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問楊鋼,褚昑恩是否邀請公司的人,楊鋼遮遮掩掩,「昑恩一老闆,這種事請員工來,呵呵,不太合適。」
褚昑恩對待婚禮的態度,和楊鋼說話的口氣一樣,遮遮掩掩。
如果不是怕在雙方家人面前下不了台,估計他頂多只和自己領個結婚證就算婚禮完成。
簡潯忤在原地,時間還早,賓客來得不多,聽不到熱鬧喧嘩,只有輕盈優美的婚禮曲在耳庭盤旋。
按楊鋼說的,取消婚禮,現在還來得及!
只是……
「呀,表嫂!」
是表妹更先看見她。
簡潯微抿了唇,不知該笑,還是用其它表情回應眾人。
「你怎麼一個人就來了?表哥呢?」
所有人迎上來,在他們看來,眼前的新娘子糟透了。
頭髮有些鬆散,窈窕身段輕微的喘息。她提著裙擺,整個人像是剛剛經歷一場災難。
婚車還沒來,奶奶心急,也在這時走出會場,看到被眾人圍起來的簡潯,擠身進去,「丫頭,你怎麼這個樣?小恩呢?還有婚車,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們婚車到了?」
按流程,婚車到來之前他們所有人都要聚到門口迎接新娘子的。
「奶奶。」
慈善的面龐,簡潯忽地眼眶一熱,又看圍過來的眾多從老家趕來的親戚,突然之間,她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小潯,跟我走!」
家人趕來,簡睿拉她,轉身就往來時的方向拽。
「我不走!」
此時,他們越是反對,偏拗的簡潯越是不聽。
拉拉扯扯,場面混亂。
「親家,這是怎麼了?」
奶奶在褚爸爸的攙扶下過來,今天的奶奶一身大紅對襟唐裝,翡翠耳針,珍珠項鏈,滿頭銀絲整齊如雲。她面色是紅潤的,神情卻震驚萬分。
「奶奶,這門婚事我們簡家高攀不起。小潯今天我一定要帶走,婚禮的事,你們自己向大家解釋吧!」
簡爸爸怒火攻心,來的路上簡睿說出實情。他們萬萬想不到,自己捧在手心好疼好養的女兒竟不要自尊的送上門給褚昑恩糟蹋,現在怨誰怪誰他們做父母的不想深究,只想把女兒帶走!
奶奶一聽,更是迷茫。她望著自己的兒子,褚爸爸也眉頭緊皺,他看向簡爸爸陰沉的臉,軟著聲音說,「親家,今天兩個孩子大喜的日子,我們褚家有什麼不對的,在這先給你們賠不是,等婚禮下來,咱們再好好的談,行不?」
簡潯不想跟哥哥走,她身子重心往後縮,「我不走,這是我的婚禮,說什麼我也不走!」
不知內情的人,懵了!
這簡家人到底在演哪一出?
簡媽媽氣得掉下淚來,她抹著臉,抽泣開口,「雖說我們是普通人家,但小潯也是被我們捧在手心養大,從沒捨得讓她吃一丁點苦。可這會兒你們說不要就不要,天底下沒這麼欺負人的!」
「什麼不要?究竟怎麼回事?」
聽了這麼久也沒聽明白,褚奶奶急,聲音拔高一截,不再有神的眼,此時卻雙眸放光。
傷人至極,簡爸爸和簡媽媽已經說不出話來。簡睿瞟了一眼圍上來的褚家人,聲音幽緩,透著蕭瑟的寒氣,「奶奶,既然事情都鬧到這般田地,我也不再藏著掖著了。褚昑恩娶小潯,那是因為馮瑩的關係。」
馮瑩!
奶奶他們自然知道「馮瑩」是誰,可這事怎麼又扯上她了?
對上他們追究的眼,簡睿深吸了口氣,又說,「馮瑩的遺願,要褚昑恩在她死之前娶小潯過門。多癡情的男人,寧願搭上婚姻這種大事也要成全他心愛的女人,呵……」
而自己這個傻妹妹竟然會愛上那樣的男人,愛得連自尊都不要了!
簡睿涼涼的笑,悲憫的,譏誚的,憤怒的……
人群中爆開驚呼,震驚不已!
「那,那小恩呢?」
奶奶驚詫,卻極快的鎮定下來。
「他失蹤了,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他丟下我妹,一聲不吭玩失蹤。奶奶,我們簡家丟不起這人,也配不上你孫子,我們不嫁了。」
說完,簡睿拽著妹妹就往前拖。
簡潯哪裡肯,身體裡叛逆和倔強的因子一時間統統發酵,她抱著酒店廊上的柱,聲音雖輕卻堅決,「今天既然是我的婚禮,那我絕對不走!」
「新郎都沒有,還結什麼?!」
簡睿氣憤難平,真想掰開妹妹的腦袋看看。褚昑恩都這麼羞辱她了,她怎麼還執迷不醒?
