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束縛住了,但是納迪亞似乎並沒有放棄抵抗,依然不斷地揮舞著四肢,想要從這如同蛛網一般的困境中解脫出來,但是這麼做,也只會加速自己的滅亡罷了。
鋒利的琴弦在剛才談話時暗自佈置的滑輪幫助下,已經將整個大廳變成了蒂尼自己的領域了。
「我沒想錯的話,娜迪亞這個人偶的上下半身中的空餘部分,填充了數量眾多的水銀和硫磺吧?用這兩者為基本變換金屬性質,將完美金屬『黃金』的比例進行更改進而組成萬物溶解劑。」
蒂尼侃侃而談,但並沒有放鬆對娜迪亞的束縛。極細的鋼琴琴弦已經切開了人偶身上的女僕服,露出了堪比真人的嬌嫩皮膚。
可以說,光是在製造人偶上,莫洛莫德還是很有才能的。
能夠做出這樣類似恩齊都擬真的人偶,以蒂尼的眼光來看全世界不超過一個手的數量。
而莫洛莫德真正的才能就在於此。
被琴弦傷害到的皮膚微微裂開,從那裡面流出了的並不是鮮紅色的血液,而是銀色的水銀液體。順著白色衣裙流淌下來的水銀開始慢慢地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散發著極其詭異的光芒,而同一時間從娜迪亞下半身傳出了硫磺那刺鼻的味道。
「而且,還不只是這樣吧。」
「對於煉金術的運用,還不止是這麼簡單,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與蒂尼一模一樣的人偶走到了娜迪亞的面前,然後摘下了代表咒力的戒指,帶著戒指的食指上刻著焦黑的字眼。
「emeth」換言之也就是「真理」
這是猶太密教中為魔像供給能源的字符,而將這個字符隱藏在代表「咒力」和「天」元素的戒指之下,本意就是能夠獲得無盡的能源。
而同時——娜迪亞並不是單純的提線人偶。
「娜迪亞本身不是純粹的人偶,而是混雜了煉金術的人造人吧?雖然程度尚且很低,但是和自動人偶的原理應該相差不遠,通過製造時所賦予的目的而成為最完美的僕從。再加上解決了能源問題,只以人偶製造上來說,已經是非凡的傑作了。」
莫洛莫德原本僵硬的肩膀頓時鬆了下來,他苦笑著攤了攤手。
「被人看破到這個地步,我也就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他的十指全數放鬆,原本還戒備地擋在他身前的女僕人偶們頓時癱倒在了地上。而他只能拍著手,恭賀著蒂尼的勝利。
「如果是這樣的話……」
操控著鋒利的琴弦,蒂尼小心地從娜迪亞的食指上削去一小塊皮膚,代表真理也就是「emeth」的「e」被消去,剩下的就只有「meth」,也就是死而已。
原本還在費力掙扎的娜迪亞登時垂下了頭,變回了普通的人偶。而存儲在身體中的水銀和硫磺洩漏的速度更快了。
「果然還是你更厲害啊,蒂尼,蒂尼·溫徹斯特。」
「我的名字裡可沒有溫徹斯特這個詞。但是基於對對手的尊重,我還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莫洛莫德。若不能精進自己的技巧追上完美的人偶,那麼當人偶愈發完美的同時,作為人偶使的我們,本身的立場也就變得岌岌可危了。」
莫洛莫德並不是沒有才能,而只是才能的特長與蒂尼不同罷了。
而蒂尼所要告訴他的,正是他將會要走入的歧途。
若是將人偶本身塑造的愈發完美,甚至是超過了本人的掌控極限,那麼究竟是人偶使操控人偶,還是人偶操控著人偶使,這就不得而知了。
莫洛莫德寂寞地晃了晃腦袋:「那種事情,從最初開始就已經不是重點了,若是顧及自身的安危而不去追求極限的話,怎麼可能被稱呼為魔法師呢?」
「在追求到極限之前就會丟掉魔法師的身份,以不是魔法師的身份得到的成功從本質來說與失敗無誤。」
「……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完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歸還天使人偶的你,還有什麼退路可走?我們都錯過了太多的東西,以至於現在只能分道揚鑣。既然我不能阻止你的話,至少也能看著你離開了。」
莫洛莫德讓開了通往二樓樓梯的通道,用左手比了一個「請」。
蒂尼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一瞬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說起來,當初公佈與他的婚約時,蒂尼並不是因為被擅自嫁給自己的青梅竹馬或者不愛的人而發怒的。
這種事情就像是清水美沙緒所說的一樣,實在是太過平常而顯得如此理所當然。恐怕會讓她感到憤怒的是父親的毫不抵抗和當時仍然無力的自己即將面對母親曾經會面對的那一切的恐懼吧。
要說對這位青梅竹馬是否懷有類似愧疚的感情這一點,蒂尼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也正如莫洛莫德所說,彼此之間在那個雨夜之時就已經分道揚鑣而再也回不到一起去了。
「莫洛莫德,你恨過我嗎?」
「對我們來說,恨過和沒有恨過有差別嗎?或許的確是抱有遺憾吧,但是能夠做到反抗那些安排的你,在我看來的確很耀眼。」
蒂尼點了點頭,算是接受這番類似「告白」的留言。
與此同時,四具人偶也已經來到了她的身旁,開始準備起下一場戰鬥。
不要說什麼三天,她的期望,只需要一天就要結束這場決鬥。
