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三娘內心有幾分波動,看向李重九的目光,哼地一聲言道:「既然不是惡人,為何將我強擄至山寨,將我捆綁在這,意圖不軌?」李三娘直直地看著李重九,想從他的臉色上看到一絲心虛之意。
可惜沒有!
李重九嘴角揚起,反問言道:「小娘子,既然你說我圖謀不軌,那為何我進屋之後到現在,還不扒光你的衣服,強就而上,反而坐在椅上喝酒,坐在這裡陪你聊天。這不太浪費時間了嗎?」
李重九的反問乾脆利索,李三娘卻冷笑言道:「或許你別有詭計,也說不定。」
說到這裡,李三娘忽然話音一頓,面泛怒色言道:「別動什麼心思,想用什麼溫柔的手段,讓我甘心從之。若是你有什麼不軌,即便了我死了,亦不會你與你干休。」
聽李三娘這微微作怒的聲色,李重九仰天哈哈一笑。李三娘抿嘴看著對方,琢磨自己之話何故引得對方發笑。
李重九笑畢,言道:「美色當前,本可欲取欲摘,卻還要先談情說愛一番,那不是太迂腐了嗎?」「那你究竟是何用意?」
「很簡單,為了招安。」
「招安?」李三娘雙眼一抬。
「不錯,正是招安。」
並非李重九囉嗦,因為心理學上說,以重複並肯定的語氣,說一件事情,可以增加成功率。
李重九當下言道:「敢問姑娘可是唐公府上的千金?」
李三娘沉默不語。李重九見對方不答,猜到她怕自己身落匪窩,敗了名節而死,傳揚出去壞了李家的名聲。
李重九言道:「我聽聞唐公府上,四男一女,長子宅心仁厚,溫文爾雅,次子尚義任俠,屈節下士,其餘二子尚未長大,唯有一女,排行第三(注一)姿容無雙,巾幗不讓鬚眉,不知可是姑娘?」
任哪個女子都愛聽奉承,李三娘聽李重九之言,下齒輕咬嘴唇,言道:「你一個山賊,可曾親眼見得,恐怕是道聽胡說的吧。」
李重九一本正經地,言道:「絕不敢欺瞞姑娘。」
李三娘暗暗奇怪,對方既知道自己底細,為何還如此大膽,當下問道:「既求招安,又為何不去官府投奔,反而強擄於我。?」
「這就是父輩的考量了,官府方面我們沒有門路,不敢貿然前去,而聽聞唐公乃是當世英雄,有心投奔,後打聽到三小姐在此經過,特請三小姐來山寨一談,希望能夠代為引薦。」
李三娘並非有絲毫釋疑,當下直問道:「那這強行娶親,豈是有心要我代為引薦,強行招安之舉?」
聽李三娘如此說,李重九當下心道這個女子,果然不好糊弄。
李重九臉不紅心不跳地,言道:「這當然是姑娘魅力之所在,在下對姑娘一見傾心,父輩見我癡念,故而有心成全,才設下此局,讓我與姑娘能結下百年之好。如此父親方才安心,將山寨一門上下四百餘口之性命,皆交由唐公。」
聽李重九如此直白之言,李三娘不由愕然住了。她從小到大,雖是美艷,暗中喜歡的人不少,當攝於其門閥家世,故而無有一人敢於在她面前大膽直言。
眼下李重九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將這表白之話,猶如喝水吃飯一般的說出。李三娘不知此刻,到底是害羞,還是動怒。半響李三娘嗔道:「妄想!你乃一介小賊,強盜於世,配麼?」
李重九正色言道:「沒想到小娘子,見識不過如此。」
李三娘聽聞李重九之話,沒想到這小小山賊,居然有這自信。南北隋唐之際,門閥行於世,有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寒家。到了這時更有李鄭崔盧,姓之名器,千古推高,九流仰之之說。
李姓要結親,亦選之名門,以門當戶對。李三娘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山賊,居然自信滿滿,要迎娶於她。李三娘一臉薄怒,看著李重九見他要說一番什麼大道理來。
「世間焉有天生貴種,秦漢之際,漢高祖起身亭長,而終有天下;劉玄德織席販屨,亦成一方諸侯。姑娘拘泥於門閥之見,卻不知江湖之上,多有英雄,如此不失之交臂了嗎?」
李重九話這麼說,他上一輩白手起家,亦奮鬥至上市公司主席,已是從中走過一遭,故而說此言時,只是侃侃而談,並非有那麼多激憤之情。李三娘聽後嗤笑,言道:「眼下太平盛世,我就等候你以布衣而取天下的一日。一介山賊?布衣而取天下?可謂志向遠大。」
「太平盛世?未必見得?」李重九言道,「當今聖上,好大喜功,以舉國之力征伐高句麗,窮兵黷武,天下民不聊生,我看不日天下將有大亂,到時必有豪傑斬木為兵,揭竿為旗,隋室將傾!」「大逆不道,此乃無父無君之言。」李三娘雖斥李重九,但是心底亦是暗暗震驚,家裡的二兄亦是時常說這句話。
