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開什麼玩笑。」
暴怒的逢阪麗音嘴角上吊,露出了自己的犬牙,那是全身唯一一處和「人狼」這個詞相像的地方。
若不是靈體的狀態,恐怕她已經撲了上去吧?
「我怎麼可能輸給那種小丫頭?只要我動動手指,她就會變成一團肉醬。」
「是的,當時你也是這麼說的,可是結果她卻贏了,你輸了而已。她在你面前施展了自己的實力,而你的實力不濟,這就是她曾經打敗過你的證明。」
話說到這裡……逢阪麗音終於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個黃色的,電氣老鼠玩偶。
在遊戲中心,自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如果不成功的話,殺了你!」
言語,是具備靈力的。
這被稱為「言靈」。
特別像是逢阪麗音這樣的人狼——天生就會施展魔法的生命體來說,更是如此。
光是一次吐吸,就會聚起咒力。所以只是一句話,也會帶出「言靈」的效果。只是在那遊戲中心內的短短相遇,久遠寺香織對逢阪麗音說出的那句話開始,不單是一次搭訕,打招呼。也是久遠寺香織以普通人類之軀挑戰人狼的開端。
對於她們來說,既是相遇的開始,同時也戰鬥的開始。
一切都源於那台抓娃娃機。
「即使你不想承認,但是魔法不會撒謊。你自己也不會對自己撒謊——那個時候,在她抓出娃娃給你看的那個瞬間,她就『擊敗』了你。」
雖然聽起來很是讓人不解,讓人難以接受。但是魔法就是這樣的東西。
只要滿足了條件,就會發動。
她們在相遇時,因為娃娃機而引發了爭鬥,同時也立下了勝負的賭注。
「抓不到娃娃的話,久遠寺香織就必須死。」
換言之,如果抓到娃娃的話,那麼久遠寺香織就是勝利者。
昆川流原本就是一個重靈地,有著不屬於超級都市的靈脈。從土地之中洩漏出來的咒力完全可以滿足這「言靈」的功效。
也就是說——逢阪麗音和久遠寺之間,已經達成過一次契約。
所以,才能夠那麼輕易的連上咒力線,那麼簡單的就構成魔法。這都是建立在已經「成功」過一次的基礎上。
那團虛幻的靈體團開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它生出了手腳四肢和頭部,身體變得纖細而透明,表情變得生動起來。
那是久遠寺香織的臉。
將雙手交疊在自己的胸前,只是祈禱的樣子。
強烈的思想轉變成咒力,帶著來自地脈的靈力湧向了逢阪麗音。
那是一種被天鵝絨包圍的觸感。溫存而柔軟,貼著肌膚流動的咒力滲入了她的身體,彷彿是脫胎換骨一般的感覺讓逢阪麗音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即使是這樣,我也……」
蒂尼不快地撇了撇嘴,再她看來,逢阪麗音的堅持,恐怕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掉。
「如果你必須成為她的使魔,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不,這應該只有你和她之間兩個人知道才對,那麼我就不問了。我只再多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若是你的回答給我充分的理由,我會幫助她結束這個契約,你和她從此之後再也沒有關係。」
「……」
蒂尼那雙異色的瞳孔,有著讓人不容辯駁的力量。
「那個時候……惡鬼切即將殺死久遠寺香織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救她??」
「……」
自己為什麼要救她?這不是明擺著的麼?一個人在自己的面前就要被殺死了,救她需要理由嗎?
答案是不需要的。
但如果這樣回答的話,那麼對方肯定也會用這句話來回答她吧?
