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耀輝和芽兒並沒有在小虎子家裡多做停留,這天,剛吃過簡單的早飯,翟耀輝就跟胡添樹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之所以如此趕時間,一是因為翟耀輝本就把整個行程安排的滿滿當當,而虎子家只是翟耀輝探望戰友之行的第一站。之所以這裡是第一站,因為等會還要胡添樹帶路。二是因為,饒是向來不動聲色的翟耀輝也在虎子娘詭異的視線下如坐針氈。
虎子娘覺得自己放心的太早了,昨天晚上沒聽見啥動靜,本來以為翟同志是個正人君子呢,可看翟同志這一大早就滿臉春意,好像偷腥的野貓似的,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佔大妹子便宜了。哎,也是,這世上哪有不愛吃腥的貓啊!尤其是大妹子那俏麗的小模樣,有胸有屁股的小身段,自己這個女人看著都稀罕,更別說嘴饞的男人了!
作為過來人,虎子娘可不覺得自己冤枉翟同志了。沒看見大妹子也是面帶潮紅,眉梢含俏,紅艷艷的嘴唇被人啃的就像剝了皮的山葡萄似的,剔透水潤。
再說了,大妹子時不時揉腰的小動作,連行走也是姿勢怪異,這肯定是累壞了!
虎子娘真心疼芽兒這個昨天才第一次見面的大妹子,看翟耀輝的眼神當然就沒那麼友好了!雖說已經訂婚了,可是大妹子年紀不大,身子板看著也不壯實,哪能經得住如狼似虎的翟同志的折騰啊。
幸虧芽兒不會讀心術,沒讀懂虎子娘一會心疼一會又欲言又止的表情。要是芽兒知道虎子娘把自己因為沒睡好而差點落枕渾身僵硬誤以為是被翟耀輝佔了便宜,估計早就找地縫鑽進去了。就虎子娘滿臉的「我是過來人我都明白」的篤定,芽兒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倒是虎子娘見大妹子神情坦坦蕩蕩,而翟同志也疼大妹子,夾菜盛粥照顧的周到,這才勉強壓下那滿肚子的好奇心,轉而後悔咋沒給大妹子熬點補血的紅棗粥啥的!
胡添樹也沒比他媳婦好到哪裡去,不停朝翟耀輝擠眉弄眼,一副「我懂的」的促狹。也幸虧翟耀輝臉皮著實不薄,還能穩穩當當的坐著吃完這頓氣氛詭異的早飯。
胡添樹看不到笑話,只好說點正經事,「媳婦,先別忙著收拾呢!先到咱們家米缸用布袋裝幾十斤大米,再把前幾天剛搾的豆油裝上十斤,一會俺就跟連長去孟子那兒一趟。」
虎子娘顯然知道孟子這個人,脆生生的答應,「哎!俺這就去裝!俺前些天給大英子和小鷹姐弟倆做了兩件羊皮襖,正好給他們捎過去!對了,當家的,你說要不要再裝點雜糧啥的?」
「那就裝點!咱家有的你看著裝吧!」胡添樹最稀罕自家婆娘心眼好,「對了,把我給咱家虎子買的小鐵皮火車也裝上,給小鷹玩!」
正乖乖坐炕頭上的小虎子一聽爹要拿自己最寶貝的小火車,眼圈立馬就變紅了,小嘴癟著,想哭不敢哭。
胡添樹看兒子要撒潑,大巴掌就要扇過去,不過,見寶貝兒子眼圈含淚的小模樣又心疼了,改武為文,「好兒子,你是勇敢的小老虎對不對?」見小虎子點頭,就接著和風細雨的誘拐道,「那勇敢的小老虎跟小鷹是好朋友對不對?好朋友要跟好朋友分享玩具,對不對!」
小孩子的世界最單純,最難哄也最好哄,小虎子見爹誇自己勇敢,美的一不小心把眼圈裡的淚珠子擠了出來,烏黑黑的小腦袋瓜子差點被點斷,「對重生之我的書記人生!我跟小鷹弟弟是好朋友!爹,我自己去拿我的小火車,還有陀螺,還有玻璃球!」
說著,蹬蹬蹬爬下炕,去翻他自己藏在旮旯角里的百寶箱去了。
而胡添樹見寶貝兒子幸福的跟糖罐裡長大似的,猛的更心疼剛才才說到的大英子和小鷹來。見連長和小嫂子還不大清楚大英子姐弟是誰,不由解釋道,「大英子和小鷹是孟子家的倆娃子,姐弟倆都是惹人疼的好孩子,懂事又能幹。連長,你說這老娘們的心有時候咋比老爺們還狠呢?多好的孩子,他們娘咋就捨得把倆孩子留給孟子跟人跑了呢?」
「跟人跑了?」翟耀輝人本來就顯得清冷,問這句話的時候,氣壓更低!
