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嚇了我一跳了……」
推著自己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射出的亮光將清水勝悟的表情掩蓋。
蒂尼·切爾克正擺出架勢站在他的面前。
「人人都說,不應該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不過沒想到我竟然會犯這種錯誤啊……」
「你也算是小心了,可惜是我。」
蒂尼的語氣中透著極大的自信,能夠在昆川流隱藏自己的行蹤不說,還能抓住僅有的機會埋伏清水勝悟,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可以自滿。
「被別人埋伏一次之後我就該學乖了,不過看來我沒有吸取教訓啊。」
清水勝悟自知這一場戰鬥在所難免,他也不再多說廢話。從自己寬大的狩衣之中取出早就製作好的符咒,原本笑瞇瞇的眼睛重新睜開,射出了露骨的敵意。
「你覺得你贏得了嗎?就憑你一個人??」
朝著四周揮了揮手,五道漆黑色的影子飄然而至。它們彷彿是忠於魔王的死亡騎士一般,身穿銀光閃閃的盔甲,手持閃爍寒芒的寶劍,撲通一聲落在了蒂尼的身旁。
「絕世人偶使……這可真是強敵了。」
清水勝悟暗道糟糕,這蒂尼到底有什麼手段,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曾經作為友軍時,她的實力就已經不能小覷。而現在當她以完全的狀態站在自己面前,才能更加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強大。
不要說是她本人身上的那強悍的氣勢,僅僅是那五具人偶所釋放出來的咒力餘波,就已經足夠讓清水勝悟頭皮發麻了。
這一仗看來算是凶多吉少了。
他冷靜地挪動著腳步,朝著後方退去。剛剛下班缺少人煙的昆川流海港上吹著帶有鹹味的海風,距離日落就只有十多分鐘的時間了。
這裡過於空曠,以至於連可以求救的對象都沒有。
將戰鬥的基調定位「逃跑」的清水勝悟,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保全自己的方法。面對面前的這位魔女,他已經完全沒有戰鬥的底氣。
「你不出招的話,就由我上了!」
蒂尼雙手一揮!五具人偶彷彿是出洞的猛虎般以不同的路線猛地竄線了清水勝悟。
「疾!」
清水勝悟凌空快速劃出驅邪早九字,原本夾在手指中的符咒頓時隨著狂風疾馳而出。
丟出的符咒一共四張,上面用水銀煉過的硃砂寫著「急急如律令」的字眼,而下一刻,它們變成了地獄之火,像是怒濤一般想要吞噬敵人。
潮水一般的火焰彷彿化身變成了食人的炎魔。一眨眼的時間便將五具人偶全數吞沒。侵吞了地面的火焰將所能觸及的一切融化,用柏油澆築的大地也在這一刻融化,發出的噗呲噗呲的聲音。原本還飄著海水鹹味的潮風,立刻變成了嗆人的臭味,衝進了蒂尼和清水勝悟的鼻腔之中。
「小兒科!」
蒂尼的手指如同劍般一指,被吞入火海的人偶們同時揮舞起了手中的武器,劍刃切開火牆的同時,符咒引起的魔法現象也同一時間被這樣切斷。
席捲了這個港口的火焰瞬間消失,只留下還在冒著熱泡的地面,彰顯著它曾經存在過。
「這是……」
「繼續前進!」
「疾!」
清水勝悟重新扔出了符咒,這一次是五張。
這是——黑龍北斗水帝符咒。
既然火不行的話,那就是水。
清水勝悟的著眼點還不止是這樣。被烈火炙烤過的人偶表面,正發出晶亮的光芒,那是金屬被加熱後才會發出的絢爛之光。此時若用冰冷的液體進行猛烈的降溫,甚至可以起到破壞的作用。
靈符借助周圍的海水,瞬間形成了張牙舞爪的水龍,朝著人偶飛去。用咒力製成的傲骨帶動那龐大的軀體,就像是怪獸一般朝著人偶們咬去。
只要有陰陽師的命令,那水滴形成的利牙,就連混凝土牆壁都能破壞。
五具人偶快速組成了方陣,他們肩抵肩,腳並腳地站在那裡,水龍襲來的那一刻站在最前面的人偶突然改成了雙手持劍。
清水勝悟的眉頭一皺,感到了異樣。
空中游離的以太,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怎麼回事??
