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彈了,我餓了!要吃午飯了!」阿三扔下吉他臉色極其難看。他已經覺得自己學得不錯了,可在人家眼裡成了狗屎。
有權威總結,教育就其方式來說其實就兩種,一種是欣賞教育,一種是挫折教育。
前者就是只說好話,只表揚,即使做錯也說很好。這種方式現在成為了社會教育的主流。好處顯而易見,增強了學生的自信心、興趣等等,但後遺症也不小,例如狂妄自大、唯我獨尊、不合群、遇到一點困難就崩潰等。
後者就不用多說了,就是給你難堪,把你貶低得一文不值,讓你自信心受到極大的傷害。這種教育讓你要麼沉淪,要麼逆境而上。可真正能逆境成才的有幾個?
阿三覺得自己要沉淪了,他現在摸都不想摸那把狗日的吉他。
老子掏錢是來聽你講課的不是花錢來讓你侮辱的!再說,我本就對什麼吉他演奏不感興趣,只是為了和那一幫什麼「腐朽墮落」的傢伙一起去美國,去救我的親人,又不是要當什麼吉他大師、吉他之神,值當那麼拚命嗎?切,吃飯!
什麼吉他專家?你才狗屎!等會兒讓你滾蛋!
哎,這專家怎麼回事?還坐在那裡穩如泰山!沒有察覺我逐客的意思嗎?是不是外國人都這樣,非得讓我說go,away嗎?
「珍妮小姐,你要和我共進午餐嗎?」阿三強忍厭惡,盡量使自己攆人的態度和藹些。
「謝謝,非常榮幸!」珍妮竟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靠,這老外怎麼這麼無恥,聽不懂話音啊,你以為我真的請你啊?
阿三膛目結舌,他很後悔說這麼一句話了,他應該直接說:「你可以走了。」
看來這午餐也將是一個令人倒胃口的不幸事件。
午餐是叫的房間服務,這也算是這裡的特色吧。幾個人在你面前叮叮噹噹的鼓搗半天,終於把一頓半生不熟、血糊林拉的不知什麼玩意,擺在了你的面前。
天哪,這是飯嗎?阿三疑惑的目光看看點這些玩意的珍妮,後者卻是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食物,不停地吞嚥著吐沫,滿臉的興奮和期待。
「謝謝,你們可以走了。」阿三強壓要嘔吐的慾望,揮了揮手。
可奇怪的是那些個廚子動都不動,只拿眼瞅著他。
「小費。」珍妮輕輕提醒了一句。
哦,這都做的他媽的什麼啊,還要小費?
打發走那幾個,阿三頓時又發愁了——這怎麼吃啊?阿三從小在國外長大,什麼西餐沒見過,可這麼個加拿大吃法他聞所未聞,簡直茹毛飲血。
這頓飯吃得,阿三幾年後想起來還直反胃。
「嗨,飽了,可惜這樣的美餐,只有在這麼豪華的酒店才可以品嚐到。」有人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消化不良、狂拉肚子、上吐下瀉,最後送進醫院。」阿三惡毒的詛咒著。
「我們可以開始了!」珍妮把吉他從床上抓過抱到懷裡。
「你有完沒完?」阿三跳了起來,「你可以走了!」天哪,這就話終於被他說出來了,好難啊,不過說過之後那個爽啊,如果再看到珍妮臉如死灰就更爽了。
「沒完,我還不能走。」珍妮居然不知羞恥的臉帶微笑,「雖然現在我走了,錢一分都不少,但我的職業道德告訴我不能這麼做!」
「職業道德?你們的職業道德就是把人羞辱一通,然後拿起不菲的英鎊,拍屁股走人?」
「難道我說你的不對嗎?力度柔弱、音符沙啞、指法呆滯、沒有節奏感,光這幾條說你是糟糕的吉他手虧你了嗎?還自稱玩過黑管!我都懷疑你們的學校教音樂的都是瞎子或是混飯吃的,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挫折教育又來了,還連帶阿三頗為敬佩的老師也受了連累。
「人們的舌頭永遠比手指靈活,說說誰不會?」阿三不屑地反駁,「用嘴教育別人總是件比較輕鬆的活。」
「你懷疑我的水平?你不會不知道我的來歷吧?雖然現在人老珠黃了——」
「你什麼來歷,我真的不清楚。」
「狗屎,他們沒有告訴你我的過去?」
「告訴我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
「你——」珍妮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她面色潮紅,滿是老繭的手一下子按在了弦上。阿三得意地『嘿嘿』笑著:小樣,給別人挫折,誰不會?
