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朦朧的光,白得刺眼。
耳畔嘈雜喧嘩,用力的揉眼,睜開,竟是座無虛席的飯廳。
帥氣的男人朗眉星眸,灼灼光華倒映瞳底,璀璨流轉。
「褚昑……」
自己開心的喚,提著婚紗長長的擺,心急的向他去。只是……
他的身邊怎麼已有身著絕美婚紗的女子?
心跳加快,就要迸出胸口。
女子優雅回頭,慢慢的,慢慢的,露出那張燦若春華的臉。
「瑩瑩!」
忍不住驚呼,大腦瞬間猶如利劍劈下,一分為二。
驚醒,簡潯呼吸輕喘,視線觸及白色的天花板,驚悸,呆滯,腦子空白。
放床頭的手機響,簡潯嚇了一跳,拿過來接起,那頭是媽媽叫她起床。
對了,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
眼神投去窗外的天,色澤幽藍。
簡潯慌慌忙忙起床,客廳外的簡睿睡得正熟,聽見聲響,揉著惺忪的睡,嘀咕一聲跟著起來。
不多會兒化妝師來,簡潯已經換上唯美婚紗,她們見了,無不誇讚。
心底美滋滋的,坐位上,簡潯耐心地任她們悉心裝扮。
周圓圓也穿著簡潯特意替她定制的紫色褶胸小禮裙,蝴蝶般翩翩而至。
「潯,伴郎是帥哥吧?一定是帥哥對不對?」
笑凝她晶亮的眼,簡潯表情弧度不敢過大,怕毀妝。她只從喉嚨裡輕輕溢了一聲,再唇瓣輕碰,「還很有錢,待字閨中。」
「yes!」
周圓圓舉手慶祝,像中頭彩。
這丫頭,竟是一點也不怕張天吃醋!
簡潯無奈淺笑,再看鏡子裡的自己。雙眸澄澈,長睫如羽。抹胸婚紗的映襯下,香肩圓潤,鎖骨優美,玉骨冰肌,白得耀眼。
這樣的自己,他,會喜歡嗎?
簡爸爸和簡媽媽來,見女兒漂亮如仙,莫不欣慰點頭。就在今天,有個愛她的男人,會在眾人見證下,神聖而又莊重的從他們手裡接過呵護了二十三年的寶貝。執子之手,不離不棄。承諾,義務,責任……
為人父母,名利,財富,外貌,一切浮華他們並不看重。在意的,只是那顆愛女兒的心。如此,足矣!
簡睿站陽台吸煙,向來休閒裝束的他,今天也大姑娘上花嬌,頭一次穿正式西裝。
妹妹出嫁,新郎是那個男人,喜悲交加。
一切妥當,就等新郎手捧鮮花迎娶。屋子裡熱熱鬧鬧,有說有笑的等。
可是,半個鐘過去,一個鍾過去。九點……
「咦,怎麼還不到?」阿姨不是說約定時間是九點麼?周圓圓歪著嘴,鼻子裡哼哼兩聲,「遲到遲到,待會兒狠狠敲他一筆,誰叫他讓咱們等!」
「也許路上塞車,不急不急,再等等。」褚媽媽雙鬢已染點點雪色,她笑看漂亮的女兒,眉目如畫。
簡潯微抿嘴線,略有不安。
又等了半個鐘,依舊不見婚車的影。周圓圓嘰嘰喳喳抱怨,又叫簡潯給她伴郎的手機號,她打過去問問。
所有人都覺出不對勁,若說路上出狀況,總該給個電話讓他們安心。可眼下一聲不吭,算什麼事?
簡潯摸出手機,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中,冰冷著指尖,顫抖拔下褚昑恩的號。
一聲,兩聲……
一遍,兩遍……
沉重的舉著手機,直到手酸得都快僵掉,那頭除了等待的盲音外,剩下就是女人機械冷酷的聲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怎麼樣?」媽媽緊緊盯她,目光裡濃濃的擔憂像化不開的墨。
簡潯氣血逆流,面色紅一陣,白一陣。手機攥在掌心,像要把它捏碎似的。
昨晚他說:化個美美的妝,乖乖等我。
褚昑恩,我聽你的話,乖乖的等,可你在哪裡?
耳畔嗡嗡作響,似有蜂鳴。頭脹得快要爆開。簡潯不死心,呼吸與眼神一起發抖,蒼白指尖更是瑟瑟去找楊鋼的電話號。
依舊響了很久,那頭無人接聽。
除了拔電話,簡潯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麻木而又哆嗦,只覺手機那冰冷殼身透過指尖,寒意穿梭四肢百骸。
記不清拔了多少次,楊鋼終於接起,應該是躲得不好意思了。
「呵呵……」
他澀澀的笑,聽進耳裡,只覺得那是災難來臨前的警報。
「他呢?」
只輕微的兩個字,說出來猶將喉嚨撕扯一樣的疼。
心在黑暗中驚惶地跳動,就快碎裂。
他那邊很安靜,靜得簡潯幾乎聽到身體血液汩汩流淌。
「那個……簡,簡潯,今天的婚禮,要不……要不取消吧?!」
轟隆一聲!
腦子四分五裂!