「孟子說是兩口子過不到一塊去,就離婚了。可我聽說是他那個媳婦是嫌孟子瘸著腿拖累,捲走了家裡那幾個錢跟人跑了!」胡添樹的情緒更加外漏,這會說起來還忍不住拿大拳頭砸炕,「原來還以為那婆娘是個好的,伺候公婆還給孟子生了倆孩子。孟子拖著一條傷腿回來的時候,孟子怕拖累她要攆她走,她當時要死要活的,跟孟子說什麼不離不棄。可消停日子還沒過兩年,人突然跑了!哎,貧賤夫妻百事哀,那娘們真要走,其實我這個當外人的也沒資格這麼怪人家,可惜,可惜了那倆孩子沒娘疼!」
翟耀輝神情更加陰鬱,如果說南疆戰役成就了戰鬥英雄的自己,那場埋藏在很多人記憶裡的南疆戰役則犧牲了孟子的一條腿,讓本該也能成為戰鬥英雄的孟子黯然脫下那身綠軍裝。
其實,翟耀輝突然計劃這次探望戰友,一是想看看當年曾經的戰友,但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上半年給孟子寄的匯款全部都退回來了。沒想到,竟然聽到這樣的消息。當然,翟耀輝這會顯然還不知道自己這幾年補貼戰友的匯款還是導火索之一。
芽兒第一次看到翟耀輝這麼陰鬱的表情,冷的凝成冰,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因為不曾體會過那種生命相交的戰友情,什麼也做不了。
翟耀輝悄悄回握住那只傳給自己溫暖的小手,身上的冷意散去不少,可是,聲音依舊低沉,「南疆戰役的時候,我是偵察兵,孟子是通訊兵。當年我加入有名的突襲尖刀連,孟子則在前線的臨時指揮部負責通訊工作。而南疆戰役剛開始之所以那麼難打,一是因為對敵軍的攻勢和裝備估計錯誤,二是因為南疆邊防線上叢林密佈,先失了地利……」
翟耀輝第一次沒有注意芽兒是不是能聽得懂自己在講什麼,整個人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那片用鮮血染紅的土地上,「當時通訊信號干擾嚴重,孟子他們為了給深入腹地的連隊發送最新敵情,本該在大後方的通訊連只能冒著更大的危險深入腹地,孟子是那時候受傷的。要沒孟子他們幾乎大半個通訊連的犧牲,而全軍覆沒的何止又是突襲的尖兵連,已經深入腹地的步軍和裝甲軍如果沒能及時撤退,可能也……」
雖然沒外人,但涉及到當年的軍事機密,翟耀輝也不好講的太詳細,可芽兒還是聽懂了。
胡添樹當年也是深入腹地步兵中的一員,比芽兒更明白其中凶險,「小嫂子,所以俺說俺是福大命大,混成這樣其實也不算差。不說那些已經犧牲回不來的,就說孟子除了得個英雄勳章,也就幾百塊的傷殘補貼……」
芽兒聽得情緒低落,而翟耀輝和胡添樹卻是說完心裡都敞亮不少。胡添樹見小嫂子被他們說的蔫頭耷腦的,不由笑道,「小嫂子,你低落個啥?當年穿上那身綠軍裝,俺們就從沒後悔過!別看孟子留了半條腿在戰場上,也從沒後悔過!不說別的,就說那些一個戰壕裡爬出來的戰友,那份過命交情的兄弟情,就值得永不言悔這四個字!」
芽兒這個局外人反過來被人安慰,有點不好意思,「也是,是我迷障了,有失必有得!」
那頭虎子娘早就收拾好一大堆東西,剛才也在一邊聽了半天,不由跟芽兒說說自己的心得,「大妹子,男人的事咱們少操心,只管給男人穩定好大後方就行。」
跟芽兒交流完心得,虎子娘又大著嗓門吆喝胡添樹,「當家的,別念叨你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英雄事了武旅最新章節。趕緊的,趕緊帶翟同志他們去孟子兄弟家吧!再晚了,天黑前就趕不到地了!」