「叮——,」一個異常爆滿的和弦迴盪在客廳。
阿三一愣:這和弦就是剛才自己彈過的啊,還是那把琴換個人就怎麼如此的不同?
緩緩的音樂響起,聲音清晰透徹,顆粒豐滿,層次分明。阿三聽出來了,這是一首鋼琴曲,名字好像叫做《動物狂歡節的主題和變奏》,他在音樂欣賞課聽過老師們剖析過這首難度極大的曲子。特別是中間一段描寫猴子的一段非常有趣。
她什麼意思,在吉他上玩這首著名鋼琴曲?開玩笑,你以為自己懷裡抱的是鋼琴?
他抬頭看看沉浸在音樂世界中的珍妮,忽然發現那個視財如命的專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演奏家,不,音樂告訴他,這是一個鋼琴家!
大笨熊來了,它拙笨的身軀只能邁動緩慢的腳步,小鹿來了,靈巧地的四肢在草地上跳啊跳啊,最可笑的是小猴子攀著柳枝下到地上,柳枝和掌心摩擦的聲音清晰可聞無數的動物都來到到了會場,音樂聲、腳步聲、動物的叫聲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匯成了一首百獸們的交響樂。好一個動物的狂歡節啊!
阿三傻了,他懷疑剛才聽到的不是一把吉他發出的聲音,也不是幾個鋼琴彈出的效果,這簡直是一個交響樂隊!
有位大師說過,一把好吉他就是一個交響樂隊!他曾經嗤之以鼻,今天他信了,他折服了,他佩服的五體投地,原來吉他是可以這樣彈的!!
動物狂歡節是什麼時候散場的,珍妮是什麼時候停止演奏的,阿三都沒有察覺到,他現在還沉浸於那美妙的樂聲中不能自拔,狗熊、小鹿、猴子
「喂,也沒點掌聲,我可累壞了——」珍妮擦著滿臉的汗水,埋怨著傻子一樣的聽眾。
「哦,啊?掌聲?你需要掌聲?只是掌聲?」
「對啊,你以為我需要什麼?」
「你,你,你需要一個kiss!」一個弱弱的聲音在提出一個建議。
珍妮滿臉的雀斑變的可愛了起來,因為這張臉現在羞得通紅。
「你肯定是大師級專家,你肯定非常有名!」阿三眼中一片的崇拜,他覺得以前所敬仰的什麼無影手啦、吉他之神了、鼓王啊這些神一般的存在現在統統轟然倒塌。這才是真正的音樂,這才是真正的音樂家。
「也許以前是,但現在狗屁,只是一個靠教教吉他混飯吃的窩囊廢!」珍妮傷感的說。
「為什麼?」阿三感覺不可思議,這水品放到哪裡足以震倒一片。
「因為現在音樂已死了!」
「死了?」
「是的,現在的音樂只有xing、刺激和暴力!」
阿三一片感傷,她說的有些道理。現在又有誰能安安靜靜在舞台上表演吉他獨奏,只有歌——無病呻吟的、不知所云的、還有憤青一族的那些自認為是搖滾的東西;只有舞——瘋狂的、怪異的還有恨不得脫光的居然還稱是新派舞蹈的垃圾!
「其實我真的挺佩服你的音樂水平!也不知道你的吉他天賦從哪裡來的!」阿三由衷的讚歎,他不再感到自己是受了挫折,因為和人家一比,自己的吉他演奏說糟糕已經是給你面子了。
「哪來的天賦?我開始的時候還不如你呢,有人說我就是練死,也只是個最平庸的吉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