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美沙緒說自己不懂。
二之宮不明白,究竟什麼是自己不懂,不理解的呢?
既然沒有成為魔法師的才能,那就成為其他的人好了。成為建築師、成為律師、成為政治家、成為作家、成為醫生、成為隨便什麼職業。
世界之大,難道就只有當魔法師才行嗎??
如果說成為魔法師是不幸福的,那為什麼沒有才能也一定要鑽進去,打破頭也要成為魔法師呢??給自己找罪受嗎??
是的,清水美沙緒說的沒錯,二之宮的確不懂,不明白也不理解。
魔法師,到底是一群怎麼樣的人呢?
他們明明和正常人一樣,卻又和正常人那樣的不同。
不是外觀、氣質那種東西的不同,互相之間的不同甚至在更加深入的地方。
可能那就是所謂的「覺悟」的東西吧??
在清水美沙緒哭著離開自己的面前的之後,二之宮並沒有久留。他彷彿是一隻被點燃了引信、即將爆炸的炸彈一樣闖進了教室,當著正在上課的教師和學生面取出自己的書包摔門而去。
據說那位剛剛從學校畢業的菜鳥老師一臉看到兩個優等生堂而皇之的曠課,當場就暈了過去,而二之宮和清水兩人自然也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暴風已經開始捲起,何時停止——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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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宅
清水美沙緒既然曠課,那麼身為侍從的椿明乃自然不會坐在學校好好上課。雖然她並沒有跟她的大小姐同一時間離開學校,不過中間也就相差了三分鐘左右而已。
「大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椿明乃看著平日裡意氣風發的清水美沙緒,此時的她完全就是一個壞掉的玩偶,呆呆地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就算是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她也沒有挪動自己的位子。
「椿,你說我有成為一個魔法師的才能嗎?」
「毫無疑問,大小姐您有潛力成為一名魔法師中的魔法師。」
椿明乃謹慎地挑選著自己的遣詞,身為清水美沙緒的貼身侍從她是明白的,清水美沙緒最討厭的就是欺騙,口不對心的答案也不是她所要的。
所以,她所能做的只有小心翼翼地挑選詞彙這一途。
「有潛力」並不等於「能夠成為」
因為,清水美沙緒沒有將這種潛力發揮出來的才能。
若是以往,美沙緒或許會莞爾一笑,對著明乃訴說自己想要成為怎麼樣的魔法師,作為從小到大的玩伴,椿明乃已經將那些句子聽得耳朵生繭。
想要成為,和父親大人一樣的魔法師。
那是清水美沙緒的願望。
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會那麼說了。她通過二之宮的嘴,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深淺,自己的極限。不論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成為和父親一樣的魔法師了。為此她抱有的不止是遺憾,更有令人難以自制的悲痛。
對於這樣的自己,父親一定是很失望的吧。
所以他才在一個月前的家族會議上,提出希望由叔叔的兒子來繼承清水家,而不是由自己這個正統的繼承人來繼承。
起初她還並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突然會這麼做,但是現在她已經完全理解了。
問題出在她自己的身上,沒有才能沒有能力的結社首領,是無法帶領自己的社員在魔道上前進的,而不能繼續前進下去的結社很快就會毀滅。
魔法師,必須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即使等待著的是毀滅也好,這是無法否認也無法擺脫的宿命,既然是這樣的話……
清水美沙緒在這個瞬間想到了什麼事情,或許對她來說這是更好的方法,就和二之宮所說的一樣,既然不成為魔法師的話,那就成為別的一些什麼好了。
但是,也一定要和魔法保持關係才行。
既然是這樣的話……
「椿。」
「是的,大小姐,請問有什麼吩咐?」
「幫我更衣,我要去見父親大人。他還在家中,沒有離開對吧?」
椿愣了一下,為什麼現在大小姐還會去見家主大人呢?明明知道就算是見了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的。
「是,是這樣的,但是……」
「沒關係的,明乃……」換了稱呼,清水美沙緒的表情緩和了不少,「我想要去找到自己要做、能做的事情。」
能做的事情?那是什麼??
對於出生在魔法師一族中的人來說,除了成為魔法師以外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嗎?這種奇怪的觀念,到底是誰管束給她的?
