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獲得勝利,黑珍珠號上,氣氛卻出奇的壓抑。
馬勒·戈壁侯爵不知何時出現在阿蘭薩身後,肥胖的大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他沒有立刻說話,似乎在醞釀內容,良久,侯爵雷鳴般粗重的聲音才緩緩響起:「阿蘭薩……我已經盡量教給你更多的道理,但是,我似乎教得慢了一些……我希望現在說這句話還能夠對你有用……忠於每一名忠於你的手下。」
侯爵說到這時,聲音微微頓了頓,他的思緒似乎在這時飄到了某個已經過去的時代,說:「這句話……是你的父親,赫拉科勒斯說的,你肯定想不到,很多年前,我曾是他的追隨者,當然,是其中實力最弱的那個……當年,就連那只能算半個追隨者的勞倫斯都比我強一些,哈哈!」
侯爵的笑聲持續片刻,突然就在喉嚨間噎住了。因為菲雅的身影出現在阿蘭薩身側,正用彷彿可以殺人的眼光瞪著他。
侯爵訕訕地聳了聳肩膀,這個動作在他極其寬大的身體裡呈現出來,說不出的怪異。隨後,他再次用力地拍了拍阿蘭薩的肩膀,便轉身而去,令手下的大副指揮水手和傭兵們打掃戰場。
見侯爵離開,菲雅才看向阿蘭薩,小心翼翼的問:「阿蘭薩,你沒事吧?」
聞言,少年嘴角牽起一抹明顯勉強的笑意,說:「嘛……別擔心,我很好。」
他的發又蒼白許多。
就在這時,整艘黑珍珠號,不,是整條秘密之流,突然劇烈的晃動起來!
猝不及防的人們被突然的震動絆倒東倒西歪,就連阿蘭薩也腳下一劃,屁股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記。但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把阿蘭薩的心情摔掉好多。
斷裂的甲板,貨物,甚至人,都在不受控制的震動著,起初只是地震般的上下震盪,不片刻,水面開始洶湧,所有沒有固定的東西立即被從上下震盪的狀態中加入左搖右擺,連巨大如黑珍珠號也要搖曳。
「怎麼回事?!」有人大叫起來,同時緊張的抓著一切可以抓住的穩固的東西,因為劇烈的震盪甚至讓黑珍珠號有些側翻,某個瞬間,甲板甚至已經垂直於水面,不斷有貨物劃入水面,巨大的水浪險些把整艘船都翻起來!
「看那!」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於是,所有人都緊張的抬起頭左顧右盼——此刻最可怕的結果,莫過於莫納卡還沒有死了,因此大部分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向阿蘭薩所在的方位,在他的前方,就是卡魯與莫納卡同歸於盡的位置。
不可否認,他們確實找對了重點。
在阿蘭薩的前方,水面上突然冒起無數大小不一的氣泡,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從其中升起。在發現它的剎那,阿蘭薩早就施展靈魂感應能力,卻沒有捕抓到任何靈魂點。
那是一件物品,確切的說,是一道門。
伴隨著無數升起的氣泡,它緩緩從水面上冒出精雕細琢的一角,而後一點一點向水面浮起,不片刻便完全透出水面,秘密之流也因此停止了震動,人們終於得以喘息。這是一道無比寬大的門,門沿的距離足與半個黑珍珠號的直徑相當,其上雕刻著極其繁密的石刻,雕刻的內容大都是人物和物品,似乎在訴說著某個故事,只不過,這時候可沒人有心情觀察上面刻的究竟是什麼內容。
巨大的石門從水面冒出後,並未停止,而是繼續上浮,直到與黑珍珠號殘破不堪的甲板完全水平才停下,而此時,它已是懸浮於半空中!
這時,被兩名傭兵攙扶著的妮可·羅賓突然將身邊的兩人甩開,腳步吃力而急切的衝到這座門前,她抬頭仰望著高大的石門,臉上的寒意不知丟到哪去了,一向冰冷的眼中竟透出震驚與欣喜:「這是……神國之門!」
「神國之門?!」
距離這道門最近的阿蘭薩同樣震驚,妮可·羅賓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醒了他不覺陷入死角的大腦。他想起來了,他之所以來到未知海域,就是為了尋找神,而此刻,神就在眼前的這座神國之門後面!
