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殺我!!!」
只看到一陣刀光劍影,被稱為「惡鬼切」的銳利凶刃便在酒酒井的家中劃出了絢爛的軌跡,如同閃電在和室內奔馳一般,銀白色的閃光發出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輝。
而手持惡鬼切「追殺」著酒酒井源人的不是別人,正是逢阪麗音——久遠寺香織的使魔。
原本就缺少完好傢俱,破破爛爛的會客室,在惡鬼切如同剃刀一般的攻擊下立刻變成了更加破爛的地方。榻榻米和紙門上佈滿了破洞,彷彿是落寞的鬼屋般滲透著淒涼的氣息。
與此相伴的,還有酒酒井源人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他用連滾帶爬,甚至是匍匐一樣的姿勢,奇跡般地從逢阪麗音的兵刃之下逃得了性命,一頭衝進了院落中。
身後那嬌小身型的女孩子也如同邪鬼似的倒提著惡鬼切,一步一晃地追了上來。
真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酒酒井源人曾經見過死亡:自己父母的死亡,自己爺爺的死亡,自己親人和其他人的死亡。原本他以為自己早就不會因為死亡的到來而驚慌失措,遇到那麼多倒霉的事情,甚至是生命的威脅,才遲疑著找了魔法師來也正是因為如此。
雖然他表面急迫,卻並不是害怕自己會死。只是怕別人不相信他,怕別人嘲笑他,怕別人誤解他而已。
可是,現在他不會這麼想了。
雖然不知道死是什麼滋味,但是當恐懼真的襲來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那些不過就是幻想罷了,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他是真的,真的害怕——恐懼著那個提著鋒利刀刃的女孩子。
僅僅是刀刃從自己的身邊飛過,攪動的冰涼空氣都能讓自己的皮膚感到一陣無法止住顫抖。身體不由自主地動起來,完全不需要自己去控制。
身為生物的本能,正帶領著他逃命!
那小小的身軀中爆發出來的,是讓他無法扭過頭顱,轉移視線的可怕氣勢。
細長而纖弱的胳臂,正揮舞著沉重的鐵刃,瘋狂破壞著自己的「家」,可是自己什麼都做不到,唯一可以做到的就只有「逃」。
「誰,誰都好!快來,快來救救我!!」
「我乞求!!!」
翠綠色的光束從酒酒井源人的頭頂閃過,如同新春的嫩芽帶著與那殺氣完全不同的氣息奔馳而至。
緊接著,綠色的雷霆在整個庭院之中爆裂了開來。
「噗呲!!」
雷霆擊中了逢阪麗音的身體,好不容易停住了她的腳步。酒酒井源人驚恐地朝後爬去,躲進了自家庭院的假山後,渾身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綠色的雷霆漸漸開始在逢阪麗音的身體上遊走,彷彿是一張巨大的網一樣兜住了她的全身,將她一層又一層的包裹了起來,簡直就像是綠色的繃帶將她活活地變成木乃伊一般,透露著病態的感覺。
「這種……有用嗎??」
糯糯的聲音在酒酒井源人的身後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小個子的女孩子站在了他的背後,望著不遠處正在施展魔法的久遠寺香織問道。
「不知道……麗音醬身上的咒力太強了,就算是我,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不停揮動自己手中的橡木枝,久遠寺香織的表情像是憋著一口氣不敢放鬆似的緊張,明明勝券在握的是她,內心卻不停地告訴自己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
其實,並非是自己的內心告訴自己的。
香織有這樣的感覺。這是眼睛告訴自己的——通過深入自己的大腦的方式,將信息直接打入自己的意識之中。
當手中的橡木枝繞上了數十圈之後,翠綠色的綢帶終於將逢阪麗音給五花大綁了起來,就連那鋒利的「惡鬼切」也被緊緊地包了起來,看上去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大號的綠色冰棒一樣可笑。
而同時,香織幾乎是抽搐著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努力將那根橡木枝直直地指向自己的使魔,不敢有半分的鬆懈。
「怎麼回事?!」
「那股……那股力量,太強了!」
自己的眼鏡隔絕了魔眼觀察咒力的最有效通道,但就算是這樣,複寫眼也觀測到了足夠的魔法,足夠的構成和足夠的秘密。
那雙眼睛將這種力量,定義為「神」。
或者說,也可以是「鬼」。
不管怎麼樣,那都是不同於人類和魔法師的力量,僅僅是現在用凱爾特魔法將對方控制起來,就已經是它的極限了。
令人驚訝的是,那股力量仍然在不停的變強之中。
如果說槲寄生所構成的翠綠色的綢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牢籠的話,那麼那股力量就是撐起整個牢籠的空氣,原本密不透風的那層外殼只是片刻的時間便膨脹了起來,發出了讓人牙齒酸疼的崩裂聲。
