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薩的大腦快速讀取魔神索隆留下的信息,根據地圖,出口的位置在落寒山脈的某座山峰上。但當兩人終於抵達出口位置時,阿蘭薩和西裡爾卻不得不在出口前停下。
這是一處不大的洞口,洞穴深處的青灰色自此逐漸被冰層覆蓋,洞穴開口傾斜,像一張朝天的籃子,終年不斷的雪花飄落,堆徹的積雪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兩人必須想辦法把這些積雪清理掉,才有可能出去。一路上,兩人的情緒都有些低沉。這時候,反倒是阿蘭薩開口安慰西裡爾:「沒事的,至少我們在它們的靈魂被褻瀆前救了他們。」
西裡爾沒有回答,而是在阿蘭薩身後找了一處地方坐下,默默的咀嚼食物,逃出一段距離後,雪精靈沒有繼續追擊他們,而魔神索隆的觸鬚怪物也沒有再次出現。
奇異的寂靜,寒冬驅趕了除兩人外的所有生物。
不止過了多久,西裡爾突然對阿蘭薩說:「你也是。」
這句話出於兩個死去的孩子,也或者,是出於活在阿蘭薩心中的某個人。
阿蘭薩笑了笑,這次,沉默的人又變成了他。他把大劍撕裂刺去面前的雪層裡,啟動烈焰附魔,借此融化雪層。但根據地圖和實際距離的對比,他們現在清理積雪的速度,至少還需要三天,而且,融化的積雪流到地面,會結成冰層,西裡爾不得不在阿蘭薩融化積雪後,將這些冰層打碎,否則,他們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兩人各自忙碌著,各自心事,沒有多餘的溝通,可想而知,這將是漫長的寂靜。
三日之後。
當積雪的厚度不需要再花時間融化時,阿蘭薩當即直接一劍劈下,濃烈的陽光久別,從天際揮灑而下。
阿蘭薩瞇起眼睛,環顧四周雪白的群山,他大至辨別了下方向,說:「看樣子,我們現在在落寒山脈深處,距離山脈邊緣還有些距離,又要走幾天了,赫爾叔叔應該不會住在山脈深處,我們需要搜索山脈邊緣。」
洞口被打開,寒風立即撲面而來,阿蘭薩從國庫之戒中取出一件披風給西裡爾披上。兩人又在洞口休息了一天,阿蘭薩打到兩隻雪鼠,就著篝火燒烤,連續幾天吃風乾的食物,現在吃的烤熟的鮮肉,兩人才有些明顯的感覺到體力在恢復。
期間,阿蘭薩會時不時看向西裡爾,偶爾失神。他記得,以前,冒險旅途中,只有他和婕希的時候,他也會架起篝火燒烤,而她也曾披著這件披風,靜靜或嘮叨的看著他。
一定要找到原庭的生死之神,復活婕希!
心有執念,與馬勒·戈壁侯爵出海探索神秘海域的事變得迫在眉睫,阿蘭薩離開萊迪亞海灣時,菲雅曾交代過,他必須在一個月內趕回去,否則會錯過出海時間,而阿蘭薩稍微掐指一算,他們已經在外半月有餘。
索性,又過了四天,他們終於在落寒山脈邊緣的一處發現人跡。
這是一座非常矮小的山峰,與周圍高聳入雲的寒風相比,它顯得非常格格不入。高度不足以吸引積雪,又恰逢春季,此刻,這座矮峰上竟是綠意濃濃,一片春意盎然。極目望去,矮峰上的小樹林間,有一條人工開掘出來的小路,周圍點綴紛繁的花,小路盡頭,簡易的小木屋若隱若現。
應該就是赫爾叔叔住的地方了。
阿蘭薩站在從矮峰延伸下來的路前,心緒繁雜,雖然有了復活婕希的希望,但他卻不知該如何與婕希的父親開口。而且,與神溝通……雖然竟然能夠見到魔神索隆,但是否還有再次見到神的機會,連阿蘭薩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他不會放棄。
西裡爾站在他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蘭薩轉過頭去,目光交融目光,他朝她點了點頭,又看向戴在手上的國庫之戒,深吸口氣,終究還是邁開腳步。
未幾,小木屋的門就在面前。
阿蘭薩提起手,剛要敲下去,才發現門是開著的。
「進來吧。」
蒼老的音調,彷彿樹木生長時不可察覺的簌簌聲,充滿歲月的味道。
阿蘭薩微微失神,但依舊小心翼翼地推開小木屋的門——入眼是沒有加工過的粗糙木地板,右側裝有簡易的梯子,沒有扶手;中間是一張小圓桌,擺了兩張椅子,沒有坐人;左側用厚木塊圍成一處炭火堆,幾條金屬支架架起一口被炭燒的幽黑的鍋。
一名老人正站在那裡,耐心又仔細地烹調著食物。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一起用餐吧。」
老人穿著簡單的麻布衣裳,他轉過頭,渾濁但明亮的眼睛看向阿蘭薩,笑道。是赫爾叔叔沒錯,只是,他的頭髮斑白得似乎有些過早,而且,赫爾叔叔的年紀其實並不老,但臉上一條條溝壑卻彷彿在訴說他的歲月。
「赫爾叔叔……」
阿蘭薩張口,話卻卡在喉間,不知如何繼續。
「吃完再說。」
赫爾卻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他朝阿蘭薩身後的西裡爾揮了揮手,讓她用壁櫥裡的毛巾擦拭一下桌面,又讓阿蘭薩把煮好的菜端到桌上,而後,一陣失神的阿蘭薩不知不覺間就坐到了位置上,面對一桌平常又豐盛的飯菜。
主食是赫爾在小樹林裡自種的土豆或者烤麵包,以及一人一份的蔬菜湯,還有一些雪漫城的特產,一罐自釀的麥酒。
阿蘭薩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赫爾問起一些關於他的事,卻又避開了話題,阿蘭薩只好一句一句回答,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該說出的事。赫爾叔叔曾經和阿蘭薩說過,如果國庫之戒戴在阿蘭薩的手上,就說明婕希已經遇到了不幸……但他始終沒有勇氣戴著那枚戒指見赫爾叔叔,在走進小樹林時,還是悄悄摘下了。
西裡爾突然用腳偷偷踢了踢阿蘭薩,阿蘭薩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他不能開口,她便替他轉述。
阿蘭薩一咬牙,抓起面前的麥酒,一口灌下,酒液澆在胃裡激起一層燙火。他深吸口氣,看向赫然,說:「赫爾叔叔,我這次來,是想……」
「我知道……」赫爾卻打斷他,他的聲音終於失去了先前的平常,掩飾的悲傷被揭開,話語裡終究藏不住深深的疲倦,「你在凱伊州的那些作為……怎會沒有戰報……婕希的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