「蒂尼,或許之後我們就不可能再見面了,你是不是應該把你的秘密告訴我了?」莫洛莫德在旋轉階梯下抬起頭,看著在他認為極為耀眼的蒂尼的背影,「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讓你的人偶發出不同的魔法,而你依然可以堅持到現在?後面面對的,將是會比我更加棘手的敵人,若是你不能用萬全的狀態去迎接他們,那麼你的失敗也不過就是時間的問題吧?」
「我不應該向敵人說出自己所有的秘密吧?」
蒂尼歪著腦袋,那粉色衣裙襯托下的她宛若真正的人偶般瑰麗而神秘。那笑容就像是被固定住了的表情般,讓人感到美麗的同時,也讓人感到那人偶般的空虛和恐懼。
莫洛莫德尷尬地笑了笑,但是旋即面部的表情就如同霓虹燈般變幻了起來。
背後被砍了一刀的「蒂尼」她的嘴唇在輕微的顫動,想要讓人偶使看懂唇語,那實在太過簡單的事情。
她所說的是……
旋即,莫洛莫德的表情變得釋然,而屬於他的四具人偶,也同一時間從地上爬了起來。
「去吧,下一關,恐怕很快就會來的。不論是什麼樣的結果,如果你自己能夠接受的話,就是最好的結果。」
恐怕,是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吧。
二之宮在看了莫洛莫德一眼之後,越過他跟上了蒂尼的腳步。那個原本裝著蒂尼真身的箱子仍然提在他的手中,因為他覺得裡面似乎還有其他的東西存在,所以並沒有就那樣丟下。
「喂,那個叫二之宮的。」
莫洛莫德突然之間叫住了他。
「請問,有什麼事嗎?」
「不要給她拖後腿,也不要出手哦,就像你剛剛做的事情一樣,那樣就很好了。」
莫洛莫德指著二之宮略微發青的左手,顯然剛才捏緊拳頭的時候,傷到了手掌。
「這還是真是教人覺得難辦呢……」
二之宮言一直在忍耐,必須忍耐。
但忍耐歸忍耐,自己想要做什麼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他想要制止這種事情,家族和親人之間的戰鬥。
莫洛莫德注意到了他的異樣,而且估計蒂尼並沒有注意到——擁有如此敏銳洞察力的蒂尼之所以會沒有注意到二之宮的異常,只有兩個可能。
一個是,就算是二之宮有異動,他也無法構成什麼威脅。
另一個就是,蒂尼相信二之宮,相信這個才結識了不久,甚至還不是一個真正的魔法師的高中生。
不管是哪一個可能,都是莫洛莫德現在所無法企及的東西了吧?
「不要辜負她的信賴啊,出租魔法師。」
「那個……你到底在說……」
「唉,和笨蛋的交流真是浪費時間。」
莫洛莫德優雅地一揮手,將自己的背影留給了二之宮。走上樓梯的背影和走出大廳的背影,讓二之宮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清狀況。
那兩個人的背影實在太過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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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算是預想外了。」
白眉垂地的長老,暗自鎮定地說道。
「對於莫洛莫德的敗北,我們早就已經有了思想準備。」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是他們的心中還是對於蒂尼的表現感到吃驚。她所取得的成就幾乎無人可敵,而考慮到她是目前唯一一個可以完整的再現奧利維婭·g·溫徹斯特技術的人,對於她此時站上溫徹斯特家敵對面,實在是令人惋惜的事情。
不,或許惋惜這種感情,從開始便沒有出現在他們身上過吧?
現在看來,在莫洛莫德之後,不論是其餘的哪幾個人去,都和送死無異。而那些曾經嘲笑過蒂尼的人此時此刻在看到了這番場景之後,也絕不會把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蒂尼,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殺死莫洛莫德,而沒有殺死他的原因恐怕就是顧念著曾經一起長大的那份羈絆吧?
真是可笑。
長老暗暗搖頭。
身為魔法師的人,什麼時候開始相信起什麼所謂的「羈絆」了呢?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將這一切繼續下去。只要溫徹斯特家能夠繁榮,探究人偶的道路可以變得通暢,這種犧牲算什麼?
問題是……蒂尼會接受嗎?
他轉過自己僵硬的腦袋,看向了一直站在門口觀戰的泰德。他的神情看起來既是自豪又有些猶豫。
「你應該準備好了吧。」
「想讓戰鬥在今夜就結束嗎?各位長老?如果是這樣的話,可就沒那麼簡單了。那個孩子可是連莫洛莫德的煉金術機關都看破了,想必我們父女之間的戰鬥,會一直延續到明天早晨吧?」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泰德,這麼多年來或許我們都犯了許多錯誤,但是今天就應該可以收場了。」
那蒼老的身軀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轉向了泰德的正面。
「求饒麼?」
「我希望你……能夠輸給蒂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