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炒蛋,韭菜炒蛋,西紅柿蛋花湯。
怎麼回事?h7n9雞蛋大甩賣?
滿桌子菜,色澤鮮艷。褚昑恩在餐廳口的步子,躊躇不前。
「來啊,一會兒涼掉了。」簡潯替他拉開椅子,自己也坐下去。
「最近禽流感很嚴重,網友呼籲少吃家禽和蛋。」他走近,坐下,食慾缺缺。
「專家說了,和家禽密切接觸的人才有可能感染h7n9,從正規渠道買回來的雞肉,高溫烹食沒有問題。」她給他擺碗,動作專注,神情認識。
看她兩片紅唇輕輕的翻,又看自己面前的白瓷碗,褚昑恩又說,「雖然如此,但最近還是少吃為妙,冰箱裡還有別的菜嗎?」
「有,但我不會。」
褚昑恩:……
「來,先喝碗湯。」
簡潯給他盛了一碗,褚昑恩接過,淡紅淡紅的湯水,一點油心也沒瞧見。
淺嘗一口,清湯寡水,真叫一個難喝!
褚昑恩從來不是挑嘴之人,可今天一餐,吃得猶為艱難。強迫自己嚥下一碗,他抹抹嘴,說,「下午我有事,晚上不回來吃了。」
「哦」,整場下來他除喝了一碗湯,幾乎沒有動筷,簡潯很受大擊。她咬著筷子淡淡應了一聲,垂下眼簾不去看他。
褚昑恩站起來,看她失望的臉,想說些鼓勵的話,比如「很好吃」,可實在違心!
不知該和她說什麼,撓了撓頭髮,他轉身離開。
下午簡潯去找哥哥,見他就緊張地問,「怎麼樣,爸和媽怎麼樣?」
「爸和媽沒怎麼樣,現在是你想怎麼樣?」簡睿沒好氣的看妹妹一眼,自己走去沙發。
婚禮的事鬧得實在太大,簡睿怕兩老真氣出什麼病來,而且妹妹與父母間的矛盾也急須他去調解。所以把之前累積的加班湊一塊,簡睿調了幾天假回家。
「你這話什麼意思?」不懂,簡潯跟著過去。
「爸狠狠揍了我一頓,說我沒盡到兄長的責任,任你胡來。而且我還幫你隱瞞實情,爸氣得差點把我從窗戶口丟出去。」想想爸爸暴怒的臉和鐵錘一樣的拳頭,簡睿心有餘悸。
爸爸那麼生氣嗎?
簡潯自責得要死,「爸爸有說什麼?」
看妹妹痛苦,簡睿歎口氣,心如心割,「爸說只要你和褚昑恩離婚,這事他們就當沒發生。」
「不可能,我不會離!」
「爸媽和褚昑恩之間,你就選那混蛋?」簡睿挑起眼角,暗含怒色。
「如果現在離,馮瑩怎麼辦?奶奶他們怎麼辦?還有我那些同事剛喝完我喜酒,這會兒我猜他們連喜糖都還沒吃完!」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歸根結底,是你自己不想離!」
簡睿一針見血,看妹妹些微尷尬的臉,又道,「你那牛脾氣我清楚得很,對褚昑恩,你還是割捨不掉,即便是他那麼欺負你!」
「才沒有!」簡潯爭辯。
簡睿嚙笑一聲,「騙吧,你使勁的騙,看究竟騙的是誰!你說說你這人吧,從小就拗。做錯事說你你又不聽,聽了你又不懂,懂了你又不改,真……唉,沒法說!」
從哥哥家出來,簡潯腦子像被貨車輾過一樣,和馮瑩夕陽下拉手奔跑,和爸媽以及哥哥圍在一起看春晚,和褚昑恩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說話,拍婚紗,準備婚房……
零零碎碎,每塊記憶都那麼沉重,又帶著令她那麼傷痛的能量。
對褚昑恩還有愛嗎?簡潯頭疼。她只清楚她被傷害過,體無完膚。而這一切,縱然是褚昑恩給予的,但自己又何嘗不是傷害自己的劊子手?
天做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這場婚姻還是要走下去,半途而廢,她的人生從來沒有試過。
抬頭,陽光金黃,罩著油墨色的樹葉。簡潯微微瞇眼,印象中,老家路的兩岸,種的也是這樣的小葉榕。
是時候,去面對了!
=
小潯,褚恩向我求婚了。
你答應了?
嗯,答應了。不過婚期還沒決定。
為什麼?
因為你還沒找到你心愛的男人啊,等你找到了,我再和昑恩決定婚期也不晚。
瑩瑩,你不要這樣,我不想耽誤你。
傻瓜,你忘記之前我們的約定?說好的,婚禮選在同一天,要在同一天成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子!
=
思緒極亂,像一團梳不開的頭髮。
來到病房前,手搭上門把,想了想,又放下。
水眸緊緊看著面前的門,轉身,簡潯往另一個方向走。
馮瑩的主治醫生年近六旬,一頭白髮像秋風中翻飛的蘆花。
「她的病情之前一直很穩定,為什麼這次會來勢洶洶,一點徵兆也沒有?」
「誘發病重的成因很多,之前我們就一直強調要病人控制情緒。任何一點焦慮,急躁,壓抑,心理承受過多,都會促發病人病情加劇……」
醫生還在說,簡潯心卻越來越涼。
焦慮,急躁,壓抑……
瑩瑩,我和他拍婚紗照令你難過嗎?我和他結婚令你難過嗎?你說把他交給我你放心,你說你活在世上最大的心願是看我和他成婚!
五月的陽光,黯淡下去。
「她還能拖多久?」
「如果她能放鬆,再好好養病,也許兩年,或者更久。」
「假如她一次一次的病發呢?」
「每次病發,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回到病房前,簡潯深呼吸,突然之間就覺得全身發冷。
叩叩
「進來。」屋內的聲音是簡潯永遠也仿不來的嬌媚。
「瑩瑩……」
「小潯。」
見到來人,馮瑩開心,可笑過之後,嘴角那柔美的弧度,慢慢凝結。
「瑩瑩,很抱歉這麼久才來看你,你還好嗎?」簡潯來到床邊,挨她肩頭坐下,清清瞳底映出侷促不安的馮瑩。
「小……小潯,對不……」
簡潯極快按住她灰白的唇,搖搖頭,「瑩瑩,我們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我覺得,不管任何人,都不會影響或改變我們之間的友誼,你說是不是?」
好友孱弱的模樣,簡潯真的心疼。
她懷念從小和她一起快快樂樂,蹦蹦跳跳的馮瑩。懷念在這座城市和她一起打拼,相互照顧的馮瑩。懷念曾經的無憂無慮……
馮瑩帶淚的眸光深深落在簡潯臉上,點頭,卻又說,「小潯,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彌補對你造成的傷害。全怪我,如果不是我,那天你應該是和昑恩快快樂樂結婚,可,可沒想到會變成那個樣子。」
從哥哥嘴裡,馮瑩聽得一些,但他遮遮掩掩,話有保留,任她如何的問,哥哥都不多說。
今天簡潯來了,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小潯,那天的婚禮昑恩只露了一面就離開,他們問起來,你是怎樣替他擋下來的?」
只露了一面就離開?
簡潯眸驚,「這些誰告訴你的?」
「我哥哥。」馮瑩的眼睛憐出一汪水色。
「其實那天昑恩一直在陪你,婚禮從頭到尾他根本沒出現,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