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從不是原本就有的,無從選擇之時,便是殊死一搏之時。
正如倉惶逃出索菲城時,哈魯對晨曦所說,即便早已視死如歸,當死亡的光芒籠罩在頭頂上方,他依舊會猶豫和恐懼。但是,假若這光芒已將他包圍,使他無處躲藏,他會親手抹掉無意義的情緒,而堅定最後的勇氣。
哈魯扭頭看向身後的騎兵隊,裡面有太多面孔是他熟悉的,其中一部分更是從傭兵團開始便追隨著哈魯。哈魯粗糙的臉上劃過一抹決絕,長劍猛然朝前一直,劍鋒閃爍戰技的光芒。他大聲吼道:「全軍突擊!」
從這一刻起,哈魯便有了被歷史銘記的資格。而將哈魯逼入絕境的路菲德·萊恩,他卓越的才能卻成了歷史的配襯,這是無可避免的,在英雄王之子的光環下,陰暗中的人只能成為光芒中的人的墊腳石。
哈魯身後的披風隨風狂舞著,其上是諾蘭德軍的血腥花圖案。
重盾步兵雖對騎兵擁有極強的抵抗力,但對跨入高級戰士領域,擁有戰技的騎兵而言,卻猶有一拼之力。哈魯毫不猶豫的揮動手中的長劍,醒目的戰技光刃立即脫劍而出,斜切向前方,竟輕而易舉的將面前的數面巨盾一分為二,瞬間在敵陣中斬出一道裂口!
緊跟著哈魯的高級戰士騎兵們也紛紛使用戰技,順利將這道裂口擴大,演變成一個可以容納部分騎兵鑲入重盾步兵方塊的切入點。情況似乎有些出乎意料,至少騎兵撞在巨盾上人仰馬翻的場面沒有出現,而似乎轉變為騎兵如一把尖利的長矛洞穿巨盾。
雄獅軍團軍營的高台上,路菲德的一名學生不由說道:「老師,這樣下去,重盾步兵團會被他們擊穿的,我們要不要加派援軍?」
「不必。」
路菲德搖了搖頭,自信道:「這群莽夫堅持不了多久,過一會,他們就會被推回去的。」
路菲德如此自信的原因,便是他對戰技的瞭解。戰技對使用者體內能量的壓搾是毋庸置疑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持續使用戰技,除非這個人想累死在戰場上。所以,路菲德確信,哈魯這種通過戰技碾壓出一條血路的做法,不可能持續太久。
果然,一番猛烈的攻擊後,碰撞點間亮起的戰技光芒越來越少,終只剩偶爾而微不足道的幾次戰技使用。不使用戰技時,緊迫武器的鋒利度和身體的力量,就連哈魯本人,也感到想要切開一面面盾牌是非常困難的事。
他和大部分騎兵都已翻身下馬,改為步戰,騎兵若沒有衝鋒,待在馬背上只會成為盾牌間隙那些卑鄙的長矛的目標。衝在最前的重甲騎士們猶可棄馬一戰,稍後一些的騎兵卻只能分為兩隊散開,貼著一面面巨盾奔行,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切入口。
諾蘭德軍一方只有六百餘名重甲騎兵位於戰場上,城牆上的副指揮官阻止了輕騎兵出城,並下令再次緊閉城門。雖然這會讓重甲騎兵隊陷入更為窘迫的境地,卻保住了輕騎兵隊和城內暫時的安全。宏觀而言,副指揮官的決定並沒有錯,且是合理的。
如此一來,哈魯的六百名重甲騎兵就如同一個微小的點,在數千名敵人中艱難拚殺著。
雄獅軍團位於戰場兩側的方陣已然橫行而至,將這微小的六百人包圍其中,企圖徹底將其肢解。
向兩側移動,試圖在重盾步兵的防禦線上尋找切入口的一部分重甲騎士迎面撞上包圍過來的雄獅軍團戰士,再驍勇的隊伍,我寡敵眾的情況下,也無力回天,他們很快就被敵人蠶食,屍體被踐踏而過,轉眼之間,哈魯和僅剩的重甲騎兵們就被包圍得嚴嚴實實。
哈魯只能艱難的讓麾下的戰士們圍成一個圈,而圈外是無窮無盡的雄獅軍團戰士。雙方出現短暫的僵持,哈魯下令步行的騎兵們讓戰馬調頭,臀部對外,這些血統優良的戰馬後腿一蹬之下可以讓一名敵人當場重傷不起,關鍵時候竟也是不錯的戰力。以至於一時之間,雄獅軍團的戰士們都不敢靠近,生怕成為這些戰馬的目標。
這也恰好給哈魯和剩餘的戰士們喘息的時間。
哈魯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城牆,他已經不奢望城牆上的副指揮官能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舉動了。無論金·蓋茨還是阿蘭薩,都不能否認,諾蘭德軍裡最缺少的就是人才,尤其是指揮官級別的人才。