「他會來,昨晚他答應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愛我。他現在只是有事趕不來,反正離儀式舉行還有兩個小時,我等他。」
簡潯冷靜清晰的說,那柔絲般的眉睫,半遮半掩,藏住盈盈雙瞳。
怒其不爭,簡爸爸忽地大聲斥責,「我們簡家世代正派,寧折不屈,竟沒想到生出你這樣的軟骨頭!你要留下,好,你就留下,我也不攔,但從今晚後你別再踏進簡家一步!」
簡爸爸轉身就走,簡媽媽奮力的拉住,「小潯,快聽你爸的話,跟我們回家。」
丈夫向來言出必行,此時把話說得如此絕,若女兒再不跟他們走,丈夫勢必登報斷絕父女關係。
搖頭,簡潯一臉平靜,「這是我的婚禮,我不走!」
「你……你……」
簡爸爸舉起手臂,對著女兒的方向顫抖的點了幾下,「好,好,這就是我生出來的好女兒!哼!」
簡爸爸氣得大腦充血,他雙眸如火,如盯仇人一般盯著簡潯。手一甩,拂袖而去。
「哎……」
簡媽媽淚珠兒直落,丈夫有高血壓,怕他被氣出什麼事來,簡媽媽回頭看了一眼簡潯,又對簡睿說,「看好你妹妹。」
這才拔腿追出去。
剩下的人兩兩相望,眼前的一幕令他們措手不及。本應喜慶的婚禮,似乎成了爛攤子。
誰來收拾?如何收拾?
天,好悲劇!
簡潯想不到,有一天她的話會一語成讖。
曾經哥哥阻止她和褚昑恩一起,說父母不會同意。那時的她態度堅決,「反正是我的婚禮,他們來不來無所謂!」
果然,這變成了自己的婚禮,一個人的婚禮。
沒有家人的祝福,沒有新郎的愛語,有的只是憐憫。
所有趕來參加他婚禮的親戚,陸續離開。他們從身邊經過,簡潯低頭,不敢看他們失望的眼。她聽姨媽對哥哥說,「把小潯照顧好,你爸那邊……叫我們去車站。」
簡潯也不敢看哥哥,她只聞到濃烈的煙草味,從哥哥那邊傳來。
奶奶氣得跺腳,催促褚爸爸拔兒子電話,不通,不通,無論拔多少次,那頭無人接聽。後來,電話關機!
周圓圓站好友身旁,氣得七竅生煙,卻極力壓制,不敢發作。
賓客到來,面上帶著真誠的笑。在看到迎賓台前獨身的新娘子時,無不詫異,「新郎官呢?」
「他離開一下,馬上回來。先到裡面休息會兒吧。」簡潯脆音婉轉,兩頰笑渦霞光蕩漾。
所有人心疼看她,又為她這股傻里傻氣的堅強,讚歎。
不多會兒,周姐和公司的幾個同事來,「喲,新娘子,好漂亮!」
「外面那麼大的婚紗照,真氣派!」
「新郎官太帥了,哪兒哪兒,在哪兒呢?給我飽飽眼福。」
簡潯笑著拉起她們的手,「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一天,不漂亮怎麼行?真開心你們能來,圓圓,麻煩你帶她們進去休息一下。」
周圓圓點頭,與簡潯相比,她的笑容明顯心不在焉,「來,我帶你們進去。」
強顏歡笑,好累!
簡潯疲憊地揉按眉心,這時又聽,「新娘子,恭喜恭喜。」
「紀總」。
一襲筆挺西服,紀亦飛笑容清雅。
沒看到新郎官,他微挑了眉,不過雖詫卻沒問,他向來都是體貼入微的人。至少在簡潯看來,他此刻沒問新郎的去處,那就給足了她顏面。不像其它人,每問一次都是在她流血的傷口撒鹽。
在迎賓台簽到,金邊紅底的禮薄上,紀亦飛字跡蒼勁有力: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笑話,笑話!
浪漫,唯美,大氣,華麗,來賓美好的祝福,所有一切儘是天大的笑話!
周圓圓出來,見了紀亦飛,傻傻站在原地。
紀亦飛笑,「不止新娘子,伴娘也很漂亮。」
「呃……紀,紀總……」周圓圓笑容僵硬,她看去簡潯,後者眉眼彎彎,「圓圓,麻煩你帶紀總進去。」
「哦,哦,好,紀總,請跟我來。」
心情超壓抑又鬱悶,周圓圓都快尖叫了。可她不能扯好友的後腿,她只能佯裝開心,笑不由心。
剛才周姐她們笑逐顏開誇讚氣派的婚禮,又熱心的打聽新郎官,周圓圓閃爍其詞,依照簡潯的囑托,含糊的說新郎官暫時離開一下,待會兒就到。眼看離婚禮舉行只有一個鐘,褚昑恩那混蛋,死哪去了?難道真要婚禮開天窗?!
紀亦飛跟她身旁,看周圓圓憂心忡忡的臉,隱約覺出婚禮某個環節出問題了。
迎賓台前只有新娘,雙方父母未見一人。這樣的迎客方式,太失禮數。
賓客陸續到齊,豪華禮堂內,繁管急弦,笑語晏晏。
離婚禮僅剩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