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侯秦水南岸。
草原為無數旌旗遮斷,千軍萬馬阻於烏侯秦水河畔,看著腳下滾滾洪流。
塞北行軍總管的薛萬徹,按馬於河畔,對一旁張玄素言道:「我軍行軍還是不夠快,拖了這些時日才到了烏侯秦水,也不知大都護在前方戰況如何了?」
張玄素亦坐在馬上,捏須言道:「我軍乃是步卒,比不得大都護的騎兵,是將軍心切了。」
薛萬徹搖了搖頭,言道:「張舍人有所不知,我倒是擔心,大都護打得太快,將契丹人都殲滅了,讓我大軍千里前來,卻無用武之地啊。」
張玄素言道:「將軍,善戰者不戰而屈人之兵,將軍無論是否趕到戰場,但我部從幽京趕到此處,憑將軍威名足可威懾一切宵小,豈非遠勝過當面廝殺?」
薛萬徹聞言哈哈大笑,言道:「不愧是張舍人,不僅足智多謀,且言辭給便,與你一同共事,真是快意。」
張玄素微微笑著言道:「與將軍公事,才是吾的榮幸才是。」
薛萬徹點點頭,言道:「郭郡守,兵馬已近至不遠,我軍等會師之後,一併渡過烏侯秦水。」
張玄素撫鬚言道:「將軍說得極是,草原廣袤,合兵一處才是上策。」
正待二人說話之間,一騎快馬趕到,向薛萬徹言道:「啟稟總管,兩日前,突厥突利可汗。率突厥,奚族五萬騎兵。渡過潢水,聯合契丹敗軍,反將大都護的奚族大軍包圍北岸。」
薛萬徹聽了將馬韁一扯,戰馬直轉了一個圈,他言道:「突厥果真還是出兵了。」
張玄素言道:「一切如王上預料,突利雖與我們一貫交好,但突厥人狼性反覆,翻臉不認人。一旦我趙國危及到突厥的存在,突利也會毫不猶豫與處羅站在一起,向我們趙國捅刀子的。」
薛萬徹沉聲言道:「所以我從來不相信番人,包括額托,英賀弗那般室得奚人在內,眼下王后未有身孕,而王上長子年歲漸長。我看此將來必乃禍亂之事。」
張玄素聽薛萬徹之言,臉色微變,笑著言道:「此事乃是王上家事,非我等可知也。眼下突利可汗興兵而來,將大都護包圍,該如何應對。還請大將軍示下。」
薛萬徹言道:「突厥既是興兵而來,乃小看我趙國無人,狹路相逢勇者勝,吾當興兵而前,與突厥一戰一決雌雄。」
一旁一直默不出聲的。虎賁郎將烏古乃言道:「突利也就罷了,我擔心是處羅從鐵山而出。親領二十萬突厥狼騎前來。」
薛萬徹傲然言道:「縱是處羅親自前來,吾又有何懼之。」
張玄素聞言心道,如此不但大都護即危矣,還平白便宜了李唐。但張玄素與薛萬徹幾日接觸,也知對方性格正如李重九所言的剛而自矜。這樣的性格,換句話說,就是剛愎自用。張玄素要想勸說薛萬徹,直言相勸,絕對無濟於事。
張玄素當下言道:「大將軍所言甚是,突厥挑釁,若我不以強硬應對,則為突厥小看我趙國無人。只是倒是有一件事卻是難辦。」
「何事?」薛萬徹轉而問道。
張玄素言道:「義成公主為處羅可汗之可墩,義成公主一貫希望番漢兩家和睦,若是一旦兩軍交鋒,則傷了義成公主與王后之間的感情。」
薛萬徹言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張玄素言道:「薛將軍有所不知,王后嫁給王上後,義成公主贈王后豐厚之嫁妝,並促成突厥與我國和睦,王上對義成公主有承諾,說一旦王后誕子,自當立為幽州之主。」
薛萬徹聞言一愣,言道:「若非張舍人提點,某倒是差一點失了計較,但戰又不可不戰,和又不可和。張舍人足智多謀,必有良策教我。」
張玄素故作為難的沉吟一陣,言道:「為今之計,亦只有以戰迫和,給與突厥人足夠教訓後,再設法讓義成公主出面,與突利,處羅議和,定下盟約,如此可免兵災。」
薛萬徹聽張玄素之言,言道:「此乃是正理,」
當下薛萬徹喝道:「我決定立即派兵渡過烏侯秦水,救援被突厥大軍捆在北岸的袍澤,誰願為前鋒。」
薛萬徹話音一落,在場幾十名將領面面相窺。
眾人心知,此名為渡河增援,實際刺探對岸突厥大軍所在。萬一突厥壓來,這渡河人馬則凶多吉少,一般陣中大將都不願意,擔任如此九死一生的軍令。
一名校尉出面言道:「突厥狼騎,擅長分進合圍,萬一若是渡河兵馬少了,則易為圍困。並非末將怕死,只是怕折了我軍銳氣。」
薛萬徹怒道:「若是全軍渡河,一旦突厥半渡而擊之,豈非全軍覆沒。」
「吾觀突厥狼騎不過土雞瓦狗,末將願往北岸一趟!」
聽此人如此大的口氣,眾人側目視之,原來是一名手持金裝鑭的大將,策馬而前。眾人紛紛點頭,心道亦有此人,方敢放此大話。
原來此人正是新從的瓦崗猛將秦瓊。
「末將也願同往!」
一名白袍大將出首,亦是秦瓊的好兄弟羅士信。
薛萬徹點點頭言道:「很好。我令秦瓊率本部一千人馬,渡過烏侯秦水,於東南十里外列陣,拱衛全軍渡河,一旦有突厥騎兵接近,立即逐之。」
「羅士信,你率本部一千人馬次之渡河,接應秦瓊。」
「諾。」
二人一併答允。
四更之時,秦瓊其部三百騎兵,七百步卒,已坐在吹鼓起來的羊皮筏子上。
一馬兩人一組,或者六人一組,身上裹著毯子,身下坐著兵甲披掛,一併渡過烏侯秦水。
秦瓊手持金裝鑭,牽著愛騎黃膘馬,身後還有兩名飼鷹的士卒。
兩名士卒身上烈鷹,乃是刺探軍情的好手,漢軍之中飼鷹者極少,室得奚軍也不多,這一次薛萬徹將二人借給了秦瓊,讓他渡河刺探河岸軍情。
一千人馬順利登陸,此刻東方已是露出魚肚白,天麻麻亮起。
眾士卒們從羊皮筏子上跳下,直接在岸上穿上披掛,而秦瓊一旁兩名飼鷹者已將放出鷹收回,向秦瓊點點頭,示意河畔並無敵情。
秦瓊當下胯上黃膘馬,將金鑭一揮,喝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