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老百姓常說一句話,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過年娶媳婦可謂是喜上加喜。新進門的媳婦如果肚皮爭氣,第二年年底就又能添丁進口,又是雙喜臨門。
翟爺爺勞心費力的幫翟耀輝娶媳婦,可不就是抱著這打算,今年年底娶孫媳婦進門,說不定明年年底,自己就能抱上重孫子。
至於翟耀輝,早餓的眼冒綠光,等不及把小媳婦吃進肚子,就盼著娶媳婦過大年了,
娶媳婦過年雖然是喜上加喜,可也有不大不小的甜蜜麻煩,年底娶媳婦,天兒冷啊!八十年代的京城,天空還碧藍碧藍的,更沒什麼亂七八糟的溫室效應,每年到了寒冬臘月,下雪是絮絮揚揚的大雪,天冷起來,陣陣寒意往人骨頭縫裡鑽。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京城連著下了兩場大雪,機場外的空地上積雪還未融盡,機場周圍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擋風地兒的都沒有,小風一吹,骨頭縫都冒冷氣。
也可能因為天冷,偌大的機場,除了播音員甜美的嗓音,星星落落的只有小貓兩三隻,格外的清冷。
也難怪,翟耀輝在接機口才等了半個來點,呼出來的熱氣都在髮梢凍成一層霜花。
倒是杜爹,一早從家裡出來的時候,全副武裝。身上穿著厚實的麵包服,腳底下踩的是八十年代風靡一時的大頭皮鞋。
比起這會凍的抖抖索索,又是搓手又是跺腳的杜皓宇,杜爹這雙肥肥大大的大頭皮鞋還內有乾坤。
孟老爺子這次來京城,把東北特產全都帶齊活了,當然少不了東北三寶中的烏拉草。杜爹的大頭皮鞋裡穿的就是烏拉草絮的鞋墊,防潮保暖,透氣柔軟,實乃居家之良品。
這會,父子、翁婿三人就站在防護線外,眼巴巴瞅著出關口!
父子倆來回踱著步,不錯眼的盯著同一個方向,還能時不時搭話,眼神卻亮的嚇人。倒是翟耀輝神色很平靜,卻沒人看到他砰砰砰的心跳聲和眼神裡閃過的道道灼熱!
聽見飛機已經降落的廣播,杜爹手不由握緊防護欄,隨時準備著從防護欄裡鑽過去。那邊乘客還沒出關呢,杜爹已經迫不及打的把大半個身子都探出去,拚命的揮手。
杜皓宇擠了一下眼睛,曖昧的笑笑,拍拍翟耀輝肩膀,卻沒發現翟耀輝緊張的整個人肌肉繃得緊緊的,有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幸福驀地充滿整個心田。
清清冷冷的接機口,父子翁婿三人的緊張引得周圍機場工作人員會心一笑。這年頭,乘坐國際航班的乘客可不多。
機場內,從機艙裡出來的腳步虛浮的芽兒一行人,看國籍有中有外,看年紀有老有少,更是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在心裡揣度一行人的關係。
芽兒凍的縮了一下脖子,拽了拽帽子,深吸了一口泛著冰冷寒意的新鮮空氣,心不知怎麼突然砰砰直跳,有點緊張,有點膽怯,還有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期待。
但芽兒很清楚,這絕對不是近鄉情更怯,都怪大姑打趣了自己一路!
杜家大姑指揮著袁淵他們仨大小伙子提大家的隨身行李,自己一手攙住愛德華老先生,一邊又探著頭取笑芽兒,「腳終於落到實處了!芽兒,你這杯喜酒不容易喝啊!」
「大姑!」芽兒惱羞成怒的嬌嗔一身,甚至有些孩子氣的跺了跺腳!
想到自家老男人,想到婚禮,想到自己將會成為那人的新娘,再想到了洞房花燭夜,心撲通撲通跳的愈發厲害。
那張前一刻還還因為長時間旅途的而疲憊憔悴的俏臉,驀地變得嫣紅嬌嫩,縷縷金色的朝陽灑在身上,像是粉面桃花的精靈,渾身上下洋溢著她都察覺的待嫁新娘的嬌羞。
史蒂芬教授他們不由都會心一笑,倒是杜清河這當叔叔的和袁淵袁浩哥倆心中一澀,他們討厭讓那個可以讓自家芽兒流露出如此嬌羞的男人。
芽兒他們一行人很打眼,還沒出海關口呢,在防護欄外面的杜爹就雙手撐著防護欄,想要跳進去接閨女一行人。
家裡那幾位老爺子整天念叨芽兒,杜爹就是思女成災,也就在私下跟媳婦嘀咕兩句。這會看見笑若燦花的寶貝閨女,穿著一身純白的長款羽絨服,腳踩著帥氣的及膝的牛皮靴,除了清瘦了幾分外,還是自家玉雪剔透的心肝寶貝,激動高興的眼眶都有點紅。
附近的工作人員哭笑不得的輕咳了一聲以示提醒,見旁邊那位年輕人拽了拽這位神情激動的大叔,才側過頭去,假裝沒看見杜爹腳已經跨出黃線的行為。
看大叔那激動樣也不像是非法分子,乘客零零星星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杜爹大張開雙臂,就等著寶貝閨女倦鳥返林,雛鳥歸巢!
