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沈子熙甚至連準女婿都算不上,第一次到女朋友家裡做客就敢主動請纓做菜,以圖給自己添兩分「入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的印象分,廚藝確有兩把刷子。
分成男女兩席的飯桌上,沈子熙下廚的幾道快手家常小菜,可謂色香味俱全,紅的紅,綠的綠,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陪著貴客坐在主座上的翟爺爺,見擺在自己跟前的那幾道菜濃油赤醬都是自己平時最愛吃的,再遠一點那幾道清淡爽口最合老伴的口味,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算這小子有心,明顯事先打聽過自己的口味。
翟爺爺吝嗇的一個好臉色,就像是開了染坊似的,沈子熙的心情瞬間變得絢麗多彩起來,真不容易啊!
雖說很遺憾沒定下來名分,但自己和耀楠談戀愛的事兒也算是在雙方家長這邊過了明路。媳婦要一步一步的追,抱得美人歸是早晚的事兒,沈子熙倒也有耐心。當然,沈子熙這也是篤定了翟耀楠的脾氣,到嘴的鴨子肉飛不了了!
沈子熙心情大好,趁著翟耀霆他們幫忙上菜的功夫,特意去廚房給兩位老爺子溫了一壺自己特意孝敬的老酒。
一招鮮,吃遍天。今天,沈子熙那一手地道的好廚藝明顯功不可沒。
別說一個漂亮的掂勺瞬間收服了小舅子,也讓翟耀楠從此徹底遺落一顆芳心,就連最難纏的翟爺爺也算是默認了這門親事。
至於今天臉色最黑的翟家二叔,沈子熙下廚這馬屁更是拍到點子上了。
翟家二叔雖說自己吃了幾十年的食堂大鍋飯,但不捨閨女也吃一輩子的食堂。偏偏翟耀楠這丫頭舞槍弄棍很在行,廚藝上一點天分都沒有。
這不,見沈子熙一手廚藝地道家常,也不避諱下廚,原來堪堪六十分的印象分直接飆升到九十分。等沈子熙溫酒回來,甚至招呼沈子熙坐到自己下首,讓沈子熙很是受寵若驚。
沈子熙不愧是吃嘴皮子筆桿子這碗飯的,更是超常發揮,妙語連珠,飯桌上的氣氛很是熱鬧。
見翟爺爺的酒杯空了,趕緊站起來又斟滿了一杯,「翟爺爺,這酒養心護肝,喝了也不上頭,您老再多喝兩杯。這可是我偷的我家老爺子的珍藏,過來的時候就差塞到懷裡偷渡過來了!」
沈老爺子早在旁邊吹鬍子瞪眼了,這混小子還敢說!剛才酒一倒出來,自己就覺得熟悉的很,還以為翟老頭也是從哪裡淘換的呢,沒想到這臭小子竟然偷自己的珍藏來孝敬未來親家爺爺。
這酒可是長鶴從老首長那裡帶回來孝敬自己的,一共才四瓶,自己平時都不大捨得喝,每天晚上只小酌一酒盅。
這麼一想,沈老爺子眼神愈發幽怨的盯著只剩下下半瓶的酒瓶子。
翟爸他們接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但到底厚道一些,不好意思說破!
翟爺爺不大願意看這祖孫倆一唱一和在自己跟前演戲,撲哧一聲,瞥一眼滿臉肉疼的沈老爺子,看看一臉慇勤的沈子熙,雖說滿意沈子熙胳膊肘往外拐的態度,但老爺子更樂意給沈子熙潑潑冷水!這小子,給他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
翟爺爺朝坐在最下首的翟耀霆抬了抬下巴,「耀霆,你去暗房酒架子上第三層從左邊數第五格把酒罐子抱出來讓他們祖孫倆長長見識!都跟啥寶貝似的,小沈,你應該不知道吧,這酒可是俺家芽兒配的!」
「哎!」翟耀霆樂顛顛的答應。雖說剛才被沈子熙一手地道的廚藝給驚到了,但二哥幾道冷颼颼的眼刀子擲過來,翟耀霆頓時重新找回立場。
見翟耀霆沒多大會真抱過來一個有五六斤重的酒罈子,沈老爺子和沈子熙早都傻了眼了,這不明擺著班門弄斧,沒聽長鶴那小子(小叔)他說這酒也是杜萱瑾的出品啊!
沈長鳴見祖孫倆吃癟,自是無能為力!而被一老一少譴責的沈長鶴更是無辜的聳了聳肩,你們也沒問啊!
