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芽兒雖然沒有建功立業的宏願大志,但除了治病救人外,芽兒也想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比如說,為現在山野間還能隨處可見的蔥蘢滿目的青山綠水,為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的還能看到青山常翠、碧水常清,做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
當然,『青山常翠』是一個很宏偉的課題。芽兒很清楚,僅憑一人之力能做可以做的,在改革開放人人追求經濟發展的滾滾洪流下,估計也只是杯水車薪。不過,芽兒心裡很清楚,或許只有眼前這位繪製改革開放宏偉藍圖的老者,有那個能力改寫這個悲傷的課題。
芽兒一直都在等待有這樣一個機會,可以讓自己不至於那麼突兀的引出這個話題。
「對!d爺爺,以山養山,以水養水,在從大自然中掠奪自然資源的同時,別忘記也要回饋大自然。如此,才是真正的可持續發展。百年之後,留給子孫後代的依舊是鬱鬱蔥蔥的青山綠水,而不是光禿禿的荒山和乾涸的溪流。」
d老突然喃喃自語了一句,「可持續發展?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
「嗯!可持續發展,人類社會與大自然的共同和諧發展!d爺爺,自然環境並不是可以任由人們肆意掠奪的再生資源。一旦自然界原本和諧的生態系統崩潰,物種滅絕,水土流失,沙塵暴,泥石流,還有一系列的空氣污染、水資源污染。那時候,人們或許連可以安心呼吸的空間都找不到……」
芽兒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在這位目光如炬的老者面前耍心思,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膽,直視老爺子的眼睛沒有任何躲閃。當然,話的內容也足夠坦白直率。
芽兒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上一世的杜萱瑾也生活在京城,記得很清楚,尤其是春天,早晨起來,推開窗戶隨時就能看到遮天蔽日的沙塵暴。還有很多很多,人們談之色變的飲食安全問題,各地頻發的自然災害等等,何嘗不是貧瘠的大地在咆哮!
「d爺爺,您一定不知道,民間流傳有一句話叫,想致富,上山去砍樹!
而事實上則是,一家小型的化工廠就能徹底污染一條河流,可以讓小河裡的魚兒全都翻白肚皮,可以讓兩岸原本肥沃的田地寸草不生。
為了眼前短暫的經濟利益,更或者說盲目促進經濟發展,半年,或許只需要兩三個月就能把原本鬱鬱蔥蔥的一座山頭砍伐成剃頭山。半年的時間可以毀一座山,而想讓山林重新披上綠意則需要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時間。
青山綠水本來就是大自然的饋贈,但要是我們不謹慎愛惜的話,或許,短短十幾年後,人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留給祖孫後代……
d爺爺,這兩年的外資贊助企業似乎化工企業要多一些!……」
這間充滿異域風情的小客廳裡,鮮活如凝著露珠的新竹般的女孩兒彷彿是有感而發,清亮的嗓音夾帶著一絲焦灼和壓抑。
老者表情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姑娘雖然沒有直接點破,但老者何嘗沒聽明白小姑娘想要跟自己傳達的意思。
自己一直都跟自己說,治大國如烹小鮮,似乎,這兩年,步子邁的太大太快了一些,而忽視了長遠發展存在的自然危機。
芽兒剛才那番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會,見老爺子眉間緊鎖,表情凝重,才記起來自己剛才有些話確實不怎麼中聽,終於後知後怕了。
事實上,為了這個敏感話題,芽兒曾經醞釀了好久,不僅有腹稿,還專門打了草稿,還曾經想過是不是投到老爺子的工作意見箱裡。不過,芽兒沒有想到,自己前言不搭後語的竟然當著老爺子的面全說出來了。
這幾年,d老已經很少聽見有人在自己面前敢這麼直言不諱了,敢勇敢直接跟自己指出問題所在,一時間,心裡感慨萬分,當然,更多的卻是欣慰。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d老,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小姑娘的繼續慷慨陳詞,抬了抬眼皮,哎呦,自己剛誇了小姑娘膽大,這會就知道害怕了。跟犯錯的孩子似的乖乖站在自己跟前,都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
不過,小姑娘剛才那段話雖然簡潔直白,邏輯上也有些混亂,但對這位為國計民生而嘔心瀝血的老者來講,卻如同振聾發聵。
d老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又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也沒心情逗小姑娘。站起來,拍了拍比自己都要高上幾公分的小姑娘的肩膀,鄭重道:「丫頭,d爺爺得謝謝你!你說的很好!」
芽兒能感覺到肩膀上的手力若千鈞,心裡那份忐忑落到實地。可芽兒,還是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d爺爺,我剛才是不是太坦白直率了一點?」
d老沒想到剛才還慷慨激昂的小姑娘,這會竟然還在糾結與這個問題,不由臉色一整,佯裝不快道:「生氣!當然生氣!」
說完,見小姑娘似乎眼神有些飄忽躲閃,又不忍心的補充了一句,「我生氣你沒有早跟d爺爺講這番話!」
芽兒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就說吧,老爺子虛懷若谷,哪會因為自己的一番話而生氣。芽兒心裡拍著老爺子的馬屁,事實上,她剛才心都被老爺子洋裝出來的不快的表情嚇得就跟坐山車似的,忽高忽低。
芽兒放下一樁心事般的傻笑兩聲,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那d爺爺,我先回房了!」
「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先饒了你這小丫頭,不過,回國之後,記得要把你剛才那番話整理成一份詳細報告!」
「好!d爺爺,晚安!」芽兒敬了一個不算太標準的軍禮,趕緊告辭。
老爺子的眼神洞若觀火,芽兒有一種那個自己極力隱藏的最大的秘密,幾乎被老爺子看透的錯覺。
不過,這一夜,芽兒似乎睡的格外踏實,連窗外什麼時候絮絮揚揚的飄起了片片雪花都不知道。
雪後的清晨,天空碧藍如洗。芽兒第二天早晨起床後,除了這棟花園式酒店庭院裡的那兩棵高大的楓樹,枝椏上依舊掛著星星點點的雪花,和小徑間灌木叢中堆的高高的雪堆,幾乎找不到雪的痕跡。
芽兒端著準備好的早餐進去的時候,一身輕便打扮的老爺子似乎剛從樓下鍛煉上來。剛剛掛斷手裡的電話,連鍛煉服都沒來得及換!