芽兒一行人老老少少除了高鼻樑深眼窩的史蒂芬教授他們打眼外,精緻嬌俏的少女,清雋內斂的大帥哥,倆俊朗帥氣的小帥哥,引得周圍眾人紛紛側目。
順著那邊護欄外揮動不停的胳膊望過來,那仨張開的懷抱應該都是衝著中間那位穿著羽絨服也掩藏不住娉婷勻稱的婀娜,眉眼細緻,剔透瑩澤如溫潤暖玉的少女!不少人眼神都來回巡視,揣度這位粉面桃腮的精緻少女跟那三位像是父子又不大像的男人的關係!
芽兒從小就戀家,看見杜爹和翟耀輝他們,眉眼間神采越發飛揚,腳下生風了似的把行李箱拖的骨碌碌響。
杜爹喜的眼睛都快瞇上了,嘴裡連連喊著「芽兒,爹在這兒呢!」大半個身子探出及腰高的防護欄,雙臂大張準備熱情的擁閨女入懷。可杜爹這一抱,卻抱了一個空。
臉忍不住蹭蹭帶著男人溫暖體溫的懷抱,聽著平穩有力的心跳聲,芽兒心中湧出一陣吾心安處是故鄉的寧靜。聞著翟耀輝身上熟悉的淡淡的味道,連芽兒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為什麼還是不捨得放開懷裡這個精壯有力可以讓自己賴一輩子的懷抱。
翟耀輝心裡長喟一聲,懷裡這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小丫頭瞬間填補了心底那個缺口,尤其是這個小腦袋瓜子親暱的在自己懷裡蹭來蹭去的小動作,頓時取悅了翟耀輝。
翟耀輝喉間傾洩出陣陣愉悅的輕笑聲,雙臂擁緊,恨不得就這樣把小丫頭直接鑲嵌到自己懷裡!
杜爹一抱落空,等睜開眼睛時,卻發現寶貝閨女竟然不要自己這個爹的,竟然在別的男人懷裡撒嬌!臉頓時就垮了下來,女大不由爹啊!
杜皓宇臉色比杜爹好不到哪裡去,俊臉耷拉了老長,翟耀輝比父親和自己在芽兒心中的份量都重呢!杜皓宇心裡很不忿,從都沒這麼清晰又滿心酸澀的認識到,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小寶貝被終於別的男人搶走了!
防護欄外,零星幾位同樣接機的人對杜爹和杜皓宇這父子倆週身濃郁的化不開的陰霾彷彿視若有形,濃濃的酸味算的大家不得不稍退一步。
眾人都滿臉趣味,看看隔著防護欄照樣能親親我我的小兩口,不用再猜了,剛才這仨男人肯定是老丈人和女婿,大舅哥和妹夫的關係!
當爹的和做哥哥的眼神如此幽怨,芽兒想忽視也忽視不了,扭頭傻笑道,「爹,哥!」
後知後覺察覺到周圍眾人滿臉的趣味,芽兒滿臉羞紅,推了推翟耀輝,抬頭腆著笑臉想對杜爹陪個小意,自己倦鳥歸巢了!
可翟耀輝抱的太緊,一推兩推沒推開!而還沒抱夠的翟耀輝逮住機會,神情寵溺親暱的輕啄了一下小媳婦光潔的額頭,「歡迎回家,我的小新娘!」
低沉的嗓音裡多了一絲絲打趣和魅惑,羞得芽兒而耳朵尖都紅了!