那麼,久遠寺香織拯救逢阪麗音的行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而她也只需要好好的接受就可以了。
但是,和人類契約……
「她並沒有祈求契約,她不想要獲得力量。如果沒有認識你的話,她甚至連魔法師也不是吧?她可能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少女,然後作為普通的人類死去。可以說,是你間接地將她從日常之中引入了非日常。摧毀她生活的不是別人,正是你。」
這是代價還是別的什麼,就連蒂尼也不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偶然,存在的只有必然。
在久遠寺香織的那雙魔眼看到逢阪麗音的那一刻,這種必然的關聯性就已經建立了。之後的後續發展只不過是那一刻延續而已。
而現在的契約,只是將那一刻之後的延續繼續拉長而已。
「我很高興,在那一刻,有人伸手對我說,想要成為我的朋友。」
一直沉默的逢阪麗音,說起了蒂尼不知道的事情。
「對於人類來說,我是異類,是不會有人來接受我的。雖然她並不知道我是誰,但仍然想要和我做朋友,光是這句話就值得我去救她吧。」
蒂尼歪著頭,不解地問道:「如果她知道了呢?」
「你們人類,不是最討厭異類了嗎?人狼的數量每一年都在減少,真的只是因為我們不會繁衍嗎?你們魔法師,不都是將我們當作全身長滿『咒物』的動物而已嗎?」
逢阪麗音的聲音,直達蒂尼的內心。
因為她說的沒錯。可以說在歐洲魔法的任何一個流派中,所謂的狼人並不是什麼凶殘的怪物也不是什麼友好和平可以平等交易的種族。
對於魔法師來說,他們就是全身都是寶貝的動物。他們的眼睛是咒物;頭顱是咒物,大腿骨可以用來製成魔杖,血液可以提供咒力,皮毛可以製成特殊的斗篷。
「她既然是普通人的話,那知道我是人狼之後……」
「她已經知道了,而且她是在知道的基礎上,才願意進行這個儀式的。不然她為什麼不用結盟魔法,卻用使魔契約?」
蒂尼和逢阪麗音之間的咒力同調已經變得越來越微弱,靈體的對話到此也應該結束了吧。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仍然懸而未決。
「你剛剛說過,契約的內容,我可以自己決定對吧?」
「我認為你還是具有基本道德感的,既然你選擇了救她,應該不會害她才對。但是你的想法沒錯,你可以簽訂任何的條件。就算是立刻讓她的壽命和靈體變成咒力來強壯你自身,這也沒有問題。而且這樣一來你完全復活之後,她也就死了,契約也就完成了。」
逢阪麗音的臉上凝重的神色此時卻漸漸舒展了開來,的確,這契約對於她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束縛,過於單純的東西雖然蘊含著引發奇跡的力量,同時本身也因為過於單一而充滿了破綻。
所以對於接受契約的逢阪麗音來說,就是全無束縛的放開性契約。
「這樣的話,我就答應這個契約吧。雖然爸爸留下的遺言是不要和人類的契約,但是作為這此為代價的話,我可以同意這個契約。」
蒂尼的身影已經變得淡薄,她的咒力在這由靈脈和久遠寺香織所引發的咒力漩渦的面前已經變得如此的渺小,隨時都會被吞沒。
「你的條件是……」
「我的條件是……」
逢阪麗音伸出手,輕輕扶住了久遠寺香織的肩膀。
這一瞬間,一切都化作藍色的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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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iel辦公洋樓,社長辦公室。
「結果就變成這個樣子嗎?」
身為神秘結社castiel的社長,二之宮言一直都在關注著這件事情的發展。而在剛才,當來自工房中咒力的漩渦停止爆發之後,他就已經知道事情有了結果。
等到恩齊都和蒂尼帶著已經陷入昏睡的久遠寺香織和身體完好如初的逢阪麗音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的心中只閃過了一個念頭。
那就是——果然如此。
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樣順利。
將消耗過大,陷入昏睡的久遠寺香織托付給椿照顧之後,二之宮將手中的熱可可遞給了似乎有些拘謹或者說有些敵意的逢阪麗音。
「恭喜你,簡直可以說是撿回了一條命呢。」
看了一眼二之宮,確認他不是什麼壞人之後,逢阪麗音才接過杯子,低聲道了一聲謝謝。
熱可可化作暖流,溫暖了逢阪麗音的身體。腰部剛剛重生完成,身體從腳到頭都有點微妙的違和感。但逢阪麗音並不在意這些事情。
本來就和二之宮說的一樣,真的是撿回了一條命。
「你為什麼那麼確信,我會答應使魔契約??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的眼睛,在聽到香織她說『成為我的朋友』的時候,亮了一下。雖然你總是那副生人勿進的表情,但是很明顯你對這句話很意動啊。」
二之宮也在那個遊戲中心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而這也是為什麼蒂尼會知道的原因。雖然關於魔法方面的知識他並不非常清楚,也不知道那個時候香織就已經「打敗了」麗音,不過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
總之,久遠寺香織和逢阪麗音這兩個人都感到孤獨,而對於這份孤獨,香織選擇了改變,而麗音選擇了習慣。
「不過還真是驚人啊,我沒有想到那所高中裡竟然還藏了一個人狼,你到底是怎麼獲得戶籍的?」
二之宮所說的,是逢阪麗音目前就讀的高中,位於昆川流的西部,是一所私立的貴族學校,真要說起來其實是和二之宮、清水美紗緒等人就讀的「涓流高級中學」處於對手位置的學校。
「那個學校的理事長是我媽媽的朋友,暫時收留了我,就這麼簡單。你們還有其他的問題麼?沒有的話我就告辭了。」
逢阪麗音沒好氣地將裹在身上的毛毯扔到了地上,露出了裡面破破爛爛的水手服。
瞪了一眼剛剛將香織放到沙發上的椿之後,她雙手一抄,將比自己還要再高上一個頭的香織抱了起來。
「我家的master受你們照顧了,我也算是受了你們的恩惠,總有一天我會報恩的。有緣再見了,諸位魔法師。」
她邁著輕盈而流暢的步伐,朝著大門走去,是清水美紗緒「啪」的一聲,將社長室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想走?事情還沒完呢,人狼小妹妹。」
「嘖……」
逢阪麗音將香織單手抱在懷中,手指的骨節劈啪作響。
「果然,魔法師沒有一個好東西!」
「你錯了,我想說的是,這次的事情還沒完!」二之宮,微笑著湊了上來,「你還有未盡的責任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