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富人的天堂!我們這些社會底層的人就只能像隻狗一樣地活著!」男青年猛地一甩亂蓬蓬的長髮,憤憤地說。
「至少你還有輛車——」
「哎,你說這破車啊,哪兒是我的!是一個退休老伯的私車改的,套他一個前同事的出租牌照。他歲數大了,眼神不好,老被警察抓住。不開了。看我沒事幹就租給了我。」
「香港出租很掙錢的——」
「掙錢多,不假,但擱不住這老爺車它老趴窩啊,這每月的修理費就是一大筆。還不說保險、給老伯的租金,嗨,折騰下來不剩幾個了。最關鍵的是不能被警察抓住,否則連這剩下的幾個沒有了不說,還要被拘留和罰款。」
「不容易!這花花世界的,真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遍地黃金。」
「嗨,說的是。混兩年,弄點錢,還是回去。說實話,我很懷念家裡哪種悠閒,雖然掙錢少。這裡,這裡每天都像是在打仗。」男青年神色有些抑鬱,抬頭看看這單行道盡頭的紅綠燈停了下來,「看我,光顧說話了,還沒問妹子你要到哪裡去呢,這前面就是幾個岔道——」
「海景酒店吧。」
「好咧。不過,那可不近!幸虧你zuo我的車,否則,那些出租車司機會讓你掏錢掏的吐血!」
「你說過給我打折的,哈哈,能問一下,幾折?」龍妹伸過頭去看看那計價器。
「您也甭看,計價器是聾子的耳朵——擺設。我就按公里數給你打折吧!」
「也行,不過,你可不要繞路啊,我也是窮人。」
「哈哈,坐公交的都是窮人!我就給你打六折。這裡的起步價都是30元,車資每公里25元,到哪裡是五十多公里吧,好算,一共1250元,六折,你就給750元,不,700元算了,老鄉嘛。」男青年的話裡透著一股豪爽,實在。
龍妹是知道那裡的路程遠近的,因為她偷偷攤開的地圖上標的非常清楚。
龍妹通過前面的司機後視鏡看著那張蒼白的臉,真誠地笑了笑,「也許遇到你是我的幸運。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意不賺錢了。」
「哦,哈哈,」司機難看地咧咧嘴,「為什麼?」
「因為你心腸不壞!」
「哈哈哈——」男青年有些開心,手一晃,差點兒蹭了邊上的一輛嶄新的轎車,「你別誇我,我一高興說不定就不跟你要錢了。」
「嘻嘻,那我就多誇你幾句——」
「別,千萬別!不過話說回來,就是不要錢,我也不虧。」
「為什麼,汽油不要錢?」
「不是,因為我也要下班了。」
「??」
「我那五平方就在海景酒店附近。順路。呵呵,」男青年露出一份得意,他瞅了瞅後視鏡裡的美女,有些討好地說:「老鄉,聽你口氣,這海景酒店也是臨時住一下吧?」
正在觀景的龍妹聽了這話一愣:「什麼意思?」
「你在說『海景酒店吧』這句話時,我就知道你是在盲目尋找落腳地兒的。」
「你倒是挺能察言觀色的!」
「司機都是伺候人的,看顧客的眼色行事是基本功。我還知道你不是來旅遊的!」青年又在耍著小聰明。
「哦,你這開車的有些怪了!那你說說我到香港幹什麼來的?」龍妹的好奇心上來了,這傢伙能掐會算?