而阿蘭薩尋找神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尋找復活死去之人的方法麼?
就像一道陽光突然射入心田,阿蘭薩又誕生出希望。雖然這道陽光已經在他的心口出現過多次,卻從未像這次一樣令他感到緊張和壓抑,因為,發出這道陽光的太陽,此刻離他只有一步之遙!
「原來如此!」
這時,妮可·羅賓突然又瘋一般的尖笑起來:「原來如此!……神國之門就封印在莫納卡的體內,而只有預言之人,才能夠發現莫納卡!哈哈!哈哈!」
妮可·羅賓彷彿想到了什麼,其實歸結起來也不難,方纔她也已經猜到了,阿蘭薩似乎有什麼能力能夠捕抓莫納卡的位置,也就是說,只有預言之人的能力,才能引導其他人擊敗莫納卡,從而找到神國之門。
此刻侯爵又出現在阿蘭薩的身後,不只是他,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阿蘭薩身後,神國之
門之前。本就損壞的差不多,站不了幾個人的甲板立即變得擁擠許多。
而除了阿蘭薩之外,距離神國之門最近的無疑便是恰好站在阿蘭薩身旁的菲雅,她同樣仰起頭驚視著眼前高大聳立的門,聲音裡充滿顫抖:「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同樣的東西,在不同的人眼裡有著不同的定義。至少此時,在菲雅看來,神國之門就像橫亙在面前的巨型黑影。
「當然!為什麼不?!」
妮可·羅賓幾乎瘋叫起來,幾近張牙舞爪的動作令神術卷軸剛剛起效的傷口又傳出一陣劇痛,然而她彷彿沒有察覺,似乎忘了身上的傷。她現在的狀態,根本容不得絲毫對神國之門的異議。她的臉上早已佈滿癡狂,似乎,尋找神國之門於她而言非常重要,甚至重要到了為此癡狂的地步。
菲雅沒有理會神經已經明顯不正常的妮可·羅賓,而是把目光投到馬勒·戈壁侯爵身上。
侯爵此刻正緊皺著眉,似乎在思考,然而,當菲雅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他索性歎了口氣,放下所有的猜想,說:「我們能看到它絕非偶然,既然它出現了,我們就進去吧。」
只不過,侯爵的話尚未說完,阿蘭薩已經踏上了神國之門前延伸出的半圓型石台!
他已經等不及了!
他要見到神!
然後,從這座神門後的神,辛克納爾口中問出復活之神的藏身地。找到他,復活婕希,復活卡魯……如果有必要的話,他甚至不介意復活伊菲,因為,倘若真到了那時候,憎恨什麼的明顯已經多餘。
「等等!阿蘭薩!」菲雅急忙叫出來。
「你閉嘴!」妮可·羅賓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倘若她身上無傷,恐怕早就忘菲雅身上透出幾支寒冰長矛了。
阿蘭薩確實停了下來,卻只是回頭看一眼菲雅,說了句「我沒事」,便繼續朝前邁步。
在神國之門的門縫之前,有一座小型的雕花石柱,石柱之前放著一個托盤。這是這個空曠的石台上唯一的異物。阿蘭薩自然知道它的作用,那就是預言之人用血打開神國之門的地方。
妮可·羅賓用狂喜的目光盯著阿蘭薩一步一步走向那托盤。現在再追究些預言的錯誤已經不重要了,預言中,只有用預言之人的血才能喚出神國之門,而現在看來,是用預言之人的血打開神國之門。
當然,有一些東西,已經癡狂的妮可·羅賓不會明白。就是阿蘭薩確確實實用血喚出了預言之門,在他的心底,已是鮮血淋漓。
一片緊張而急促的等待中,阿蘭薩將手指抬到嘴前,輕輕咬破,一滴殷紅的血從他的指尖緩緩墜落。
劃破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