椿明乃雖然滿腹疑惑,但仍然還是為自己所敬愛的主人換上了新衣。那白色的千早和紅色的褲裙雖然看起來可能距離「正式」的服裝有些距離,但是在這清水家中來說,可以說是最為正式的服裝了。
那是代表「魔法師」身份的服裝。
片刻之後,身穿巫女服的清水美沙緒便在椿明乃的陪伴下,來到了自己父親,也是清水家當家:清水嚴摩的書房。
這間書房坐落在清水家那巨大宅院的側面,距離主屋和大門都有一段距離,又是正對著中心花園的池塘,算是在清水宅中一處清靜又方便的好地方。小時候美沙緒也時常被父親牽著手走進書房之中,跟著他牙牙學語般念著咒語,學習魔法。
但不管是來到這裡幾次,光是站在書房的門前,清水美沙緒都會發出驚歎。
清水嚴摩的書房中,因為存有大量關於清水家魔法的秘籍,所以平時只有他和他的女兒可以進出。為了起到保護作為,作為魔法師的他自然會設下各種禁制。清水美沙緒施展魔法的才能極為有限,但是就魔法師本身素質來說,清水美沙緒仍然是極為優秀的。她能夠感受到浮游於空中的咒力編製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將整個書房籠罩其中。除了她和自己的父親之外,其他人都需要在整個結界的主持者,也就是父親的允許下才可以進來。
沿著木板鋪成的廊道,清水美沙緒跪在門前叩響了房門。
「是美沙緒嗎?」
房間裡傳來的聲音,威嚴地像是神一樣。
「是我,父親……還有明乃也在。我有事情想和父親大人您說。」
「……進來吧。」
清水嚴摩說完之後,美沙緒跪在地上伸手將書房的紙門打開,然後才站了起來,和明乃一起走進了室內。大概二十疊大小的房間裡零零總總地放著許多卷宗,其中不乏是年代久遠的古卷,清水嚴摩就坐在這些書籍地正中間,背對這門口。
他也不回頭,而是問道:「有什麼想說的?美沙緒?」
「是,是關於繼承人的事情。」
繼承人三個字一出口,一股讓人感覺到恐懼的壓力的就從清水嚴摩那山一般壯實的背影中散發了出來。站在一旁的椿明乃臉色瞬間變得刷白,也只有清水美沙緒在這種狀態下仍然能自如地和他交談。
「父親大人,想要將下一代繼承人的位置交給勝悟哥哥,是這樣沒錯吧?」
「你想要說什麼?你不服嗎?」
美沙緒從來沒有想過,要將下代繼承者的位置交給清水勝悟。魔法師是非常注重血統的一群人,清水嚴摩會成為清水家家主的原因,除了他是同代中天賦最高的人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理由。他是嫡子,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清水嚴都卻是庶出;依照這個順序排列自然也就是清水嚴摩繼承然後再傳給清水美沙緒,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但是清水美沙緒沒有才能,苦惱於這一點的清水嚴摩在經年的思考之後才得出了讓自己弟弟的兒子成為繼承人的答案。
「不,這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叔父大人是庶出,但是也是清水家的血統。而勝悟哥哥更是才能勝我百倍的人才,一定可以將清水家……」
清水美沙緒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清水嚴摩站起來,轉過身。
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女兒,清水嚴摩那雕塑般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你願意?」
「我願意,既然我沒有才能,那就讓有才能的人做吧。」
清水美沙緒的聲音中沒有絲毫的猶豫,對於她來說雖然是個非常痛苦的決定,卻也是最好的決定。
清水嚴摩的輕聲歎息並沒有傳到美沙緒的耳中,主僕兩人低頭看著地板,根本不敢去看清水嚴摩的臉。
「既然你願意,那麼就這麼做吧。到時候可不要說自己後悔了。我再問你一次,美沙緒。」
突如其來的愛稱,讓美沙緒身子都僵住了。上一次聽見自己的父親如此叫自己名字,已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去年?前年??
「你真的要放棄繼承清水家嗎?」
「我不會放棄繼承清水家的,因為是我清水家的人,是清水星道術的繼承者。」清水美沙緒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一直繼承下去,為了清水家的將來。」
「你這是要……」
「如果可以的話,我要和勝悟哥哥……結婚!」
「大小姐!!!!」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