自己跟在老首長身邊,平時沒少從萱瑾那丫頭那邊蹭茶蹭酒,每次都帶回去,當然是孝敬老爺子,按說老爺子應該有數才對啊!
見一老一少吃癟,翟爺爺也顯擺夠了,「行了,沈老哥,你真要是喜歡這酒,走的時候這罈子酒你搬走!」
「真的?那咱可說定了!」沈老爺子眼睛一亮,隨之連連搖頭,「不行,不行!走的時候,你得讓我也去那什麼暗房裡溜一圈,我得看看你老小子到底都還有什麼好寶貝!」
「老子的好東西多了,我就怕你到時候挑花眼!」翟爺爺那叫一個財大氣粗,心裡暗暗補充了一句,真正的好東西都沒在這邊!
前一刻還算融洽和睦的氣氛,因為沈子熙一時的大意馬屁終於拍到馬腿上了,兩位老爺子又開始了意氣之爭。
相比之下,旁邊芽兒她們那一桌可謂是溫馨平靜。
沈家老太太明顯也是一個性情隨意的,入座的時候拉著翟耀楠在自己身邊坐。翟耀楠被沈老太太和沈母一左一右夾著,跟前的小碗裡全是沈母給夾的菜,這丫頭正滿臉拘謹,動作笨拙的也幫沈老太太和沈母布菜。
桌子底下,翟耀楠那雙修長的大長腿則沒那麼老實,一個勁伸腿踢芽兒的腳,這丫頭也不說說點什麼幫自己緩緩氣氛?
認識翟耀楠這麼多年,芽兒第一次見她這羞羞答答的小媳婦模樣,覺得好笑,彷彿沒察覺到桌子底下有一雙腳丫子正搗亂似的,笑瞇瞇的拿筷子繼續給翟奶奶捅棒骨裡的白嫩鮮香的骨髓吃。
倒是就坐在芽兒旁邊的翟媽,被侄女不小心踢了好幾腳。知道這丫頭臉皮薄,伸手給正忙著給翟耀楠夾菜的沈家婆媳倒酒,「他們喝酒,咱們也喝酒!這青梅酒的度數不高,酸酸甜甜的,又能美容養顏,咱們多喝點!」
「能美容養顏?那我一定多喝一些!你看你們娘幾個,就是跟耀楠和萱瑾她們倆小姑娘站一塊,也跟姐妹花似的!再摸摸我這跟枯樹皮的臉,可把我給羨慕死了,早想問問你們妯娌姑嫂幾個是怎麼保養的了!」
要不說沈母一看到翟耀楠就覺得合眼緣呢,實則兩人性情相投。沈母也是一個快言快語的主,一聽能美容養顏,嘴裡說笑著端起透明的酒杯伸出手來接。
愛美不僅僅是年輕女孩的權利,人到中年的母親們更想留住歲月匆匆的腳步。沈母早些年常年在野外進行勘探工作,當年生沈子熙時身體更虧損不少,這些年,雖說身體將將養回來了,但氣色真說不上有多好!
不僅膚色黯淡,臉上有黃褐斑,也幸虧那一雙眼睛清亮,顯得精氣神格外好,才不至於那麼蒼白。見翟媽她們妯娌姑嫂皮膚白皙瑩潤,氣色好的能年輕十幾歲,說不好奇絕對是假的!
這問題真把翟媽給難住了?怎麼保養的,還真說不上來。
這麼多年,家裡吃的喝的幾乎全是芽兒張羅的。她們春夏喝芽兒炒制的花茶,秋冬有芽兒手工釀的果子酒……
這丫頭肩膀雖然單薄,這麼些年來,不著痕跡的打點著兩家老少的衣食起居,大家想不疼她都不行!
看看明顯樂在其中的芽兒,翟媽笑笑,「你要是想問這些,得問我們家芽兒!這丫頭平時最愛搗鼓這些!」
沈母一聽,也不等翟媽繼續謙虛,「真的?哪天真得把你們家芽兒借我讓她給我處一個保養的方子!子熙他小叔跟你們家芽兒算是忘年交,沒少在家裡說起她。我們啊,是早就聞其名不知其人!你們家耀輝真是給你們娶了一個小棉襖回來!」
「覺得虧了吧!」知女莫若母,翟家二嬸早看到飯桌底下閨女踢踢踏踏的腿,鬼神神差的調侃了自家閨女一句,「你們家現在退貨還來得及!翟耀楠這丫頭別說是我們的小棉襖了,從小就跟野猴子似的不鬧騰我們就算好的了,還經常讓芽兒跟著一起操心!」
翟家二嬸正在瞪聽到猴子倆字踢騰的更厲害的閨女,表情不由顯得有些怪異,落在沈母眼裡倒像是皮笑肉不笑!心裡戈登一聲,這不會是自己說錯話了吧?