水龍在撞上那柄劍的瞬間,如同氣球般爆炸了。
被轟上天空的海水如同暴雨般落下,將站在正下方的清水勝悟和蒂尼·切爾克淋的像是兩隻落湯雞般狼狽。
不——狼狽的只有清水勝悟而已。
他的魔法被徹底的擊敗了。
「那五個人偶,是對應五行的吧?」
他捋掉掛在髮梢上的雨水,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蒂尼。
「通過對應五行,來反抗對方的魔法,也是用最小的代價,建立起自己的優勢。如果是用火攻擊,就會讓代表水的人偶聚集咒力,互相抵消。如果是水的攻擊,就讓代表『土』的人偶製成牆壁,來抵擋水。以這樣的理論來操使人偶,不管是遇到什麼樣的魔法,都可以一定程度上形成克制的陣勢——如果是完美狀態的話,我或許還有些辦法,但是現在的我卻沒有有效的反擊手段呢……」
他冷靜地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蒂尼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投降嗎?」
「如果繼續下去的話,我看來也沒好果子吃呢。」
「所以投降吧,本來我也沒打算取你的性命。這附近的所有地方我都已經安置了機關和觸媒,娶人的法術現在正是最大限度上隔絕外界的騷擾。即使有人想要探查你的所在,也不可能找得到你。」
就和蒂尼說的一樣,當清水勝悟察覺到自己的身邊沒有其他的人時候,就已經失敗了。
在這場決鬥中,他和清水嚴摩等人一直都以為自己是佔據著優勢的一方,卻沒曾想到精心的佈置下,自己反而會變成一個巨大的弱點。
「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們,要創造出自己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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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美芽——或者說二之宮美芽,其實是清水嚴摩的妹妹這件事情,恐怕目前也就只有區區幾人知道了。畢竟在她決意嫁給二之宮瑛士的時候,不管是自己的父親還是自己的哥哥,全都不贊同。之後更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徹底和清水家鬧翻,才得以嫁給二之宮瑛士。
其實她曾經數次和瑛士提起過,他們決鬥時清水嚴摩下手如此之狠辣,恐怕也有這件事情的影響。
「您是我的姑姑?」
「是啊,啊呀我還真沒想到嚴摩竟然這麼絕情呢。根本就沒把我的名字留在家裡。聽說就連我的房間都已經不用了。」
清水美沙緒可謂感到一陣頭暈眼花,雖說是知道了二之宮家和清水家淵源頗深,可是從沒有想過竟然還有那麼複雜的內幕。
這麼說,自己和二之宮言,豈不是表兄妹?!
清水美沙緒的臉色數變,二之宮美芽嘿嘿暗笑兩聲之後,摸著她的手安慰道:「那些都是我們以前的事情啦。不過真是沒有想到,明明都決定把言培養成一個不知道魔法為何物的普通人,卻還是會和魔法結緣,那個原因應該就是你吧?」
清水美沙緒的思緒,回到了數月之前。
自己面臨最大的挑戰和人生的拐點,正是因為二之宮言的存在和亂入,才沒有走向最糟糕的結局。
自己還因此,明白了自己父親的心意。
「這,是不是就叫做緣分呢??」
二之宮美芽笑得很開心,和二之宮瑛士不同,她很早以前就已經預言了今天的狀況。即使將言與魔法隔離,遲早有一天也會因為「偶然」而回到這個世界。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會是因為美沙緒而進入魔法界。
清水家和二之宮家纏綿了數百年的因緣,可見一斑了。
「我對我兒子很有信心,他想要做的事情,總是能夠做成的。」
美芽小姐突然調轉了話頭,用認真的目光看著清水美沙緒的眼睛。
其實仔細回想一下的話,二之宮言在突入魔法之後的經歷,的確非常的順利。只要是他想要做到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失敗的。不管是和「龍」講和也好,加入阿斯特拉爾也好;擊退崔西莉亞也好,甚至是幫助蒂尼,打倒了他的父親,解放了她的母親也好。
這些事情的起因都是別人,做成功的卻都是他。
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們也因此獲益,得到了珍貴的財富。
「您的意思是說……這一次,他會贏嗎?」
「你對他沒有信心嗎??」
這才說到點子上——清水美沙緒對二之宮言,沒有信心。
他似乎總是計劃好了一切,希望身邊的人能夠跟上,但卻從來不將自己的計劃告知別人。彷彿是要自己一人背負起一切一樣,獨自走在所有人的身前,只留下一個背影被別人。
曾經有人評價自己是天生的領導者,在清水美沙緒看來,二之宮言才是這樣的人。
「放心吧……如果是他的話,應該可以的。」
「可以?可以贏得這場決鬥的勝利嗎?」
二之宮美芽收起了自己的提包,只留下半個側臉和一句並不清晰的話語。
「應該可以,斬斷著數百年來的悲劇——我相信我的兒子,擁有這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