男人硬朗凜冽,女孩兒精緻甜美,本來看著就賞心悅目!周圍有耳朵尖的人第一反應就是看那位疑似老丈人的大叔的反應,見杜爹沒反駁,不由輕聲鼓掌,出聲恭喜道:「恭喜,恭喜啊!恭喜兩位早生貴子!」
「多謝!」翟耀輝認真向道喜的那位阿姨道謝,唇角的笑意雖然清淺,但是笑起來仿若冰雪消融,任誰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杜爹和杜皓宇臉色都快黑成鍋底了,大庭廣眾之下,這是要抱到什麼時候?芽兒拽拽翟耀輝的袖子,輕輕努嘴,提醒翟耀輝,你還不是杜家的女婿呢,別把老丈人和大舅哥得罪的太狠了。
翟耀輝被小媳婦古靈精怪的小動作弄的失笑,趁芽兒沒注意,大手一撈直接就把芽兒從防護欄那邊提了過來,中間沒有了任何隔擋,翟耀輝又抱了抱小媳婦,這才鬆手。
獲得身體自由的芽兒鬧了一個大紅臉,拽了拽正佯裝生氣的杜爹的衣袖,小臉一仰,笑容比外面的冬陽都要燦爛,脆生生喊道:「爹,我回來了!」
然後再用腳尖踢踢故意鬧性子,扭過頭去不看自己的杜皓宇的小腿,腦袋一偏,「哥,我回來了啦」
杜爹在寶貝閨女的笑臉面前,啥脾氣都沒有,臉上的烏雲頓時煙消雲散,眼都樂瞇了,連連應道,「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著,抱抱寶貝閨女,拍拍閨女的肩膀,在上下打量一遍看閨女到底瘦了多少小肉,然後緊緊牽著閨女就不撒手了。
芽兒笑嘻嘻的拿腦袋蹭蹭杜爹的肩膀,然後扯扯杜皓宇的袖口,再次提醒道:「大哥,我回來拉!」
在家人面前,芽兒樂意永遠扮長不大的孩子。可是,當地老百姓人人稱讚的小杜鎮長,杜皓宇竟然也幼稚起來,愣是梗著脖子假裝沒看見芽兒!
杜皓宇扭著頭嘴裡嘀嘀咕咕,還沒嫌自家老子在寶貝妹妹面前太沒堅持太沒原則呢,就被杜爹踢了一腳,「芽兒喊你呢!」
杜爹都開踢了,杜皓宇哪裡還能裝得下去,不情不願的扭過頭來,喊了一聲「芽兒!」不過,喊完,人就撲哧一聲樂了出來,「芽兒,來,讓大哥抱抱!」
芽兒還沒來那招乳燕投林呢,杜皓宇先上前抱住芽兒,揉揉芽兒的頭髮,在撥拉撥拉芽兒的腦袋,在手正要捏捏寶貝妹妹嫩滑嫩滑的小臉時,獨佔欲作祟的翟耀輝直接上前攬住小媳婦的細腰,把人輕輕往後一帶,帶到自己懷裡。
老丈人抱抱閨女,翟耀輝這當女婿的雖然吃醋,也只得忍著。但大舅哥,翟耀輝就不那麼客氣了!
杜皓宇臉一黑,眼神裡閃過道道幽光,伸手就要叫芽兒過來。
翟耀輝卻不給杜皓宇開口的機會,半擁著芽兒跟在一旁忍笑看了半天笑話的翟家大姑他們問好,「愛德華先生,教授,大姑,姑父,清河叔,路上辛苦了!」
周圍眾人從頭看到尾,雖然有些聽不大清楚剛才翁婿之間和妹夫大舅哥之間的對話,但絲毫不影響大家揣摩,早已經忍俊不禁。大冷天的出來接機,果然有樂子瞧,還是那種能暖到人心底的家庭喜劇。
而翟家大姑他們都不是外人,似曾相識的情景他們都看了很多遍了,不得不對翟耀輝抱以深深的同情。就連對翟耀輝這個表哥羨慕嫉妒恨的袁淵和袁浩,也都寄上真切的慰問,並從中吸取教訓,找女朋友堅決不能找家裡大舅哥小舅子多的。
而杜爹和杜皓宇看看被翟耀輝擁在懷裡的芽兒,再不甘心,大家都在跟前呢,也只能忍著了,他們可沒翟耀輝那麼厚臉皮和狡猾!
倒是回去的路上,爺倆聯手涮了翟耀輝一把!知道一行人人數不少,行李什麼的跟多,早晨出門的時候,仨人開了兩輛車過來,一輛是拉人的麵包車,一輛是拉行李的小皮卡!
杜爹跟史蒂芬教授他們問好的時候,收到杜爹眼神的杜皓宇已經拿著麵包車的車鑰匙跑到機場外等著去了!