「你要入住的酒店不是最高檔的,也不是最低檔的,它比較適合出差的公費人員臨時休息,好報銷,又不委屈自己。再者,你在街邊思考了半天才買了地圖,說明你對這地兒不是很熟悉,很盲目,只是知道有這麼個地方,但又連它在哪裡都不知道。不像有些客人,下了飛機就直奔目的地。」黑司機微笑著一打方向盤,迅疾地上了一座立交橋。
「有點意思,接著說,我為什麼不是來旅遊的?」
「一般來香港旅遊的往往住在離景點不是太遠的地方,這樣玩起來方便。海景酒店附近沒有什麼著名的景點,只是些工業區。不過是離海近些,但看海是不用到那麼遠的地方的。」
「哈哈,分析的有道理,佩服。」龍妹很爺們地拍了拍男青年的肩膀,「我都納悶了,你如果干風水算命這個行當也許更有出息!」
「你還真說對了,易經八卦啥的,我還真的研究過一段時間,但從來沒有給人看過什麼,只是自己有時候解個悶啥的。」
「哈哈,你這種人不適合開車!」
「那我適合幹啥?」
「適合當個策劃家,難聽點兒呢,就是一個陰謀家。」
「你說對了,我在球場上別人都叫我陰謀家的。我總能識破對方的計策。」
「球場?籃球場?」
「足球場。」
「你踢足球?」
「踢,無聊的時候就踢。你別看我瘦,在學校我可是校隊主力。」
「你肯定是踢中場的,7號!陰謀家,中場發動機。」
「你門清啊。」
「當然,我是踢後衛的!」龍妹得意地一甩秀髮。
「女孩子也踢足球?」
「女孩子怎麼了,我也是校隊的主力!還拿過京都高校聯賽的亞軍!牛吧?」說起球來,龍妹就有種興奮,話也多了起來。
「你們學校女足真是了不起,我們學校女孩子都不踢球,怕曬黑。」
「什麼女足啊,告訴你吧,黑司機,我踢的是男足校隊!」猛擊了一下前邊開車的球友,龍妹驕傲滴大叫!
龍妹的驕傲是發自內心的,這種感覺在她第一次亮相男足比賽時就有了。想想吧,當那些觀眾看到一個長髮飄飄的美女將一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鏟翻在地時,那一地的眼鏡碎片和一地的下巴頦還有要瞪出眼眶的無數大眼珠子,嘿,真是過癮!
黑的士司機正在濱海大道上高速行駛著,可不知道是龍妹的一巴掌還是這個妹子的驚人的話語,讓他渾身猛地一哆嗦,車身一下子向護欄衝去。
「小心!」龍妹的驚呼聲中,亂髮的青年猛地往回猛打方向,車子一個橫切,慣性中,車身險險地和護欄來了個親密接觸,留下一流火星後,才回到了正道。
「哇,漂移耶,你嚇死我了!哥們,下次再玩的時候提前說一聲,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否則我會以為你要駕車跳海呢。」龍妹拍拍前面司機的後背,嘻嘻一笑。
「你以為我是玩漂移呢?拜託,老大,我是被你的話嚇住了!」青年一頭的冷汗,看來剛才的險情讓他真的受驚不小。
「我有那麼可怕嗎?」龍妹俏皮的手裡比劃個槍,衝著後視鏡裡的蒼白的臉開了一槍。
「女孩子和男孩子拼腳,真有你的!你就不怕嫁不出去?哪個男孩子願意當你的男朋友啊?一句話說的不對,你還不把人一腳踹翻?」司機縮了縮後背,生怕她會給自己來一腳似的。
「你別這樣說,我還真有男朋友!」
「那他恐怕更勇猛吧,一定是個大個子!前鋒,強力前鋒!肯定是!」黑司機搖著頭,感慨萬分。
「勇猛倒是勇猛,學生們都叫他猛男!但不是個大個子,比你還瘦,糟糕的是他好像一點兒都不懂足球。」龍妹眼裡有些霧氣在瀰漫,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竟然像少女般地癡癡失了神。
「哦,比我還瘦?這樣的人倒是少有,有機會回京都你一定要介紹我們認識一下,看他究竟是怎麼個『猛』法。」黑司機看來對這個征服猛女的猛男也是十分的好奇。
「你說什麼?」龍妹好像才清醒過來,她怔怔地問了一句。
「我說,等我回京都,你要介紹我們認識認識。」黑司機大聲地重複著。
「京都?他可能不回京都了!」
「那他在哪兒?」
「他就在這兒!」
「這兒?香港?」
「是的。」
「你是來見他的?」
「不,我是來找他的!」
她的淚水忽地泉湧——
還有一更,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