王書記擔心,省裡有關部門看了這篇文章後不肯撥救濟糧了。
那後來怎麼樣?
我聽王書記這麼說,也急了,就陪他去找有關部門,好說歹說,有關部門表示去陽嘉調查後再考慮撥不撥。
後來撥了嗎?
撥了,但是對這件事我很內疚。
你不用內疚,文章的宣傳效果已經達到了。你看,陽嘉縣受災了還願意交這麼多愛國糧,對其它地區是多大的觸動啊?糧食徵購工作就好做多了。
可是糧食徵購任務也太重了!像陽嘉,雖然撥了救濟糧,農民們糧食仍然不夠吃的,不餓死人而已。老江,你知道嗎?我們記者瞭解到,我們省許多地方為徵購糧食逼死了人。
我知道,但這是沒辦法的。國家不缺鈔票,卻非常需要糧食,只有從農民這裡多購了糧食,才能出口換機器設備。國家手裡沒有足夠的糧食,工業化怎麼搞?國防建設怎麼搞?
老江,我真不明白,我們搞工業化為什麼非得犧牲農民利益呢?明明知道去年農民糧食不夠吃,去年下半年卻搞統購統銷,今年下達的任務比去年還重。
小余,你太沒有大局意識了!我們國家不迅速實現工業化,如何能實現富強?如何能建成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又如何抵禦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現在暫時讓農民受點苦,是為了他們以後過上更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