剛要描補兩句,毫無察覺的翟家二嬸突然指著正朝自己做鬼臉的翟耀楠笑道,「你看,沒說錯吧,張牙舞爪的可不就跟野猴子似的!」
見准親家的確不是話裡有話,沈母心裡不由一鬆,再看正呲牙做鬼臉的翟耀楠笑容青澀乾淨眼神清亮,沒有絲毫陰霾,心裡越發歡喜!
沈母突然挎著翟耀楠的胳膊,「我可是真稀罕這丫頭!咱耀楠就是屬猴子的,那也是最有福氣的!都說能者多勞,耀楠等著沾光就是了!」
突然被准婆婆挎著胳膊的翟耀楠聞言,也顧不上害羞了,嘴角頓時翹的老高,拚命點頭,就是,就是!
別說翟奶奶她們了,就連沈家老太太也被這准婆媳弄得啼笑皆非,「你們娘倆這是當著人家的面,商量怎麼沾光呢!」
「媽,反正以後也是一家人嘛!」沈母也是一個性子促狹的,故意理直氣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見翟耀楠少了一分拘謹在旁邊笑嘻嘻的點頭附和,沈母樂呵呵的又添了一句,「我還等著以後耀楠往咱家搬好東西呢!剛才翟叔也說了,他好東西多著呢!」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准婆媳還真是脾氣相投!
見火好像燒到自己身上了,芽兒看了一眼笑的囂張的翟耀楠,轉而對沈母道,「伯母,其實我媽她們平時也就喝一些補氣血的果酒和花茶什麼的,但是東西大都在那邊家裡!您要有喜歡,改天讓耀楠姐拿給沈大哥!」
正偷笑的翟耀楠見芽兒四兩撥千斤的撥回來,鳳眼微嗔,你到底是哪一幫的?那張明艷的臉塗上了一抹薄紅,愈發鮮活生動,誰要見沈子熙!
這回,翟耀楠才想起來,自己其實應該跟芽兒一幫才對啊!
沈母也聽出來芽兒語氣裡的小小惡作劇,高興的猛地一拍巴掌,張嘴就說道,「還用改天啊?要不就明天吧!耀楠,明天沒別的事情吧?你還從沒有去過伯母家做過客呢,要不明天你們姐妹倆去伯母家做客?到時候讓沈子熙過來接你們!」
到底心疼準兒媳婦,沈母最後又捎上芽兒當陪客!
沈母性子雖然爽利,但也是細心之人,看得出來這倆女孩感情很好,翟耀楠更拿杜萱瑾當主心骨。不過,哪怕順嘴添了一位陪客,沈母也怕翟耀楠到時候為難,說完側著身子朝旁邊飯桌翟爺爺他喊,「翟叔,讓耀楠去我家做客,您老能放行不?倆孩子得多接觸,才能相互瞭解不是!」
說實話,翟爺爺是真不大願意!結親女方要矜持,自家耀楠要是去沈家做客,這門親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可偏偏沈家人嘴皮子一個比一個刁,這話問的讓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這頓午飯從中午吃到了下午。不過,飯罷,沈家人誰也沒著急走。
沈老爺子是惦記著翟爺爺的好東西,而沈母更惦記獨門秘方的化妝品。誰也沒注意到沈子熙被翟耀輝他們幾個給叫了出去。
風水輪流轉,好容易輪到自己當大舅子,這不,意難平的翟耀輝叫沈子熙出去,和翟耀霆他們幾個很是好好的跟沈子熙溝通了一番!
日漸偏西,沈家人終於起身告辭!沈子熙去抱沈老爺子從翟爺爺這裡搜刮來的養生酒養生茶時,沈母他們這才注意到沈子熙步子略顯僵硬,抱六七斤重的酒罈子竟然騰地呲牙咧嘴。
沈老爺子把兩包茶葉往懷裡揣了揣,沈母拎著一整套的瓶瓶罐罐,就連沈老太太也抱著兩瓶子野生蜂蜜,笑呵呵的讓翟耀楠別忘了明天去家裡做客,誰也沒多看沈子熙一眼,明擺著拿人手短!
至做父親的和做叔叔的,兄弟倆看著滿載而歸的老爺子他們正汗顏呢,雖然對沈子熙小小的磋磨是心知肚明,但娶人家的閨女哪能那麼輕鬆的美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