彷彿是琴弦在一根根斷裂,一點點崩塌似的,原本緊緊纏繞在逢阪麗音和惡鬼切上的綠色緞帶膨脹了起來,從那些縫隙之中透出了幽藍色,如同鬼火一般陰邪的煙霧,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最吃驚的,當然是操控著魔法的久遠寺香織。
她比另外兩人更能直觀地感受到那種可怕的力量——自己的魔法在一點點地被破壞,被蠶食,被消滅中。不斷的有異樣的疼痛反饋到自己握著魔杖的手臂上,奇怪的瘙癢已經開始在全身氾濫——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是魔法即將反噬的前兆。
當面前自己構成的綠色緞帶被徹底撕碎的那一刻,如同巨浪一樣的魔法反噬就會侵襲全身,將自己的體內的血管和神經如同紙片一般統統撕碎,自己的身體會從皮膚開始滲出暗紅色的鮮血,然後休克而死。
這,就是所謂的魔法反噬中最可怕的,魔法被對方撕碎也就等於自己被對方撕碎。
香織不敢繼續逞強,如果自己都無法戰鬥下去的話,在場的人毫無疑問都會變成惡鬼切的刀下亡魂。
所以,她再一次揮動起了自己手中的魔杖。
那橡木杖上亮起了絢爛的咒力之光。
「我乞求,我以靈樹的後裔為證,強壯我身,雄壯我軀!!」
「汝,汝這是要幹什麼啊?」
成未驚愕地看著香織慢慢「解開」了逢阪麗音身上的束縛,原本就已經處於狂暴化的她不等全身的緞帶解除,便揮動起自己手中的「惡鬼切」,將阻擋在自己面前的所有東西都撕成了碎片。
由香織的咒力構成的緞帶一條條地被切開,與此同時,握在香織手中的手杖,也不停地發出即將迸裂的細碎聲響,彷彿是拯救所有人性命的那最後一根稻草即將斷裂般,將現場的氣氛渲染成了世界末日般的決絕。
可是,比起附著在逢阪麗音身上的咒力,香織自己的咒力也同樣在狂飆。
可以說,那是她最後的方法,是她和麗音之間友誼的證明。
「使魔契約?!難道汝想把她身上多餘的咒力,全都拉過嗎?!」
成未吶吶地看著那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身影,如同城牆一般站在自己面前。發出白色炫光的龐大咒力在她的手中被輕易地揉捏,如同手腳般地操控著。那身姿不由得讓她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曾經教自己魔法的魔法師。
香織稍稍扭過頭,成未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知道她的嘴角帶著微笑。
即使那張原本粉嫩的小臉,此刻已經憋得如同西紅柿般赤紅,久遠寺香織還是用盡自己全力微笑著。
「接下來的事情,可是很危險的哦,帶著酒酒井先生躲遠一點吧。」
「汝……」
「我呀,我要靠自己的雙手,拯救自己的朋友。」
說話間,如同野獸的逢阪麗音,已經提著「惡鬼切」衝了過來。閃爍著逼人寒光的刀刃被她高高地舉起,如同要將時間都劈開般筆直地在香織的身上劃出了一道軌跡。
那閃電一般的速度,根本就不會給香織逃跑的時間。也絕對不是她那樣體弱的高中生能夠躲過的間隙。
如同成未所預見的,久遠寺香織被劈成了兩瓣。
鮮血從屍體的中間噴射了開來!
——
原本,應該是那樣才對。
更是另成未不解地是,久遠寺香織就這樣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彷彿是空氣一樣。
彷彿是透明的一樣。
彷彿原本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留下的,就只有如同巧克力棒似的從中間被切斷的眼鏡。
當刀刃劈下的一瞬間,逢阪麗音那張瘋狂的,被邪狂所侵蝕到扭曲變形的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惡鬼切的刀尖劃過自己的面前,帶起了一陣冰涼的風,直吹成未和酒酒井源人的面門。
接著,久遠寺香織突兀地出現在了逢阪麗音的身後。
她的全身縈繞著一股飄渺的青煙,就好像全身著火了似得,不斷升騰著。
那是某種神秘的魔法所構成的現象,但是成未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她只能理解,這種魔法是超乎想像的技巧,是人類發展魔道頂峰上的分支。
必須要,用到那雙惡魔般的眼睛才能發動的密技。
逢阪麗音的反應速度,比起成未的思緒更快,只見她猛然壓低自己的腰肢,將正握的太刀改成了倒提,接著如同揮動剃刀一般,配合自己身體的旋轉,朝著身後的香織飛斬而去。
然後……
這一次,刀鋒偏轉了出去。
並不是偏轉——有著超越人類生理機能的「逢阪麗音」是不可能失誤的。
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久遠寺香織「躲過」了她的攻擊軌跡這樣的解釋罷了。
在旁人的眼睛裡,恐怕只不過是看到她輕輕地錯過了身體,宛若精靈般翩翩起舞似的揮動了自己的手臂,抬起了自己的腳而已。
妖精的舞步。
不會留下痕跡的神秘步伐,也可以說是立足於地面進行的超短途靈脈傳送。
凱爾特魔女,再一次揮動起了自己手中的魔杖。這一次不再是如同乞求的咒語,而是堅定命令的貫徹。
「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