d老眼圈雖然有些熬夜後的發黑,但氣色卻神采飛揚。
事實上,柳仕銘和魯常新兩人,到現在都是一頭霧水。老首長今天早晨似乎是很享受今天的晨練。還時不時邊笑邊嘀咕什麼大自然的饋贈,清新的空氣,湛藍的晴空……
d老不僅氣色好,晨練後胃口似乎很不錯。先喝了一小碗桂圓蓮子粥墊底後,舀出最後兩顆桂園和蓮子,把空碗遞給芽兒,「小丫頭,怪不得你行李箱那麼重呢!沒想到你連桂園和蓮子都帶著!看來,等回國後,d爺爺還要給你補發一份食材費!」
「d爺爺,桂園和蓮子都可以入藥,我只不過是有備無患!」
d老笑了笑,顯然早就猜到芽兒肯定會這麼說!昨天晚上那個坦率直言的小姑娘只不過是曇花一現,大多數時候,這小丫頭似乎太低調了一些!就比如說,剛剛那通電話!
一老一少都是晚睡早起的習慣,用過早飯,時間依舊還早。
早飯過後,d老依舊沒讓芽兒離開,示意芽兒重新坐下後,才『審問』道:「小丫頭,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沒有匯報?」
啊?芽兒見老爺子表情嚴肅,以為有什麼話交待自己呢,沒想到老爺子突然這麼問,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剛才,魏部長打電話給我,簡單的匯報了一下你們昨天在哈佛大學的情況!順便,他還說要向你表達謝意!」
一老一少平時相處親近隨意,這不,d老雖然沒有特別指出,芽兒先聽明白了。
「昨天的事情,鄭副領隊回來時,說她會親自向上級匯報!所以,我就沒多此一舉!」芽兒表示自己絕對不是知情不報。畢竟,鄭月如跟自己不對付,要是自己再多此一舉的話,頗有些打小報告的嫌疑。
d老一眼就看破了芽兒那點小清高,「丫頭,一定記住一句話,外交無小事!外交人員在國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整個國家的形象!哪怕不是無心之錯,也要有承擔錯誤的勇氣!要不是你昨天處理及時,今天小鄭估計應該上了新聞的頭版頭條!
而且,小丫頭,小魏剛才打電話過來,就是因為等到了今天早晨,也沒見小鄭主動向上級提及昨天在哈佛的事情。」
啊?芽兒嘴巴驚得能塞一個雞蛋,鄭大姑娘昨天回來的時候,還說的信誓旦旦的呢!轉眼就連承擔責任的驕傲也捨棄了嗎?如果真是這樣,或許自己該重新評估這人了!
芽兒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總之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好奇的追問了一句,「d爺爺,我能問一下魏部長他們會怎麼處理那件事嗎?」
「回國前,小鄭應該不再合適擔任外事人員!等回國以後,或許還要再多磨練幾年!」
哦!芽兒應了一聲,事實上,芽兒很清楚從事專業翻譯的人員承受的壓力。上一世,剛做翻譯那行的時候,翻譯一頁合同,至少要校對十幾遍。更別說做同聲翻譯了!
d老見小姑娘聽自己說完,一直都蔫巴巴的,不由打趣道:「怎麼,替小鄭感到惋惜!小丫頭,再記住一句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關鍵是要有承擔錯誤的勇氣!」
芽兒搖搖頭,「不是惋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事實上,芽兒是擔心鄭大姑娘給自己扣上那頂打小報告的帽子。
芽兒一直以為鄭月如雖然很不招自己喜歡,但是她有自己的驕傲。不過,現在看來,得重新評估鄭大姑娘的本性。芽兒真還有一點擔心鄭大姑娘把這事兒賴在自己頭上,她本來看自己就水火不容,一時恨極,再給自己惹出更大的簍子來。
勿以惡意度人,芽兒想到這裡,就趕緊打住了!很可惜,芽兒還不知道,自己有一張『烏鴉嘴』,事實證明自己還真度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