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至此已沒有任何懸念。
強烈的恐懼感蔓延在所有人的心頭,當第一名士兵因為無法承受在面前綻開一朵朵血花,終於發出一聲崩潰尖叫時,曾經過著刀口上舔血的傭兵生活的戰士們,他們最後的堤壩開始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哀嚎聲中逐一崩潰。
近萬人的大軍在拋下兩千多具屍體後,潰不成軍。幾乎沒有人能夠不讓眼前的殺戮擊潰意志,他們抱著腦袋,瞪大了血紅的雙眼,一邊尖叫著,一邊朝四處落荒而逃。
傭兵公會聯盟的總指揮,克耶魯,在他的身旁,除了匆匆跑過的身影,再沒有其他人,各個傭兵團或者騎士團的首領早就帶著自己的手下逃離了,在一些所謂的聯盟協議,或者尊嚴面前,保留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選擇。甚至一直跟在克耶魯身邊孜孜不倦的拍著馬屁的侍官,也不知何時消失無蹤。
愛麗絲要塞前的森林早被傭兵公會聯盟的士兵伐掉,一片空曠的草地上亂竄著無數人影,就像將火苗投入蟻穴,瞬間茫然無措的一群工蟻。
克耶魯狼狽的跌坐在地上,他的戰馬不知何時背棄了他。他同樣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一支近萬人的軍隊,竟然在一個人的威壓下潰不成軍,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它卻真實的發生在克耶魯的眼前!
克耶魯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雙眼吃力的轉向天空天氣依舊異常陰沉,一層層漆黑色的烏雲欺壓而下,讓大地都難以喘息。它是末日,但不是荊棘傭兵團的末日,而是他的末日。
克耶魯不是不想逃,只是阿蘭薩已經盯住了他。他駭然發現他已經被嚇得無法動彈,冷汗從後背紛紛躺下,對方的眼神,根本不是獵人看向獵物的眼神,而是食客看向食物的眼神,淡然而興奮,令克耶魯抓狂!
何況,克耶魯很清楚,就算他逃出去,回到傭兵公會總部,面臨的,也必然是死罪。
當阿蘭薩的身形鬼魅般出現在克耶魯面前時,克耶魯已經閉上了絕望的眼睛。
「嘛,如果你願意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會放過你。」
阿蘭薩的眉角一抬,饒有興致的看著克耶魯。這場殺戮是阿蘭薩至今為止最血腥的一場,事實上,當看到腳下流淌成溪的血流,以及在其上拋泊的零碎肉塊時,連他自己都感到難以接受。不過,盡在片刻之後,阿蘭薩就把這場殺戮當成了享受。
舉世無敵的快感,或許大抵如此。所幸的是,阿蘭薩不是真正的無敵,亦不會有百覓不得對手的高手寂寞。
克耶魯的反應讓阿蘭薩感到微微驚訝,他沒有睜開眼,雙膝跪在地上,脖頸上揚。擺在阿蘭薩面前的,是一張慘白,但卻有視死如歸的臉。
阿蘭薩無所謂的笑了笑,說:「呵呵,你倒是有點骨氣。」
克耶魯依舊沒有說話的意思,但阿蘭薩同樣沒有等他說話的意思。
白髮少年佇立場中,身旁是逃亡的敵軍,身前是待死的敵對首領。而在他的身上,熔岩依舊寂靜的沸騰著。
阿蘭薩的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寂靜之刃稍稍一劃,就結束了克耶魯的生命。他甚至在出手的同時向後退了一步,以防止噁心的血液灑在他的身上。雖然寂靜套裝上的熔岩早就不知吞噬了多少鮮血。
「嘛,還有最後一顆釘子。」
阿蘭薩忽然自語,目光一抬,落向不遠處因為踩踏變得搖搖欲墜的敵營,其中一座小小的營房在此時顯得異常乾淨而且鎮靜,正是傭兵公會派出的三名強者休息的地方。
現在,阿蘭薩已經可以更加有效的控制自己的靈魂感應能力,如果他願意的話,一座城的人的靈魂波動都會被籠罩在他的感應之中,只不過距離最大化的一點弊處,就是感應效果不怎麼良好而已。
但即便感應效果再模糊,對面的營帳中,那三點比常人更加龐大的靈魂,絕對不可能逃過阿蘭薩的感應。
這時,愛麗絲要塞的城門再次開啟,一隊隊諾蘭德戰士從中蜂擁而出,不過他們這次的任務不是打仗,而是打掃戰場。至於散落遍地的血與肉,阿蘭薩不怕他的這些戰士們會因此對他感到恐懼,在受到甦醒者的第一次衝擊後,諾蘭德軍在連續征戰中人數驟減,而後傭兵公會更是以戰士們無法理解的理由刺出長矛,又是一場死戰開啟,更多的戰士的生命隕落在這場源於陰謀的戰爭中。
他們只是陰謀的犧牲品。
然而,一次次洗滌讓諾蘭德軍的牆壁愈發堅硬,此時諾蘭德軍,人數再次從先前的萬人之勢退回千人,但活下來的這些人,每一個兼有所有讓阿蘭薩滿意的潛質。