取消?
昨晚他明明承諾今天會在眾人面前說愛自己的!
仰起頭,死命的逼退漫上眼眶那滾燙的淚,潔白的牙齒狠狠咬在花瓣一樣盛放的下唇,那熾艷的顏色,彷彿是溢出的血。
「他呢?叫他聽電話。」
人們常說痛到麻木,那就再也感覺不到痛。此時,簡潯想,自己應該是氣到麻木,所以才會冷靜自制,只緊緊握著手機,用平淡得聽不出一絲起伏的聲音,漠漠尋找她的丈夫。
楊鋼幹幹的清了清嗓子,簡潯幾乎聽到他嚥口水的聲音,「叫他聽電話。」
沉著氣,這一次的聲音又冰又硬,繃得緊緊的,令人聽進耳膜都覺得疼。
「他……他……唉……簡潯,反正也扯過證了,你們……」
「叫那混蛋聽電話!」
不待楊鋼說完,簡潯尖銳的嘶吼,猶如山洪爆發。
屋子裡所有人震呆了,簡媽媽張大了嘴,簡爸爸亦是炯眸驟縮。簡睿長眉緊鎖,鼻子和唇線邊的線條充滿陰沉的凌厲,似乎只等點燃火線,粉身碎骨的爆破。
「怎……怎麼了?」
周圓圓杏眸大睜,那雙擎在簡潯雪色雙肩上的手,不自覺就抖了一下。
電話那端久久沒有聲音,簡潯全身氣得直顫,只覺得血液急湧腦門,就快迸出來,濺滿一室。
「再說一次,叫那混蛋聽電話!」
聲音,身體,就連神經末梢全都瑟縮在一起,咆哮,吶喊。好似囚禁在牢籠裡的猛獸,利爪凌空,獠牙齜立,下一秒就將掙脫而出。
楊鋼在那頭結結巴巴,最後牙一咬,快刀斬麻,「昑恩不見了!」
不見?
額角一跳,簡潯問,「什麼叫不見?!他昨晚明明答應今天會來接我,更會在所有人面前說愛我。他不是一個亂承諾和不負責的男人,怎麼可能就不見!」
隱約的,心中有了猜測,但簡潯不死心,不願往那方面想。她只顫慄的發抖,用又沙又啞的聲音質問那頭的楊鋼,好似電話那頭的人就是褚昑恩,昨晚你答應我的,怎麼一睜眼就全變了!
屋子裡的所有人全都驚愕失色,新郎不見了?
賓客已經到來,婚禮就將舉行,這個隆重又莊嚴的時刻,新郎怎麼就不見了?!
楊鋼在那頭緩了聲音,語氣沉重,「其實我們也在找他,可他電話留在家裡,這時根本不知道他是出什麼事了,或者是去了哪裡。簡潯,昑恩犯糊塗,但你一定要冷靜,現在時間還早,告訴他們婚禮改天舉辦。」
「呵……」
簡潯笑,那悲然的神色盛放在明麗的臉上,透出一縷遭人遺棄的楚楚可憐,又帶著凌厲的淒艷,一種至死方休的倔強。
令人心疼,不敢多看。
簡睿看著妹妹,五指彎曲成拳,咯吱作響。
「婚禮不會取消!我簡潯認定的路,就算明知是死,我也會走下去!」
知道楊鋼是為自己好,可簡潯並不領情。她的字典裡,沒有「退縮」和「後悔」這些軟弱的字眼!
大不了,玉石俱焚!
深深的,簡潯吸了幾口涼氣,她拳頭攥得死緊,目光直視雪白的牆,灼灼中浸著刀鋒般的厲,「電話落家裡,沒關係,你現在就去找他,告訴他,所有賓客都到了,我也在等他,如果他是一個男人,那就拿出男人應有的擔當,履行昨晚對我的承諾!他在哪裡,你應該知道,對吧!」
電話裡聽到輕微的「嘖嘖」聲,燙手山芋,楊鋼當然不願去。
「拜託你,請他一定回來!不見他人,我是不會離開的。也請你告訴他,別再給我提愛,在我看來,一切失去擔當的愛,都他媽的是狗屎!」
吼完,簡潯掛了線。她咬牙,憤憤盯著手機,有那麼一刻,她氣得幾乎都要摔手機了。可她忍住,死命的忍,把不甘,怒氣,倔強和淚水統統往肚子裡咽,婚禮在幾個小時後,來得及,如果他現在趕來,一切都來得及!
他來,自己會當一切都沒發生……
「小潯,這怎麼回事?」
簡媽媽聽得不明不白,但隻字片語間,又看女兒忿然作色,隱約知道出大事了。
「取消!」
所有人都屏息凝視靜待簡潯給個原委的時候,簡睿突然硬著聲音開口。
「不可能!」
簡潯憤憤而望,眸光森森的閃,就好像哥哥是她的仇人似的。
「小睿,你說說,這究竟怎麼回事?」簡爸爸本就嚴肅的臉越發陰沉,他盯著自己的兒子,或許他知道他們不清楚的內情。
所有人都看去簡睿,他看了一下簡潯,欲開口,就見簡潯猛地站起來。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見那抹雪色身影衝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