不過二兄一說,往往會遭阿爹,大兄二人,當面斥責,故而只敢背地與李三娘這麼說。李三娘素來信服二兄之能,二兄四歲時,曾有書生來家中說二兄,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幾冠,必能濟世安民(注一)。故而父親將二兄名字,名為世民。
「我對小娘子傾心如故,這才不怕被誅之罪,冒死如實相告,亦希望姑娘能早作準備。」李重九仍是一臉誠懇。
看來這小賊是真心喜歡我,於是李三娘問道「這麼說,閣下是等著天下將亂時,從中取利了?」不知不覺之間她話中對這小山賊,換上了幾分敬意。
李重九一臉嚴肅地言道:「天下興亡亂治,乃是一姓興旺,黎民百姓具苦,從中取利,於心何忍,我望能輔助能主,能夠吊師討暴,解蒼生於倒懸,才乃我之畢生抱負。」
「不過到時,天下可期,王侯將相馬上取之,亦是大丈夫之快意!」說到這裡李重九不免笑了笑,言道:「一時不慎,將心底話吐露,還望姑娘不要怪我唐突才是。」
李三娘此刻看向李重九,目光已是亮色,心道這小山賊雖武藝低微,胸有錦繡之志,處事不亢不卑,說話條理清晰,顯然是一位人才。
「不錯,我正是唐國公的三女。」李三娘言道,「山賊之中,有你這樣見地的不多,你應該是讀過書吧。」
李重九一愕,心想方才自己言談引經據典,幾是一派儒生風範,不合自己山賊身份。
當下李重九言道:「粗野之人,哪裡讀得什麼書了,我的四叔蘇素曾拜在當世大儒王仲淹門下。我與他素來親近,日常聽聞亦有所長進。」
「王仲淹,王通?」
李三娘不由詫異言道,未料到這山寨之中,卻是藏龍臥虎。這個小山賊也就罷了,居然還有人乃是大儒王通門下。李三娘當下將蘇素這個名字記在心底,心道爹爹眼下遭小人猜忌,被貶往懷遠鎮,為聖上督辦軍糧,這時候手下正缺人才。此人雖冒犯於我,但並非不可見諒,何不替爹爹招攬之,或許將來真會成為我李家之臂助。
李三娘當下言道:「好,我信你之言,不過你既有心投靠我李家,現在就解了我身上的捆綁,以示誠意!」李三娘目光爍爍,給李重九提了這個難題。「解開捆綁?」李重九看了李三娘一眼。
李三娘目光爍爍地看著對方,言道:「不錯,你要我李家取信於你,你需先信我李家方可,否則一切說得再是漂亮,也是無用,你說如何?」
李重九聞言哈哈一笑。
「怎麼了,不敢?」李三娘嘲諷般一笑,言道,「差點忘了,你是我的手下敗將,自然是不敢了。」
李重九當下點了點頭,回身走到屋中,將剩餘一盞尚未燃完的紅燭取來。李三娘見李重九如此動作,目光之中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色。
李重九當下報以一笑,言道:「婚房之內,沒有銳器,故而用紅燭一試。」說罷李重九將燃著紅燭,放在紅繩下灼燒,之後用力一扯,如此連拔斷四根紅繩。
李三娘捏著手腕,驚愕地看著李重九,訝然問道:「你當真信我。」李重九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而待李三娘站起身,突然身子一麻,差一點再度摔在床上。
李三娘當下明白過來,才想得對方如此輕易就答允了,原來是欺負自己被捆綁了一夜,手腳無力,這時候的李三娘怎麼可能李重九之對手。當下李三娘坐在床上搓揉手腕,尋思此人心思真是細膩,屈就為一個山賊,真是可惜了。
這時李三娘,站起身來雙拳一拱言道:「多謝閣下,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李重九亦是正色言道:「在下李重九。」
「李重九,李重九。」李三娘低聲將他的名字念了兩遍。
「不知姑娘芳名呢?」
「我叫……」隨即李三娘下意識的臉一紅,言道,「無禮。」
李重九一指紅燭,笑著言道:「或許亦不算得失禮了。」
對於這場胡鬧般的搶婚,兩人不由皆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注一:史書載,李世民排行老三,年紀小於李三娘。
本書還是以李三娘為李世民之妹為說。
注二:引自新唐書,本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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