婆娘都發話了,胡添樹也不磨蹭,把用布袋裝著的大米和雜糧往膀子上一甩,另一隻手拎著裝著十幾斤豆油的塑料桶,就要開路。
翟耀輝也沒閒著,手裡提著兩個裝滿特產的行李包,倒是芽兒,挎著一個小包袱,包袱裡是兩件小羊皮襖,幾雙孩子穿的手納的布鞋。
不過,仨人還沒出籬笆院,蹬蹬蹬,剛才懵懵懂懂聽明白爹要帶著伯伯和漂亮姐姐去別人家做客的小虎子,身上穿著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換上的芽兒從京城特意給他帶過來的小牛仔背帶褲,白色短袖t恤,腳底下蹬著略大一號的小黑皮鞋,拽著胡添樹的衣服下擺不鬆手。
小虎子也是人小鬼大,見爹的臉陰沉沉的盯著自己拽他衣服下擺的那隻手,趕緊轉移目標,眼巴巴可憐兮兮的盯著看來最好說話的漂亮姐姐。
不得不說小虎子看人看的很準,這雙純粹透徹的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的芽兒心軟,「胡大哥,要不咱們帶上小虎子?小傢伙精力旺盛,肯定不用咱們抱,還可以跟孟大哥家的小鷹玩。」
「不帶他!」胡添樹說完,覺得自己跟小嫂子說話的語氣太生硬,「小嫂子,孟子家雖然也是咱w縣的,但地方偏不通汽車。咱們得先坐兩個多點的馬車,到了鄉里再偶兩三個點的山路,這小子能在院子裡瘋玩三四個小時,但絕對走不了一個小時的山路!」
芽兒是在山裡長大的,當然知道山路多難走,只好跟泫然欲泣的小虎子說抱歉了。
虎子娘也心疼兒子,見不得兒子眼淚巴巴的模樣,「虎子,你是想穿你姨給你買的新衣服,還是想去跟你爹去你小鷹弟弟家裡?」
要說,還是這個當娘的更明白小傢伙的心思。這不,小虎子一聽這個,摸摸好看的新衣服,踩踩嶄新的小皮鞋,再想想那個只見過一回的小鷹弟弟,果斷選擇了好看的新衣服。
不過,小傢伙嘴巴卻不往叮囑胡添樹這個當爹的,「爹,你別忘了跟小鷹說,那輛小火車是俺送給他玩的,還有俺的陀螺!」
小傢伙就跟絮叨的老太太似的,一直跟在仨大人屁股後面叮囑,知道仨人去路口截了一輛去群山鄉的馬車,小傢伙才住了嘴。
而芽兒也很快的體會到,胡添樹說過的有點偏到底有多偏了!
坐了兩個多鐘頭的馬車,也聽車老闆子講了兩個多鐘頭的這旮答的風土人情,等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芽兒都懷疑屁股不是自己的了。
仨人在鄉里找了唯一的一家小飯館隨便填飽肚子,接下來幾個小時只能全靠腳丫子了。
胡添樹扛著將近百十斤的東西,走在越行越深崎嶇的山路上,健步如飛。不過,他最佩服的還是芽兒,「小嫂子,看你弱不禁風的,沒想到走起山路來還挺厲害!孟子算是半個鄂倫春族,家裡就在深山老林,來看他一趟不容易!我還本來還以為今天只連長自個跟俺過來呢!沒想到,小嫂子也是巾幗不讓鬚眉。」
好幾年沒走過山路的芽兒正叫苦不迭的,聽胡添樹這麼一誇,突然覺得臉皮發燙。一邊心疼翟耀輝走山路還沒徹底痊癒的腿能不能受得了,一邊還得死鴨子嘴硬堅持著。
東北這旮答日頭短,等芽兒被翟耀輝連拉帶拽,在幾乎是深山老林的邊緣停下來,看到隱隱約約隱藏在叢林間的房頂和裊裊炊煙時,芽兒已經累得直喘氣了。
這地頭胡添樹熟,帶著翟耀輝和芽兒東拐西拐的,還不到地方,大嗓門先亮出來,「孟子,你在家不?大英子,小鷹,快點出來,胡伯伯來看你們來了!」