史蒂芬教授這是第二次來中國,一直都很艷羨芽兒家純粹的如同童話故事般的生活,尤其是剛才對白不多卻活靈活現的情景劇,讓這位嚴謹的學者很想表達表達,可禁不住語言不通。
翟學英趴在車窗上看後面那輛緊綴其後的小皮卡,田野間冰雪初融帶來的陣陣寒意也不能澆滅她滿滿的八卦。
「杜大哥,當女婿的段數太高你這當老丈人的也不省心吧!怎麼樣,要不換個女婿?你看我們家袁淵和袁浩哪個好?隨便挑!」
翟家大姑嘴皮子快,一起順道回國休假的袁彥軍連攔都沒攔住,歉意的沖杜爹笑笑,妻子愛說愛笑的脾氣是改不了了!
芽兒已經拿翟家大姑沒辦法了,正揉芽兒的頭髮的杜爹,表情認真的想了想,還真的回答了,「是有點不省心!那小子太精明,芽兒肯定跟他鬥不過心眼!」
至於重新換一個女婿的事兒,還是算了吧!傻閨女就認準那小子了!
從機場到杜家雖然不近,但是交通堵塞大家都騎自行車的八十年代還是沒影的事兒。車到家的時候,杜媽才剛擀好勁道的收切面。雞湯昨天晚上在小爐子上煨了一夜,就等著人到家下熱鍋面呢!
兩輛車嘎吱停在家門口時,還沒停穩,院子裡呼啦啦幾十號人出來接。
兵荒馬亂的一陣寒暄,幸好都不是外人,就連史蒂芬教授也在杜家小住了將近一個月,在芽兒凍僵之前,終於轉移陣地到熱浪撲面的客廳裡。
杜爺爺他們有一肚子話要跟芽兒嘮,但杜媽一看芽兒巴掌大的小臉蛋又清瘦了一圈,不僅芽兒掛了倆黑眼圈,就是翟家大姑他們也有些萎靡不振,趕緊催著大家去洗漱。
等眾人洗漱完,杜媽她們已經擺好了熱騰騰暖胃的雞湯麵。
杜媽沒讓大家多吃,見大家用完暖身落胃餓雞湯麵墊底,就催著大家趕緊回房間休息,房間昨天都準備好了,都燒著熱乎乎的地暖,被褥前些天也曬得鬆軟,等睡飽了緩過神來,大家有的是說話的機會。
杜奶奶她們摸到又暖又軟的芽兒,啥都不擔心了,芽兒剛撂下筷子就催著芽兒去休息,明天新娘子可不能帶倆黑眼圈啊!
芽兒吃的熱乎乎的,困意也上來了,也不勉強,見杜爹把愛德華老先生和老管家他們還有史蒂芬教授都安排好了,打著哈欠睡眼朦朧就要往後院走。
杜奶奶見翟耀輝擁著芽兒就往後院走,趕緊攔住,「哎呦,耀輝,芽兒,後院的房間被佈置成新房了,你們倆還沒結婚之前,新床誰都不能先睡!今天晚上還得讓倆肉墩墩去壓新床!芽兒,你先去奶奶房間睡一覺!」
芽兒錯愕,兩輩子第一次結婚,不知道還有這些講究。不過,芽兒最擔心的還是自己房間裡那張黃梨木雕花大床,「奶奶,連床都換了?那我原來那張床呢?不會當柴火燒了吧?」
自家老太太不懂啥叫黃梨木,別真給燒了!黃梨木死沉死沉的,肯定禁燒!
想著,芽兒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關注點不對啊!人家結婚前都有婚前綜合症啥的,除了在機場上那一瞬間的悸動,自己看身邊這人怎麼一直都是那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只記得自己的黃梨木大床。
杜奶奶眼睛一瞪,沒好氣的笑罵道:「奶奶倒是想來著,你爺爺他們不讓,說那那張床是古董寶貝!你說你這丫頭,我原來不知道這些!你說好好的睡一張古董床幹啥,多忌諱!床跟別的傢俱不一樣!你啊,你也不怕……」
杜奶奶還要再說兩句,就見芽兒擠眉弄眼的。扭頭一看,也不知道老伴在自己身後跟芽兒殺雞抹脖子的比劃什麼!
老太太笑著輕哼一聲,趕緊攆芽兒去休息,「行啦,奶奶不說了,你趕緊回屋睡覺前,不是還要倒那什麼時差?等睡醒了,咱們試試喜服,明天一早要做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家裡的無線網絡信號時斷時續,抱歉,在單位偷偷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