甦醒者讓他們保留了對外敵的憎恨,傭兵公會讓他們保留了對外敵的警惕。他們只相信他們的領導集體,也只服從於他們的領導集體。那就是金蓋茨所在的荊棘傭兵團。
此刻,金蓋茨也緩緩策馬而出,指揮著手下的戰士清掃戰場和追捕俘虜,就連這名曾經只會賺錢的胖子,也在一次次風霜中增添了一絲彪悍的氣息。而跟隨金蓋茨出來的大草原,雖然臉上依舊一副略顯滑稽的狡猾,但那雙小眼睛卻偶爾透出沉穩的光芒。
阿蘭薩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看向這些熟悉而陌生的同伴們,驟然感慨萬千。其實,同伴們看待歸來的阿蘭薩,何止是感慨萬千,簡直驚歎無比。
時間的規則正在悄然運轉著,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視野和能力都攀上了另一座雄峰。
那裡的寒風更冷冽,但他們的鋒芒也更銳利。
愛麗絲的城牆上,漢庫克見到阿蘭薩回頭,便也扭頭看向旁邊的同伴,說:「你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聞言,伊莉塔沒有任何表示,或許筆直的站姿就是表示,看來她現在只想這麼站著。而在伊莉塔跟前的城欄上,跨在隆隆背上的莉也悄然住了嘴,靠著種族的天賦,她的實力也即將達到高級魔法師巔峰,聖域的門檻已在她的面前,跨過去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莉原本以為可以和阿蘭薩較量一番,但現在,莉果斷扼殺了這個想法。反倒是被她墊在屁股下的隆隆,見到主人如此英俊瀟灑,立馬嗷嗷的叫起來,說:「噢!我的主人!您實在是太彪悍了!太勇猛了!」
但它才剛想飛起,卻被莉用小小的法杖往腦袋上一敲,於是只能鬱悶的收攏翅膀。
而西裡爾,在觸碰到漢庫克的目光時,忽然猶豫,便搖了搖頭。
漢庫克本身是高傲的,如今放下架子邀請幾人,卻都被拒絕,漢庫克竟也不因此氣惱。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身體已輕飄飄浮空而起,劃過陰沉的天空,落在阿蘭薩身旁。
她在阿蘭薩身旁落下時,阿蘭薩的目光早就回到那處營地上。漢庫克似有所覺,說:「哦,原來你也發現了那邊的那三個老傢伙,呵呵,這氣息,真巧,我和他們打過好幾次。」
「嘛,他們的實力如何?」
阿蘭薩立即發問。他雖然掌握了運用規則的一些方法,但本身的實力畢竟太低了些,太過自信往往會付出代價,該知己知彼時,阿蘭薩還是會耐心聽聽。而在,在沉默之域時,在與卡魯的實戰演練中,阿蘭薩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即如果對方使用擁有規則之力的戰技,而戰技中的規則巧好屬於阿蘭薩完全沒有觸碰的類型時,那阿蘭薩絕對會敗得很慘。
值得一提的是,聖域強者使用的規則之力戰技,與阿蘭薩的王的劍刃不同。前者屬於借用規則的戰技,而後者則是引動規則的戰技。索性除了王的劍刃之外,阿蘭薩從未見過其它引動規則的戰技,不然,面對這樣的對手,阿蘭薩絕對會果斷逃之夭夭。
漢庫克臉上依舊有些高傲的笑容突然多了一些莫名的興致,說:「這三個人,他們的氣息,我絕對不會記錯,怎麼說呢……很久以前我才剛剛當上海盜四皇時,一次出航,差點被這三個人的艦隊圍剿,呵呵,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可都是萊恩家族的人呢。」
「萊恩家族?」
聞言,阿蘭薩的雙眼突然瞇成兩條危險的縫隙,一些還在猜測階段的東西得到了確認,他仰頭笑了一聲,說:「哈哈!真沒想到,你留在這裡,我過去看看,呵呵!哈哈!」
「你自己小心,他們單體實力雖然沒有超過聖域,但組合起來卻比普通聖域強一些,而且更加難纏。」
漢庫克點了點頭,叮囑道:「而且,他們似乎有某種能夠在瞬間將另外兩個人的力量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能力,如果你想逐個擊破他們,恐怕會很倒霉。我當時可是吃了不小的麻煩呢。」
漢庫克說這幾句話時,阿蘭薩已經向前走了幾步,他伸手朝背後擺了擺,算是聽到了漢庫克的提醒。隨後,他的身體卻再次借由暗影七閃的規則,從原地消失,以堪比瞬移的速度,出現在那座小營房前。
阿蘭薩沒有走進去,而是靜靜的站在營房的帳簾前,也不說話。
他倒是要看看,萊恩家族派來的這三個老傢伙,在方纔的大軍潰敗後,還有多久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