這名副指揮官能在發現敵軍的意圖時果斷收回輕騎兵隊,已是不錯,但他的戰場應變能力也僅僅於此。看著被包圍的哈魯,副指揮官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解救的辦法。
但他猶豫過後,還是打算做點什麼,於是下令長弓手和短弓手齊射,連城牆內的重型弩炮操作手們都收到了攻擊的命令。
鋪天蓋地的遠程攻擊下,雄獅軍團內確實出現一點騷亂,但他們很快反應過來,被瞄準的點進入舉盾防禦狀態,而重型弩炮雖然殺傷力強,卻礙於攻擊範圍限制,它不能打擊太遠的目標,也不能打擊過近的目標,只能鎖定那些正好在攻擊範圍內的敵人,幾次攻擊後,敵人自然能夠摸索出這些重型弩炮的攻擊範圍,並且避開。
如此看來,副指揮官似乎將哈魯當做誘餌,牽制雄獅軍團,以換取殺傷對方的機會,雖然這個殺傷敵人的機會只持續片刻。不過,再轉念一想,這確實為哈魯拖延了不少時間。
「哈哈!」
哈魯想不到副指揮官真做出了一點讓他意外的舉動,他仰頭發出一聲長笑,道:「幹得好!」
他的聲音裡有一點悲壯,如果他真的殺不出敵人的包圍圈,那麼多拉幾個陪葬,也是值得的。
哈魯再一次舉起手中的長劍,卻是對身旁的同伴喊道:「兄弟們!看現在的情況,我們或許要死在這裡了……我們不談什麼豐功偉績,他***,就算是死,我們也要他們給我們陪葬!」
有血有肉的話立即引來同伴的呼喝和吶喊。哈魯將長劍朝雄獅軍團營地的方向一指,用最洪亮的聲音喝道:「殺!」
僅剩的兩百名重甲騎兵當即化作一把鋒利的騎士長槍,狠狠刺向前方的一面面巨盾之中!
經過短暫的歇息,大部分騎兵都已恢復基本體力,於是又是一陣陣醒目的戰技光芒亮起,再一次與雄獅軍團的重盾步兵方塊中切開一道裂口,這是一場死戰,以至於沒有人會考慮下一刻的情況,每一擊都竭盡全力,在哈魯的率領下,騎兵們竟幾度將敵軍的重盾步兵團擊至崩潰!
但他們死亡的字數也在持續上升,相當多的騎兵不是死於敵人的武器,而是生生掏空體內的力量,累死在戰場上。
路菲德認為沒有戰士會把自己累死在戰場上,但真有戰士這麼做時,他們所帶來的殺傷力,是無比可怕的。路菲德甚至不得不同意一名學生的意見,下令重盾步兵團周圍的其它方陣填充被割開的裂口,才堪堪止住哈魯等人的衝勢。
這時候,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恩卡拉城的城牆之上,她身上裹著白色的毛絨長袍,纖塵不染若與整個戰場格格不入。然而她的臉上卻是一張無比猙獰的面具,極強的反差感令人無法形容她的存在。
是晨曦。
副指揮官發現了忽然出現在身側的晨曦,他當即驚嚇得後退幾步,隨後回過神來,卻是猛地跪在地上,聲音似戰慄又似啜泣,說:「大人,大人!屬下無能,只能眼睜睜看著哈魯大人陷入包圍,請您……請您救救他!」
副指揮官一直跟在哈魯身邊,自然知道晨曦的身份,已經她聖域級別的實力。
晨曦沒有說話,只是扭頭將視線投向護城河外的戰場。哈魯等人的衝勢竟牽動了整個雄獅軍團,使他們跟隨哈魯等人的移動而移動,原本最前邊的雄獅軍團戰士離護城河只有咫尺,此刻卻退開十餘米,而位於雄獅軍團中央的哈魯等人是一顆頑強的點,這個點不斷被侵蝕,變得越來越小,卻遲遲不肯覆滅。
當晨曦看過去時,距離哈魯開始垂死反擊的時間不過數分鐘,原本的兩百餘名殘餘的重甲騎兵卻再次銳減,大致數去,只剩不超過五十人,且還在減少。最慘烈的卻不是這些騎兵,而是騎兵的戰馬們,幾乎每一匹戰馬的屍體上都插有數十根長矛,連它們都已竭盡全力。
此時此刻,哈魯已渾身浴血,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敵人的,他的身上出現數道醒目的傷口,尤其是肩膀的位置,一根穿透在此的長矛格外醒目,卻似乎根本不影響哈魯的動作,他依舊在拚殺著,催動體內的愈見乾涸的能量發出一道道戰技光刃,切割面前的巨盾的敵人的身體。
晨曦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動了動,她知道,她必須做點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候,晨曦卻發現她眼角的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幾顆醒目的點,,是數架大型飛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